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了,待儀仁身子好些,我再過來看她。你別擔心,我對儀仁已經沒別的想法,我明白她心里只有你!
余棠騏沉默良久,最后只說:“慢走,不送!
一身黑衣的俞立軒淺淡一笑,旋身疾掠,飛檐走壁出了余府。
柳蘭芳在正廳來回踱步,一更、兩更過去,現下都三更天了……余棠騏整整提前十日回金陵,爹爹明明說軍隊預計十日后才返抵金陵!
東院那邊,一個時辰前才終于消停。一名粗使丫鬟方才來報,大夫交代夫人兩個時辰要服藥一回,大少爺要灶房整夜不熄火,除了熬藥,也是以防夫人醒來想吃東西。
柳蘭芳面色凝重,揮手遣退粗使丫鬟,跟前是被余棠騏點名送回尚書府的一干奴仆,眾人在正廳里待了許久,個個低著頭,噤聲無語,等候發落。
“那賤人怎么不死一死……”柳蘭芳聲音極低,神色煩躁又恐慌,“這下怎辦……她要是死了該多好?她要是死了便什么事也沒有……”
白羽在一旁看著,也為大小姐著急,她原就勸大小姐早些安撫好東院的人,以防姑爺提早返回,可大小姐總說再等等,反正老爺說了還有十日。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姑爺提早十日回來……
“大小姐,要不先把府里的奴仆遣回尚書府,依了姑爺的意思,興許能滅一滅姑爺的怒氣!卑子鹎忧拥馈
“也不能全遣了回去,府里上上下下總要有打理的人手。要打發人回尚書府,正廳這幾個先回去吧!绷m芳眉頭深鎖,她捉不準余棠騏的心思,他一去兩年,對那賤人情意變淡也說不定,這兩年那賤人的容貌已算不上妍麗光華,說她形容枯槁都不為過。
人們說色衰愛弛,或許余棠騏瞧那賤人病懨懨的,愛憐之意也全數消了……柳蘭芳恨恨地想,卻不敢有這種期望。
不成!這兩年她始終狠不下心,一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二是要讓賤人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可現在被余棠騏發現,萬一那賤人因為余棠騏回來好起來,再次贏得余棠騏的疼寵可就糟了,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白羽,你過來!绷m芳叫了人,白羽走過來,她附在白羽耳邊低聲交代幾句。
白羽聽得心驚肉跳,不安問:“大小姐,真要這么做?姑爺已經回來了……”
“正因為姑爺回來了才要這么做。我該聽你的,早一年半載動手多好!可我以為,那樣欺凌她,早晚她都得死,不必臟了自己的手……現在后悔遲了,動手吧,手臟了就臟了……”柳蘭芳充滿惡意地細聲低語。
“可萬一姑爺發現……”
“只要我們小心行事,姑爺不可能發現。”
柳蘭芳同白羽低聲交談后,轉而揚聲對其他人道:“你們收拾收拾,天一亮便回尚書府。
王嬤嬤回尚書府后別跟老夫人多嘴,你只消說姑爺回府,不習慣你們服侍,我另外找了奴仆!
“知道了!
一干奴仆退出正廳,收拾東西去了。
“白羽,去灶房前,你先交代墨竹天一亮去找牙婆,買十個機伶可用的丫鬟回來!
“嗯!卑子鹦睦锖苁蔷o張,她真有些怕。
“藥放在哪兒,記得吧?”柳蘭芳問。
“記得,一直收在小匣子里!卑子鹦÷暣穑滩蛔∮謩竦溃骸按笮〗,要不要緩緩?姑爺才剛回府……”
“這時府里全是我們的人才好下手,要是等換了新人,就不容易動手了!绷m芳否決了,“方才灶房的丫頭說了,那賤人每兩個時辰需服藥一回,五更前藥會煎好,你謹慎些,別讓人發現動靜!
“奴婢知道!
白羽福身,走出正廳,往柳蘭芳的房去了。
墨竹正守在柳蘭芳的房門外,一見她就一臉著急地迎上來,“怎么樣了?”
白羽搖搖頭,“大小姐讓我進房拿點東西!
“大小姐呢?”墨竹問。
“還在正廳等姑爺。大小姐要你一早去找牙婆,買十個機伶可用的丫鬟回來調教。”
“為何?”
“姑爺要尚書府來的人全部回去!
墨竹點了點頭,她看著暗沉的天色,心也沉沉的,姑爺回來發現了真相,余府恐怕免不了一番鬧騰!鞍子穑銜缘梦沂冀K不贊成這樣對待夫人,金陵城里誰不知夫人對姑爺恩重如山……”墨竹嘆氣。
“你不懂,姑爺同夫人……他們……”
“你雖沒說過,但我其實是知道的,可你想仔細些,沒有夫人就沒有如今的姑爺,以年^齡差距來看,夫人沒大姑爺幾歲,何況夫人樣貌不顯老,姑爺心動不過人之常情。
“白羽,你與我不同,早年我被轉賣過幾戶富貴人家,關起門來的奇事見得比你多。姑爺同夫人真算不上什么,你自小跟在大小姐身邊,你們走得親近些,你該勸勸大小姐,把夫人看成姑爺的恩人善待,才可能得到姑爺的心,大戶人家的男主子誰沒個三妻四妾,不管如何,大小姐是余府當家主母,地位已無法動搖,實在不必與夫人為敵……”
白羽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大小姐又哪能那么容易想開,靜默了片刻。
“你勸勸大小姐,現下好好同姑爺認錯,事情或有轉圓之地!蹦窨嗫谄判膭竦。
“晚了……”白羽低喃一句。
“哪里晚了?凡事只要想做,都不嫌晚。夫人是心慈的,要不,姑爺出征前,夫人有的是機會對大少爺說實情。不晚的,你想辦法勸勸大小姐吧!
白羽面色為難,掙扎一會兒道:“你不懂的。我進房拿了東西就走,你去找牙婆時,挑人記得仔細些!
墨竹隱隱覺得不祥,多問了一句,“你要拿什么?”
“沒什么。你還是別知道的好!
“白羽……”
白羽沒再停留,推門進了房后,立即又關上門。
第11章(1)
將近五更,天色仍未亮,高儀仁迷迷糊糊轉醒,看見床榻旁伏著一個人,他抓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她眨眨眼,發現身上被子是新的,極為溫暖,房里燒著炭火,桌幾上點著一盞燭火……他真的回來了。
“棠騏……”她聲音很輕,舍不得抽出被握住的手,舉起另一手,碰了碰他發鬢。
輕微的動作擾醒了余棠騏,他坐起來,喜色滿面地道:“你總算醒了!
“你回來了……”她聲音沙啞,笑道。
“是,我回來了!
這時梆子打了五更,門外春綠的聲音傳來。
“大少爺,夫人的藥煎好了。”
“進來!庇嗵尿U說:“你該喝藥了!
春綠端藥進來,見高儀仁轉醒,激動又開心!胺蛉丝偹闶切蚜!餓嗎?要不要吃點什么?奴婢現在去準備!
余棠騏坐上床榻,將她扶起,讓她半躺在他懷里。
“先喝藥吧。”他將藥碗端過來。
“不喝,我好幾天沒下床了,想先沐浴,身上一個味道,好難受……”高儀仁推開他送來的藥。
余棠騏沒第二句話,將藥碗遞給春綠,“先擱桌上,等夫人沐浴后再喝!彼浪卸鄲鄹蓛,“我讓灶房整夜不熄火,就知道你醒來一定想洗沐,水一直幫你熱著!
“奴婢馬上準備熱水!贝壕G飛快出廂房,喊了夏荷一塊兒備水。
高儀仁靠在余棠騏懷里,像沒事人般和他閑聊道:“這兩年身體變差,動不動染風寒,我剛才作了一個夢……”
“夢到什么?”余棠騏眼眶熱著,她什么也不對他說,不說受了什么苦、不說這兩年吃不飽、穿不暖,過著如同被軟禁的生活,像什么都沒發生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