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咱們也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也會肚子餓!”芍藥吐吐舌頭。
笑話,她家小姐做的東西這么好吃,不搶的才是傻子,她切下一大塊,剩下的讓牡丹端出去,拿出兩個碟子各盛一些,走到郁泱跟前遞給主子一盤,自己也拿一盤。
“小姐,你和世子爺是怎么回事?”
說兩人是夫妻嘛,外人看著像,可她和牡丹是知根底的,可沒那么好哄騙,明面上兩人恩恩愛愛、相敬如賓,私底下她們家小姐對世子爺,那個冷淡啊,哪像夫妻。
“不就是夫妻。”她避重就輕。
“這話;D档み行,我沒那么好騙!鄙炙帞D擠鼻子。
“不然呢?”
“我要是真的看得明白,何必問小姐?”
那天之后,她在人前當(dāng)好妻子,而他人后也紳士地不曾得寸進尺,他們在同一個房間里醒來,她負(fù)責(zé)三餐、他負(fù)責(zé)教養(yǎng)小孩,兩人合作無間,日子過得平平淡淡,她知道彼此都在等待,等待她爹娘靈柩回京,等待一個與皇帝見面的機會。
其實她不是沒有好奇心,好幾次她也想脫口問他到底是顧檠豐還是顧譽豐,只不過這話問出口,自己需要解釋的就更多了,她喜歡簡單、不愛復(fù)雜,不想為了追到別人的底線,把自己的底線供出去。
郁泱尚未回答,阿松急忙從外面跑進來,說道:“世子妃,王爺讓世子爺和您到前廳!
阿松沒說到前廳做什么,但她確定,圣旨到了……
圣旨到了,意謂著皇帝不僅順利收編二十萬大軍,也將梅家勢力徹底鏟除,北疆已經(jīng)盡收皇帝囊中,同時也意謂著她必須再一次面對父母雙亡的事實。
事成定局,娘用性命換來她的平安,只是,她并不想要……心酸澀得厲害,她不懂,為什么始終自己的親人緣都這么淺?
漫天的白,京城下了一場又一場大雪,六千人軍隊送回誠親王和誠親王妃的棺木。
玄色棺木在鋪天蓋地的雪白里顯得更加孤清,前三千、后三千,頭綁著白布的士兵們,安靜而沉默地守護著兩具棺槨。
他們緩緩前行,百姓夾道觀望,人人臉上透出一抹慶幸。
郁泱不為此感到憤怒,她能夠理解,誰不想過太平日子?誰愿意為某些人的野心葬送性命,誠親王之死解除皇帝大患,也解除百姓的惴惴不安。
她忍不住想問,如果父王有靈,知道百姓這般看待自己,他還能信勢旦旦、驕傲自滿,認(rèn)定自己一定能夠坐上龍椅?
靈堂早已布置好,郁泱穿著雪白孝服站在誠親王府大廳前,等待父母的棺木回家。
家……舉目四望,自她有記憶起,誠親王府還沒有這般氣派風(fēng)光過,這個喪禮是皇帝宣揚手足情深的戲碼,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籌備了吧。
頎長身影悄悄來到她身后,猝不及防地握住她的手。
郁泱微驚,轉(zhuǎn)頭看見顧檠豐的臉,他沒有笑,握住她的掌心緊了緊,眼神凝重,語氣堅定。他說:“不要怕,有我!
句子很簡單,郁泱可以把它當(dāng)成無心之語,但不明所以地,她在五個字當(dāng)中找到安全感,她彷佛看見一堵墻突然豎在眼前,可以任由自己倚靠。
淡淡一笑,她說:“突然覺得……”喉頭卡住,哽咽。
“覺得怎樣?”
他不厚道,這種時候應(yīng)該轉(zhuǎn)移話題,他卻追著人家的傷心。他是個強勢而霸道的男人,雖然總是表現(xiàn)出一副無害表情。
“覺得和你訂的交易挺劃算。”早個幾天,打死她都覺得自己超虧。
“怎么說?”
“我?guī)兔ε迥愕铮銋s幫我爹娘送葬。”
“確實,聽起來你占不少便宜!彼c點頭,頗感認(rèn)同。
她失笑,這種時候、這種氣氛不適合幽默,但她好感激他的幽默。
“為什么汲汲營營,想要弄垮順王府?”沒了順王府,世子爺三個字就是個白搭。
“這個爵位對顧家而言,不是榮耀而是恥辱。”他的目光和口氣一樣凝重,好像這是個再沉重不過的話題。
她順著他的話說:“所以,你為的是尊嚴(yán)?”但他不點頭也不搖頭,郁泱只好自己往下接。“至少這說法很新鮮,只是不曉得順王和王妃同不同意!
“你以為做這件事,我會征求他們的同意?”
她這話是問傻了,聳聳肩,權(quán)充回答。
“和離之后,你打算去哪里?”輪到他來追問。
“北疆。”
話脫口而出,她才質(zhì)疑自己為什么對他毫不保留,連孫平、阿良他們都是瞞著的,怎么會……對他說實話?
因為他身上那股教人信賴的安全感?因為他每晚在自己床邊的叨叨絮絮,讓自己認(rèn)清他的性格脾氣,確定他不會出賣自己?
聳肩,她真的不知道啊,好像一步步的就變成這樣了,變成看著他就會覺得安心,聽著他的聲音就會心定,呼吸到他的氣息、知道他在身邊,她就不會輾轉(zhuǎn)難眠,他是她的精神安定劑。
“為什么是北疆?為什么還要去踩那塊傷心地?不怕傷嗎?”
怕!但她必須去。
“那里是個很美麗的地方,四季分明。春天大地抽出綠芽,欲融未融的冬雪里,有剛剛蘇醒的小兔子活躍;夏天遍地都是野花,紅的、黃的、粉的、紫的,美不勝收;秋天一到大地枯黃,樹上的葉子在地上鋪起一片金黃;冬天,銀裝素裹的大地洗凈塵埃,每個季節(jié)有不同的顏色與味道,每個時節(jié)都有醉人的美景。
“那里的百姓豪邁奔放,沒有這里這么多限制人的規(guī)矩,那里的女人不怕拋頭露面,她們有權(quán)抉擇自己的人生,那里天寬地闊……”
說著說著,她滿臉向往,好像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一口氣飛到遙遠的北疆。
“誰告訴你這些的?你父親?”
他問住了她,垂眉,她不答話!斑@是秘密?”
她點點頭,同意他的形容。
檠豐換個話題!凹热荒抢锬菢用利悾绻奶煳也划(dāng)世子爺了,可以一起去嗎?”
“‘去’可以,‘一起’就敬謝不敏,請問你是我的誰?”
“你的意思是關(guān)系未明、身分未定,‘一起’是夫妻才可以做的事情?那容易,我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與你……成為夫妻!
他并沒有曲解她的意思,郁泱是這樣想的,但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就是帶著曖昧,尤其是后面幾句更過分,紅霞飛上,她怒眼瞪他,然而他看在眼里卻是無盡的嬌俏可愛。
握住她的手、更緊,靠著她的身子、越近,總有一天,他會把兩人之間拉近再拉近,直到……他泥中有她、她在他的泥里……
郁泱很累,但依然跪在靈前。
那是她的爹、她的娘,她身子里流著他們的骨血,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jīng)很多年,所有人都說她對誠親王沒有印象,其實錯了,她有的。
穿越而來那天,周郁泱呱呱墜地,她看見一個偉岸男子抱著她、哄著她,好似她是天底下最珍貴的珠寶,她曾在母親懷里,聽著他說自己有多愛這一家人,聽他說,為了他們可以放棄所有。
她曾經(jīng)躺在他的臂彎里,聽著他背詩,聽他說:“我的小泱兒,你要好好長大,長成名滿京城的才女!
她也曾經(jīng)和哥哥并躺在床上聽他的“床前故事”,他說的是他的帝王夢,說他要如何治理國家,如何開創(chuàng)一個大周盛世。
說那些話的時候,郁泱不曾懷疑過他的真誠,她相信他愛百姓更愛他的家人,誰曉得遷居北疆后,心移意轉(zhuǎn),他竟然拋棄糟糠之妻,拋棄一雙曾經(jīng)他最疼愛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