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婕宜粉白的臉脹紅,忙揮手,烏眸卻心虛地游移。「不、不是我,是我朋友……」
「喔……」她演技太拙劣,欲蓋彌彰的意味濃厚,前輩眼神憐憫,唉,都舍不得戳破她了!杆赃,『你朋友』的情況是?」
她吶吶開口,把兩人在超商偶遇,呆看他買保險套,后來又在相親場合上重遇,發現那人是高中救她一命的同班同學……諸如此類,包含那句「求婚」,全都講了。
八卦是人生最美妙的調劑,前輩津津有味地聽完,道:「所以你現在一見到他,就會心跳到不行,全身上下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血液逆流,從頭發麻到腳,連手要放哪兒都顧不好?這癥狀多久了?」
「一星期……」從那天她相親未遂,高為棠表示會「補償」她開始,當天他們就去看電影了。「啊,不是我啦,是我朋友!」
「好好好,隨便!骨拜厯]揮手,驀地一臉正色!改鞘且驗槟恪,你朋友,她怕他!
「啊?」
「那男的態度不是很奇怪嗎?還在便利商店買那~~種口味的保險套,誰知道有沒有變態的特殊嗜好?而且等你一認出他,就要你跟他結婚,擺明想看你笑話,借機羞辱一番。你害他臉上留疤,找不到人結婚,無法幸福快樂,所以他要你也得不到,于是你的生物本能告訴你這男人很危險,你看到他就緊張,很想跑,正是最有力的證明……」
任婕宜越聽越受不了,猛地站起來辯駁。「他、他才不是這種人!保險套的口味也許特殊了一點,但那不過是一種情趣,又不是買鞭子。臉上有疤而已,為什么不能幸福快樂?他……他在我那個來不舒服的時候給我倒水、拿蛋糕,那時我們還不熟……之前去看電影,他怕我在黑暗里跌倒,一直握著我的手,電影院里冷氣很強,我打了個噴嚏,他就把外套罩在我身上,我不小心睡著了,他一直陪我到散場,片尾曲都快播完了……」
所以當她睜眼的時候,周圍的人群早已散光,昏暗的觀影廳內,只有頂上暈黃的燈光照亮了他沉沉注視自己的眸光,而里頭是她迷惘的身影。她頓時怔住,動了動身體,只見一件外套從她身上滑落,高為棠拾起,面無表情地跟她說了句!缸甙伞!
嘴角有點干涸的感覺,任婕宜很窘,電影是她選的,居然看到睡著,高為棠是不是不高興了?
她一個人在那兒緊張,七上八下,他回頭,捕捉到她心慌表情,不禁問:「怎么了?」
她鼓起勇氣,說:「我……我這個人有點遲鈍,不太能確定別人的情緒,如果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可能要直接告訴我,我才會明白……」
他愣了愣,瞅了她好一會兒,忽道:「高中時,班上掃除工作是用抽的。有學期抽到你倒垃圾,你很沮喪,一臉怎么這么倒霉,班上同學安慰你,說你就忍耐一下,把垃圾倒倒就好,可你每次都會把垃圾桶洗得很干凈!
任婕宜眨眨眼,不懂他怎會提起往事來了。
「你這個人笨手笨腳的,處理事情很沒要領,但輪到自己手里的事,不管自愿或非自愿,都很認真。」他一頓!肝抑,你并不算喜歡我!
她一愣。
「可是你還是很努力地顧及我的感受、我的情緒,你這種很認真地在乎每一件事的個性,很吸引我!
他看著她,盡管面色始終未改,但眼底隱隱透出一股柔和!肝覜]有不高興。」
說罷,他隨即轉身,她呆了呆,才懂了他剛才那些很跳的話,其實在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為什么」。
瞬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正急遽加速,快要超出了安全界線。
很經典的約會行程,看電影跟吃飯,其間并沒任何浪漫情節,任婕宜卻從頭到尾莫名其妙地害羞到不行,尤其是在他講完那番話以后。用餐時,她拿起Menu的手更是抖得厲害,完全不敢直視他的眼。
高為棠則像是身家調查似的,問了她好多問題:住哪兒、在哪兒工作?莫薇亞的店?地址?電話?
她一個個傻傻地報了,這次沒敢再報假號碼,甚至也沒那么做的余力。
直到被送回家,她才大夢初醒。我是不是被施了什么邪術?名曰攝魂大法。
前輩聽著,勾了勾唇!杆赃,你希望我幫你下什么結論?學小說人物來一句:『喔,你一定是愛上他了』?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我才不干哩,要是哪天你跟他不幸福,我不就罪過大了?」
任婕宜嘴巴張了張,好半天吐不出話,只虛弱道:「就說了是我朋友……」
「朋友就朋友,連承認主角是自己的勇氣都沒有,我何苦替你下結論?」前輩哼哼兩聲,口氣不屑。「好了,明天要做賣量檢討,報告寫了沒?你自己皮繃緊點,這次被圈起來的作者有三個是你的!
「媽啊……」她頭皮發麻,一下子被打回現實。她們每三個月會檢討一次賣量,一旦低于基線以下,就會圈起來,討論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最多的就是題材。
總之,身為責編,她休想全身而退。
這天她被迫加班,留下來準備檢討報告、趕進度,疲累不堪。
很多人問她為何到了這種地步,還堅持做現在的工作,答案連她自己想想都覺天真,但……真的就只是一份向往而已。
對生活、對愛情、對婚姻,對于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
她收好東西下班。頭暈暈的,喉嚨也有些腫痛,是感冒的前兆,她打算回家吞顆普拿疼,再好好睡一覺,偏偏一打開屋門,看著這陣子無暇整理、紊亂不堪的房間,不禁虛乏得更加厲害。
好想有張干凈的床,好想有間整齊的房間,好想有個無憂無慮的生活,好想……自己一覺醒來,有個人陪。
任婕宜眼酸酸的,不顧床上堆棧的衣物、書本,直接癱在上頭。
她把包包隨手扔在地上,里頭對象散落一地,包括自己的手機。她爬上前按開,通話紀錄的第一欄,正是高為棠的姓名。
這次他很聰明,在她報了號碼以后,堅持打給她,確認真假。
她瞅著他名字,吸了吸鼻子。至少現在,她不是一個人……對吧?
她撥打出去,在一片靜寂的室內,那「嘟嚕!沟穆曧,一陣一陣,伴隨她的心音起伏。直到一聲冰冷的女音響起!改鷵艿碾娫挓o人接聽,即將轉接至語音信箱……」
任婕宜掛上電話,覺得胸口那兒空空的,原先期盼的心緒降溫,再不溫熱。
還不及辨別自己失落的情緒由何而生,她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她渾身沉重,腦袋發熱,周圍的一切似夢又似真,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輕喊:「婕宜……婕宜……」
一聲一聲,透露一股真切的擔憂,她不自覺眼眶濕潤,弱弱地道:「爸……」
那人觸摸她額頭的動作瞬間頓了一下,然后硬聲道:「我不是你爸!
「咦……你是誰?」
男人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是你老公!
「騙、騙人……我還沒……結婚,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將來要去桃園養老,養一只黃金獵犬……叫奶茶……」
男人似乎嘆了口氣,撫了撫她發頂!缚磥頉]燒胡涂……放心,我不會讓你去的。」接著附加一句!改悴皇且粋人……」
任婕宜暈暈沉沉,也不知有沒聽清,身體很熱,頭很痛,但被人碰觸的地方卻非常舒服,微涼微涼的。她呼出一口氣,整個人在一片空虛飄搖中安定了,露出一抹心安的笑!改愕氖帧淅涞,好舒服。聽說手冷的人,都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