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人!”鳴玉叫道。
夏侯青陽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有人倒在地上。
“是沈斷鴻!”他二人近前查看,鳴玉叫了出來。
夏侯青陽扶起他,發現他氣息微弱,于是為他運氣推拿。沈斷鴻悠悠回神,夏侯青陽見他眉宇之間一股黑氣,顯然是中毒了,雖然滿心擔憂白云痕,但還是打算先救人要緊。
“你撐著點,我該怎么做?”
“你……一掌……打死我了干凈……”沈斷鴻緩緩睜開眼睛,終于認出是夏侯青陽。
“我不會趁人之危的,況且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你!
“我要報仇的……救了我,你……一定會后悔……”他痛苦說道。
夏侯青陽心想:他和他無冤無仇,為啥子救了他,他便會后悔?只當他是中了毒,昏頭了。他從腰間拿出一只綠色瓷瓶,倒出一丸藥來。
“這是云兒給我的,她說可以怯毒療傷,對你有用嗎?”
沈斷鴻望著那綠色瓷瓶,眉頭鎖得更緊,只覺得一陣生不如死的痛比毒傷更難忍受。
夏侯青陽見他不答,心想:都是解毒藥,應該不會怎么樣的,反正他中毒已深,不服藥,只怕一時半刻便死了。于是將藥塞進他嘴里。
“我助你運氣,先將毒逼出來?”夏侯青陽說道,鳴玉隨即過來幫著把沈斷鴻扶著坐起。
沈斷鴻不回答他,夏侯青陽只得徑自替他運氣,他將手掌貼在他前心,隱隱覺得一片柔軟,不由得大驚,一雙手急急縮回。
“怎么了?”鳴玉見他神情有異,問道。
“她是個女人!”夏侯青陽說道。
鳴玉也是大驚。她的俊雅風流、颯爽談吐掩蓋了一切,沒人發現她其實白凈清秀。
夏侯青陽這一驚,瞬時一堆問題浮上腦海,但眼前急著救人,不容細想。
“冒犯了。”他這話其實是說給自己聽的,沈斷鴻早已昏迷過去。
夏侯青陽改坐到她身后,將手掌貼在她的背心,緩緩運氣。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沈斷鴻氣息慢慢回復,夏侯青陽收勁撤掌,沈斷鴻側后一倒,鳴玉趕緊扶住她。
“現在怎么辦?”鳴玉問道。
夏侯青陽不懂醫理,不確定這樣是否已將毒素逼出,沉吟間,忽然想起白云痕說過棲云谷里有個叫踏月的姐姐守著。
“我送她回棲云谷,你留在這里打聽云兒下落,”有消息,盡快想辦法通知我!
“公子,云姑娘不在,沈斷鴻又重傷,你一個人上棲云谷太危險了!”鳴玉擔心的叫道。棲云谷的那些神秘傳說,實在讓人忌憚。
夏侯青陽哪里顧得了這些。平時見人有難,他都要挺身而出了,何況是為了白云痕,他說什么也要把沈斷鴻送上棲云谷去。
“你放心,”他拍了拍鳴玉的肩頭,對她的關心很是感激,但他已滿心都是白云痕,絲毫沒有察覺她的一片情意!皸乒葲]有傳說中那么可怕。”語畢,他片刻也不肯耽誤,抱著沈斷鴻奔離樹林。
他雇了輛馬車,帶著沈斷鴻日以繼夜的兼程趕路,一路上換了不知道多少匹馬。沈斷鴻醒著的時間愈來愈短,就算醒著,意識也不清楚,他無法從她口里得知棲云谷的正確位置,只得到處打探。
夏侯青陽為沈斷鴻運氣療傷之后,便兼程趕路,就算他年輕體壯,經這一番折騰,此時也已疲憊之極。
總算來到棲云谷,他負著沈斷鴻,慢慢登上山,只見滿山百花齊放,溪流潺潺作響,他心想:云兒在這兒長大,所以這里和她一樣優雅絕塵。
“在下夏侯青陽……”
山谷里一個人也沒有,夏侯青陽提氣呼叫,只喊了一半,人便咚的一下倒在沈斷鴻身邊。
***
“他還沒醒嗎?”
“還沒有,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
“這是怎么回事?”
“等他醒來就知道了,急什么!”
夏侯青陽耳邊聽到一男一女的對話,四周盈滿清雅的花香,極是舒服。
“你看,這不是醒了嗎!币粋女子的聲音問道:“現在覺得怎么樣?”
夏侯青陽慢慢睜開眼睛,見到一張秀麗的臉龐,他不禁一怔。
“還不錯。”他愣愣的說。
“你清醒了沒有?”另一個男子笑道。
“嗯……”一問一答之間,夏侯青陽慢慢清醒,他扶著床板坐起!皟晌灰欢ň褪窃苾赫f的逐星、踏月了!
“沒錯!碧ぴ麓蛄苛怂谎邸!岸嘀x你帶斷鴻回來,請問尊姓大名?”
“我叫夏侯青陽,是云兒的朋友!
“你給斷鴻吃了什么?”逐星問道?磾帏欀械亩緜缭撍懒。
夏侯青陽從懷里拿出翠綠瓷瓶,逐星、踏月看了,都是一驚。
“玉華無塵丹!云兒姑娘居然把樓云谷最珍貴的藥送給你……難怪你進得谷來卻沒死!
夏侯青陽把那瓷瓶緊緊握住,心中一動,隨即又問道:“沈斷鴻怎么樣了?她……有沒有說云兒在哪里?”
“他還沒醒。”踏月說道。幾句話里,她便看出這個夏侯青陽對云兒姑娘的一往情深,而云兒姑娘將王華無塵丹送給他,他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不言而喻了。
“我們也想知道小云兒在哪里!敝鹦且环聪騺淼奈ばδ,神色凝重的說道:“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于是,夏侯青陽把沈斷鴻為了惜歡追殺屠龍而與夏侯靖遠結怨、與白云痕結識于十里亭,一直到發現沈斷鴻倒在西湖邊等事一一說了。
“我以為斷鴻殺了屠龍之后,就會回到樓云谷,沒想到發生這么多事!敝鹦菄@道?墒沁@還是無法解釋他心里的疑惑,他望了踏月一眼,道:“看來只有等斷鴻醒了自己告訴我們。”
踏月慢慢把白云痕和沈斷鴻的事情也說給了夏侯青陽聽。
兩天之后,沈斷鴻才醒過來,夏侯青陽跟著踏月想去看看她,卻在房前猶豫。沈斷鴻既是個女子,他進到她房里實在不妥。
踏月明白他的顧忌,笑道:
“進來吧!
夏侯青陽隨她進房去,看到房里的擺設,不禁有些驚訝。沈斷鴻是個極度男性化的女子,不只她的情感是,連她房里的擺設也是,而且她傷重在床,仍是男兒打扮。
“斷鴻,現在覺得怎么樣?”踏月進門,柔聲問道。
“踏月姐姐!”沈斷鴻低聲喊,見到夏侯青陽,卻是一臉漠然。
“斷鴻,為什么你會中了‘離神香’?這是棲云谷的毒,你不可能對自己下毒,那么就是小云兒。你們倆怎么了?”逐星嚴肅問道。
“沒錯,是師父下的毒……如果,我也死了,那……我們一家三口……”沈斷鴻冷淡說道。
逐星、踏月驚得瞪大眼睛!澳愣贾懒!”
“我一直都知道,是她害死了我爹娘……”
踏月大驚,道:“云兒姑娘是無心的,當初她給了你娘解藥了,是……”這一切陰錯陽差,該從何說起?
夏侯青陽恍然大悟。
“原來你就是黑衣人!是你三番兩次襲擊云兒……難怪你要我別救你,說你要報仇……云兒呢?她現在怎么樣了?”
“我殺了她了……”沈斷鴻道,兩行淚水出其不意的跌落。
逐星、踏月都是大驚,夏侯青陽更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怎么可能殺得了她?”踏月并不相信她的武功足以殺死白云痕。
逐星想起她那霸氣的內力,當下恍然大悟。
“你回到玄鷹的故居,那里有武書!”
沈斷鴻微弱的點點頭。她回過故居,在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世,也得到玄鷹的劍譜還有內功心法,所以她的功力集兩家之大成,遠遠勝過了白云痕,甚至足夠一掌將她擊斃。
“你……你瞞著我們大家,就為了要報仇?”逐星一向光明磊落,倒沒想到沈斷鴻的心機如此深沉!澳阆热〉眯≡苾旱男湃,然后伺機下手?”“我沒有……”沈斷鴻抬起頭看著逐星,只覺得氣血翻涌,幾乎又要昏過去!拔覜]有利用她的信任……”所以她扮成黑衣人,她不愿意師父知道她恨她……
可是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公子辭世之前,將云兒交托給我們,玄鷹夫婦倆也在去世時將你托付給我們,沒想到你們倆居雜!”踏月哭道。
“你知道嗎,云兒愛你更甚于她由自己!”逐星悲吼道。
“那是因為我長得像我爹——她的師父!”沈斷鴻叫道。
“當然不只是這樣!你和她一起長大,她把你當成最親的人!
沈斷鴻痛苦的望著逐星。
是啊,她是把自己當親人,這才是痛苦的源頭,不是?
她處心積慮的和白云痕親近,卻發現自己愈來愈靠近的不是即將復仇的快意,而是無底的深淵——愛上白云痕,她就必須永遠矛盾的擺蕩在親仇之間、愛恨之間。知道白云痕永遠不會愛她之后,她的愛恨激蕩潰決,她幾乎用盡了所有愛她的氣力去復仇。
她后悔自己練得一身武藝,如果不是這樣,她便可以永遠的待在白云痕身邊。
沈斷鴻費力的下床來,搖搖晃晃的沖了出去,不肯將土自己的心痛放在人前。
“斷鴻!”逐星喊她。
“逐星,讓她去吧!
踏月望著沈斷鴻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楚。斷鴻是真的愛云兒姑娘,可是云兒姑娘不愛女人,她愛的是她的師父……
天啊,這是誰開的玩笑!
“等等!”夏侯青陽忍著淚說道:“當天在樹林里,我并沒有發現云兒,說不定她沒有……她應該被救走了!”
“真的?”逐星、踏月重新燃起一線希望。
“我出谷去找她!
語畢,他頭也不回的奔了出去,踏月跟著追出去,在億雪樓邊叫住他:
“夏侯公子!
“嗯?”
“如果真的找到她,請你別讓她再回到樓云谷……”
余痛難棄情感云心
“師父,你的名字怎么寫?”
百花盛開的棲云谷里嵐霧縹緲,書桌邊,虞勝雪握著白云痕的小手,一筆一劃帶她慢慢寫出三個大字。
“會了嗎?”
白云痕點頭“嗯”了一聲。虞勝雪松開手,轉向書架拿出一本書,夾在書中的幾張紙跟著掉了出來,微黃的宣紙上寫滿了一個名字:“虞勝雪”。虞勝雪驚訝的轉過頭來,而白云痕仍是低著頭專心寫字。從此,他便不再對她笑了——
仍是嵐霧縹緲的棲云谷,白云痕跑進房里,看見虞勝雪半躺在床上,蒼白憔悴。
“云兒,你怎么還在這里?”
“師父,我不走……我要陪著你!彼龔堥_一雙小手,抱著他哭道。
“你不肯聽話,師父走了也不放心!
“師父,你別死,云兒要你……”
“傻云兒,生死由命不由人……可是其他的很多事情,卻可以自己掌握,懂嗎?出谷去……”
生死由命不由人?那寒素清和沈半殘呢?他們的死卻都是因著傻云兒!師父,告訴云兒該怎么辦,告訴云兒該怎么辦!鴻兒他恨我,他恨我……
“師父,師父……”
白雪痕似乎忘了師父很久以前就不在了,此時她像夢囈一般的迭聲叫喚,似乎虞勝雪就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