這廂,余小小完全不知道自己無心的順口溜讓美少年糾結到幾乎吐血,此刻的她滿心思忖少年的咳癥從何而來、該如何對癥下藥。
一切正常,只是咳嗽、聲音變——“!”苦惱的小小左手握拳捶上右掌,恍然大悟!岸纪四悴攀鶜q!
“什么‘才’!”東方展言跳了起來!笆恰呀洝】瓤取乙呀浭鶜q,按例律已經是成年的男人——咳!咳咳咳……”
“才剛開始變聲,算什么男人。”嘖,不過是變聲,自己竟然——
唉。
“你——咳!咳咳咳……”他要是咳死在這里,一定是她害的!
余小小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你若不想將來聲音男生女調或像現在這樣沙啞難聽,這一年最好多喝點胖大海、金銀花或羅漢果泡的茶水,少吃點辣、少喝酒,最好再少說點話,免得傷喉嚨。”
東方展言一飲干杯,見她起身,想也不想便問:“你要走了?”
“我沒那么不識趣。”余小小笑彎了眼,饒富興味的視線來回梭巡兩人!安淮驍_兩位談心,告辭!睋]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東方展言目送一身鮮艷的大理服飾、姿態瀟灑的背影離去,不自覺露出迷惘的神情,一種說不明的失落感削減了才被她激起的滿肚子火。
她的灑脫更證實她對他沒有多余的心思,真的就只是她說的醫者父母、心。
怎么著?她可以跟周屏幽坐在亭子里乘涼賞景、喝茶聊天,就不能跟他嗎!連一杯茶也喝不得是怎樣?非得他有病有痛她才愿多留一會、多靠近他一點、多和他說些話是嗎!
“去他的醫者父母心!”可惡!
“展言?”
“我走了!”氣得炸毛的東方四少霍地拍桌走人。
“東方展言,”再喚的聲音里多了從未有過的嚴厲。
東方展言這才回神,驚訝地停下腳步,轉身便見她臉色冷若冰霜,與平日的端妍優雅回異。
周屏幽橫眉冷睇亭外的人,“你莫不是喜歡上小小了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會喜歡上那個女人!”東方展言否認,沒注意到自己回答的嗓音忽然變得又尖又高。
“是么?”周屏幽垂眸凝視手中瓷杯!澳憬袢账!
“我才——哎,不跟你說了,咳、咳……今天的茶不怎么好,改日送你新的!鄙碛把杆傧,追人去也。
被留在亭中的周屏幽靜靜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晌,嘆了口氣。
“多情自古傷別離,好夢由來最易醒,我真是……”
深怕追不到人,東方展言火速沖出州令府邸,左右梭巡只為找一道色彩斑斕的身影。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屈在右側鎮門石獅后頭,不知在作啥。
“……”急慌的心緒忽然間消散無力,東方展言莫名有種想拿豆腐砸自己腦袋的荒謬沖動,轉身欲離,卻又不知怎地,回頭緩步接近她,蹲在她身邊。
“你蹲在這里做什么?”
“看花。”余小小托起金銀相間的花朵,淡笑!澳阍趺闯鰜砹?怎么不和屏幽多聊會兒?”
“不差一時!
余小小側首想了下!耙矊ΑD銈儍杉沂鞘澜,早就熟透了。”真是的,害她枉作好人。
“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說什么;東方展言干脆放棄,伸手托起另一朵!安贿^是金銀花,有啥好看的?”
“正好讓你摘回去曬干泡茶!
“就這樣?”東方展言不屑地收手!敖疸y花的花苞曬干是可以入藥沒錯,現在開成這樣,頂多取花冠氽燙熱炒或煮湯。
余小小驚訝極了,忍不住轉頭送他一記“你不簡單”的目光。
“你真當我是不學無術的笨蛋嗎,”她一定是故意的,存心想氣死他。
“你真奇怪,東方展言!庇嘈⌒∑鹕,彎腰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
“我只是有點驚訝你知道,并沒有把你當笨蛋的意思。我什么都沒想,你自己炸毛個什么勁?”真奇怪。
不明白,也不想深思,余小小轉身走人。
東方展言立刻拔腿跟上。
第6章(2)
州令府邸座落于金陵北大街,這條街上多是富貴人家宅邸,不若市集人來人往,此刻放眼望去,整條街上只有他們兩人。
“你跟著我干嘛?”
“誰跟了?”東方展言一哼,“這條路就你能走?”
也是。余小小沒有反駁,轉身繼續往回家的路上走,聽見身后腳步聲又起,一時起了玩心,加快腳下步伐。
后頭的人也跟著大步流星。我沖!
這還不叫跟?余小小揚笑,忽然停步。
“嚇!”后頭忽然發出奇怪的聲響。
這家伙……差點顛仆在地的東方展言咬牙,怒瞪前方十步外的身影。
“你會不會走路引又走又停,也不怕跌倒!闭媸!一邊抱怨,一邊拍去方才緊急止步時不慎沾上衣擺的泥塵。
抬頭,發現對方正看著自己,東方展言趕忙藏住狼狽,雙手反翦身后裝沒事。
余小小忍不住莞爾。
“你真不是普通愛面子。在別人面前裝模作樣真的那么有趣嗎?”
“誰在裝——咳咳……”
“快回家泡茶喝吧,難得有一張好看的臉,總要配上相襯的好嗓音才叫相得益彰不是?”她勸。
東方展言花了好一會工夫才止住咳嗽,再抬頭,發現她人已經衣袂飄飄,走遠了。
他沒有再追上去。
或者該說,他沒有力氣、也沒有臉再追上去。
此刻,他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余小小并不像其他姑娘會設法找理由接近他,或為了引他注意,假裝討厭他、對他的行事為人大肆批評。
是了,她或許也覺得他好看,但她不喜歡他;他許多作為惹她生氣,但也沒讓她因此討厭他——兩人之間,說不上是陌生人,但也不是朋友。
朋友……東方展言想起自己曾從她口中聽見這兩個字,但那是為了阻止她娘拔刀砍他的權宜之計。
那晚幫他上藥療傷、方才為他看診叮囑,是因為她自許為大大,醫者父母心。
她對他,不刻意討好、不嬌柔造作,知他是東方展言,也只當他是東方展言。
她用平常心,甚至多了點無視的態度對他:也用不多言、迅速離開的疏遠舉止一再告訴他——
道不同,不相為謀。
在她眼里,他不特別,也不重要。
東方展言變了。
近日里,金陵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莫過于這則消息。
一向自詔風流、舉手投足翩然優雅得有些刻意的東方展言變了。
這改變,要從某天他忽然兇性大發,在茶館里與一向相談甚歡、過從甚密的賢才俊彥們大打出手的事兒說起。
話說那日之后,東方展言是不出戶,也不見人。
有人猜是因為茶館那場架受了重傷,不得不在家中休養。
在等了十天仍不見人后,開始有人猜或許是鬧出這等丑事氣得東方老爺將人送山城……等等編得出、編不出的流言傳來傳去。
過了近半個月,才見他踏出東方府;怪的是,才一天又不見了。
根據東方府家丁傳出來的可靠消息指出,東方展言稍早還高高興興地走出家門,可回府的時候表情哀感,也不知道足受了什么打擊,回房后就把自己關在里頭誰也不見;到了隔天還是一樣,之后除了送茶水、送飯的家丁,沒人見得到他。
總之,就是一整個不對勁。
而日子在閑人旁觀不解的疑惑巾繼續前進,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月。
就在金陵人心想東方展言大概就這么悶壞了、玩完了的時候,他又出現了,大步流星地沖出家門,氣勢磅躪地殺到余人居門前,和余家夫人你來我往大吵,甚至上演全武行,被余家夫人給打趴,派人扛回東方府,休養了大半個月,又開始英姿煥發地穿梭在金陵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