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當地的百姓將司空政從谷底引回到半山腰上,并將他們安置在一個民間小院的房間里,顯然主人得到他轉達會重賞他們的消息,所以顯得特別熱情。
“小人家地方小,短時間內實在收拾不出個樣子來,還望公子和夫人千萬多包涵!敝魅耸莻中年農戶,第一次見到司空政和嫣無色這樣俊美富有的人,激動得嘴巴都不會說話了。
“這已經很好了。”司空政道謝,“麻煩請給我們一間屋子,好讓我和拙荊換衣服!
“這間房子有內外兩間,您和夫人今晚就先睡在這里,我這就出去給你們燒火炕,再給你們做碗熱湯,昨天我打了一只兔子,就做個兔肉湯吧!
這農戶原來也是個獵戶,迅速跑出去生火做飯,他的妻子女兒又是羞澀又是緊張地站在小院對面的門里,不敢過來說話。
司空政對她們微微一笑,然后將房門關住。
轉過身,只見房中人正背對著他脫下外面那件濕透的長衫,他忍不住走過去,將她緊緊抱在懷中,熱吻烙印在她的后頸上。
“主子……”嫣無色的心頭狂跳不止,想起山洞中他說的話,以為他現在就要在此地要了自己。
“別怕,只是逃出劫難不免松了口氣。”他的熱氣呼在她的臉頰上,男性的氣息深深包圍著她!盁o色,辛苦你了!
她的身子陡然一震,“主子……為什么和我這么客氣?”
“總覺得這些年欠你良多,不知道該拿什么回報!
“我不要回報,只想問個確切的答案……”她還是不敢確定自己并非在夢中,“主子真的要我嗎?”
“你曾經見我像現在要你這樣要過別的女人嗎?”
嫣無色苦笑,“我長年不在主子身邊,不知道主子有沒有要過。”
“這句話是在質疑我,還是引誘我?”他的舌尖舔過她的耳垂,“不管我有沒有過別的女人,但那并不是我要的,你想知道我是怎樣‘要’一個女人嗎?”
這話已不是曖昧,而是赤裸裸的挑逗了。身體這樣密密貼合,彼此情動如火,又是如此情勢,他們的身體再沒有任何的反應,就真的只是一對木頭了。
所以當司空政的手指掠過她胸前的敏感之處時,嫣無色除了顫栗和輕喘之外,只是更深地依靠在他的懷中,沒有躲避。
“主子,咱們的馬車壞了,您是要騎馬走,還是再去買輛車回來?”劉放的聲音突地在外面響起。
自意亂情迷中驚醒的屋內兩人都深吸了口氣,司空政輕聲一嘆,“來日方長,我不該連這一時一刻都等不了!
嫣無色臉紅似火,趕緊轉移話題,“主子,不僅要買新車,還有車夫的賠償也不能少!
“嗯,多虧有劉放這小子!彼麚P聲對外交代,“買輛新車吧,在山腳下等著就好,不要再上山!
從隨身的錢袋里拿出一錠大銀子,嫣無色打開門交給劉放。
院子對面那位農戶的妻子怯生生地走過來,對她福身詢問:“夫人要我做些什么嗎?”
“幫她更衣梳頭吧。”司空政接話,“這些女人家的東西我做不來,她又受了傷!
“主……你也受傷了!辨虩o色一直沒有留意到他的傷在哪里,此時順著血跡去找,才發現是他的腿被什么東西劃傷了。
還好傷口不深,但是還有血跡和泥污在上面。
“麻煩您幫我打盆熱水來!彼龑δ寝r婦說。
農婦趕快準備了一盆熱水,嫣無色蹲下身,脫下司空政的靴子,挽起了他的褲腳,用一塊干凈的毛巾浸滿熱水敷在他的傷口處,輕輕擦拭。
他想伸手接過毛巾自己擦,卻被她伸手擋住,“我來吧,你自己不方便!
“唉,你頸上的傷口難道就不疼嗎?”他心疼地看著她脖子上的那道傷口。
“我這點小傷沒事的,每年身上都會留下一些這樣的傷口!
“從今以后,不許你再受傷了,否則就是我的無能。”執起她的手,在唇上輕輕一吻。
那站在門口的農婦看得目瞪口呆,怔怔地說:“你們夫妻感情真好,已經成親多少年了?”
嫣無色訥訥地不好回答,司空政只是淺淺一笑!霸S多年了!
這一夜,他們換好了干凈的衣物,并肩睡在燒得熱熱的火炕上,雖然這是個貧窮的農家,家徒四壁,但是他們卻覺得好像睡在舒適豪華的皇宮之中,因為自己的身邊有對方。
平靜了心緒,暫時放下情欲,他們只是肩并肩地躺在床上說話。
“主子今天為什么突然……”
“為什么突然對你示好?”司空政幽幽道:“其實細細回想這些年,我和你之間早已不僅僅是主仆之情了。還記得當年我曾經送給你一個玉墜穗子嗎?”
“記得。那年我辦案回來,主子忽然把那個系好穗子的玉墜送我,可是我的刀上從來不掛那些的,為什么要送我那個東西?我一直沒有問過主子!
“那年我讓你去調查河西總督貪污舞弊之案,但是臨走之前為了案子,你和我起了爭執,挾怒而去。以你當時的怒氣之盛,讓我幾乎以為你不肯再回來了。在宮中惦記了你十數日,不知道你在外面怎樣,是否還在生氣?于是臨時起意,很想等你回來時送你個禮物讓你驚喜。
“所以我請七妹為我做好那個穗子,又挑選了一塊隨身常戴的墜子一起送你,那時我沒有明說,但送你這樣的禮物在我國來說意義非凡,我還曾經一度后悔自己的莽撞!
“為什么?”她不解。
“你自小和師父在深山之中,所以不懂這個意義。常理來說,若男方送給女方一個系著穗子的玉墜,便是示情!
她心頭一震,說不出是后悔還是感動,“可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時的我其實并沒有把握可以與你在一起,所以不明白反而是最好的!
“主子在顧慮什么?怕我不能接受做主子的侍妾?”
“不要用那個字眼貶低你自己。在我心中,能和我生死榮辱的女子,今生只有你一個,所以你不需要侍奉我,我也不會讓你做妾。我所顧慮的,并不是你我這份心,而是……”
“皇上?”她聰慧如斯,脫口說出答案!斑@次主子回京之后,皇上肯定會大發雷霆,也許還會廢了您的太子之位,那您所做的努力豈不是前功盡棄?”
“我早已抱定犧牲自己一人的決心。”他淡淡地說,“眼下朝廷就像是一個四面透風的房子,外面但凡有點力量就會立刻倒塌,屋里的人卻還在歌舞升平。我這一番折騰之后,即使皇上動怒將我廢了,起碼我讓天下人都知道朝廷的危機所在,自然會有人來勸誡父皇,重新審視眼前的情勢!
“但是如果連您都說不動皇上,其他人就能說動嗎?”
“父皇對所有威脅到他帝王之位的人都有奇怪的忌憚,無論是我,還是手握兵權的三弟,反而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說的話,他才能聽下去一些。所以,這個太子我早就不想當了,只是責任在身,母妃那里又不可能允許我辭掉太子頭銜,一人的生死榮辱又關系到了其他人的生死榮辱,我只好勉為其難地做下去!
“主子若是不做太子,還想做什么?”
“不知道,從來沒有想過。因為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告知自己是一個太子,一舉一動都要符合太子的禮儀和風范,除了做太子,我好像一無所長。你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連劫匪都認不出!
“但是您卻慧眼識人地收下劉放他們,否則眼下也許我們還在谷底躲雨呢!痹谧R人用人上,她對他已經心服口服。
“但收下他原本是為了我們自己,我并不見得能給他一個穩定踏實的未來,因為我自己就是在走獨木橋,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主子若是掉下江去,我會陪著主子一起跳的!
心頭頓生暖意,司空政伸過手臂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從初次見到你時起,我就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可以陪我出生入死的人。”
嫣無色輕輕闔上眼,因為他的這句肯定,讓她再也沒有任何牽掛和疑慮。
***
重新買了馬車,劉放將找回來的銀兩交給嫣無色的時候,她淡淡地搖首!澳闶罩,有什么東西需要買的時候,身邊有點錢總是方便的。你的兄弟們也該多添兩件衣裳,還有留在家中的妻兒是不是有吃有穿?該讓人捎點錢回去了!
這天大的信任,讓劉放不由得驚喜萬分,他連忙跪倒磕了個頭,“多謝少夫人賞賜!”
從岳陽城到明州,他們走了三天,一路上也聽到不少消息都涉及到太子失蹤之事,但是眾說紛紜,誰也不知道事實真相如何。
車馬緩緩走到明州的街道上,透過車簾向外看,司空政說:“你看這明州,繁榮熱鬧不遜于京城!
“這是否說明蕭昊這個地方官治理得還不錯?”
“他治理本地的銀子是從哪里來的?”他冷淡地看著車外的一切,“每年朝廷都會給各地需要救濟的城鎮撥錢,但明州并不在撥款之列,為此父皇還經常稱贊蕭昊治理有功。
“可父皇就不想想,他憑什么能治理好這么大的一座城池?明州并沒有礦產,也不是農業大城,只靠絲織品這一項,實在不足以維持全城的開銷,所以他必定還有暗地里的收入,用官家的錢買自己的聲譽,這樣的人比明著搜刮民脂民膏的人更可怕!
“主子要怎么查?”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問過,也正是她好奇的。
“當然不能驚動地方官,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要看一個官做得如何,地方上的口碑很重要!
說話間,劉放已經為他們找到一間大客棧,客棧的老板同其他家一樣,看到這樣的貴客自是熱情到不能再熱情,給他們準備了間上好的套房,又送上該店最好的飯菜,還唯恐照顧不周的噓寒問暖,忙前忙后,直到嫣無色煩到不行,把人“請”出了房間。
司空政站在樓上向下看,嫣無色走到他身邊!爸髯,為什么您總是喜歡看樓下的景色?樓下有什么可看的嗎?”
他笑,“從一條最普通的街道上,可以看出當地最真的風上人情!
“那您看出什么來了?”
“京城的街道上,普通百姓都以京城子民自居,走路時昂首挺胸,說話粗聲粗氣;明州的百姓輕聲軟語,笑容謙和有禮,若不是我對蕭昊這個人持有懷疑,我會很喜歡這里。”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卻微微蹙眉,“我怎么覺得他們的笑容太假,太過有禮了?就好像傳說中的君子國。世上會有民風這么好的地方嗎?”
“是不是我們假的東西看多了,所以不相信世上也有真的、美的東西呢?”他輕扳過她的臉與自己對視,“其實我真希望蕭昊的事情是我的多慮和疑神疑鬼,但愿他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君子,讓我空跑這一趟!
“主子拿自己的前程去換這一次猜測,值得嗎?”
“若換得一個好官和天下太平,又有什么不值得的呢?”他的目光停駐在一處街角!罢媸钦f曹操,曹操就到。無色,你看那邊過來的隊伍是不是就是我們這位蕭大人的?”
果然,正向這邊走來的一隊人馬前面有人高高舉著牌子,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蕭”字,還有不少路人百姓對著隊伍彎腰鞠躬,大聲喊著,“蕭大人好!”
目視著那一隊人馬浩浩蕩蕩的過去,嫣無色心中暗自盤算該怎樣著手調查,可司空政卻拉了她一把,“走,下樓去吃飯吧!
“不讓他們把飯送上來再吃嗎?”她總是對他們的行蹤有所顧慮。
“到樓下才能聽到普通百姓的真心話!
下了樓,樓下已經坐滿食客,有相熟的各自坐在一起聊著天,他們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要了點食物后就側耳傾聽屋中人的對話。
其中有一個男子對同伴說:“聽說了嗎?蕭大人有可能要升遷到上面去!
“上面?哪里?”同伴一驚。
“當然是升遷啦!咱們蕭大人在明州做得這么好,皇上知道后不可能埋沒他在這里一直做到老,鐵定是要升遷的。”
“那可不好,蕭大人這么好的官離開了明州,還不知道再派來的是什么樣的官呢!不行,咱們可要把蕭大人留住!
“你說留就留。渴挻笕耸浅⒌娜,可不是你家的。”
“那我們一起聯名給皇上寫請愿書,請皇上就地升等,不要調走蕭大人不就行了?”
“咦?這個辦法不錯!
那邊說得熱鬧,嫣無色低聲問:“皇上真的要調走蕭昊嗎?”
“年初時是有此意,但是蕭昊一意請辭,說自己身體不適,不能舟車勞頓,也不習慣京城的風土,愿意一輩子留在明州。”
“一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樣子?”
“嗯,總讓我覺得虛偽。而且雖然他從來不在朝中,可每年都有不少的官員上書為他表彰、說好話,這不是更奇怪?一個人完美到這種地步,必然不真!
兩個人低聲耳語著,全然沒有留意到旁邊有個婦人一直在對他們頻頻打量,終于那婦人忍不住走到前邊來,壯著膽子問:“夫人……您,您是不是去過京城?”
嫣無色一驚,她下來吃飯時身上不便帶著兵刀,所以此刻沒有任何防身之物,只得攥緊拳頭,準備隨時應付對方可能的威脅。
但那只是一個尋常的婦人,她細細地看著嫣無色,臉上有股難掩的欣喜。“夫人,是您吧?幾年前,在京城的一座茶樓前,您為我打抱不平,還被人抓去,這些年我一直擔心您的安危,看到您平安無事,民婦真是太開心了!”
嫣無色也驚訝地看著她。時隔這么多年,她已經不記得那位婦人的容貌,尤其當年那婦人形容憔悴,而現在的這一位卻是容光煥發,但是那樣的事情她只做過一次,所以對方自然就是當年在茶樓前苦苦哀求丈夫回家,卻被惡語相向的那個婦人了。
“你……你現在住在這里?”這句話算是默認了她的身份。
婦人欣喜的猛點頭!罢娴氖悄?太好了!這下我可放心了!當年您被一位官老爺帶走后,有位不知名的貴人送給我一百兩銀子,讓我回去好好生活,我也想開了,就帶著婆婆和孩子離開京城,到了明州這里,用那銀子買了一處房子,然后開了個困脂鋪,就在街對面,現在總算是安定下來了!
“哦?那太好了!”嫣無色也不禁露出喜色,“你看,沒了那樣的負心漢,一樣可以好好生活!
婦人叨念著再三感謝,并邀請她到自家的小鋪去坐,說了好一陣話后才離開。
看著她的背影,嫣無色感慨,“世事無常,當日我絕沒有想到她會有今天,她來謝我其實是謝錯了,我不過為她出了一時之氣,那位送她錢的貴人才是讓她重生的真正恩人。”
“你要替她謝謝那位貴人嗎?”司空政輕笑。
眸光一轉,停在他微笑的唇邊,她恍然大悟!澳俏毁F人,是你?”
“你替她出了氣,卻沒有想過如果她的丈夫翻了臉回來再找她麻煩該怎么辦,不過這世上,只要是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算問題。你出氣,我出錢,一切就風平浪靜!
嫣無色慨嘆,“當初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想好好出一口惡氣,如果不是遇到你,也許我會被帶到刑部,打得皮開肉綻吧?”
“可是這么多年來,你的脾氣并沒有被磨掉太多棱角,除了獵影逗你和他比武
屢次被你拒絕外,我看你對其他人總渾身是刺,不給別人留半點面子,你這樣的脾氣啊,若不是我在后面罩著你,早就被人捅到父皇那里去了!
“皇上說過我!
“哦?”他抬起眼來,“父皇怎么說的?”
“皇上說我畢竟不是從正途做官,所以野性難馴,不比野戰那樣聽話!边@句話應該是皇上給她的警告吧?她在心中揣摩了很久,所以做起事來更加小心翼翼,生怕給主子惹禍。
司空政本來還要再說,但是忽然被外面一陣紛亂的聲音吸引注意力。
“走到哪里都有熱鬧看啊!彼挥傻靡恍,隨著茶樓里一樣是去看熱鬧的人流走到大街上。
原來是一個賣水果的商家正在和一個買家打架,聽他們斗嘴半天,他總算聽明白他們吵架的原因。
起因是這個買家要買二十斤梨子,但是賣家手邊的籃子里沒有這么多貨了,就讓買家等等,說他回去取,取貨的地點離這里不遠,所以賣家跑了幾步就搬回來一筐新梨。
沒想到買家卻挑剔說梨子的樣子味道都不好,不買了,這本來也沒什么,但賣家發現原來擺在那里的一籃梨好像少了四五個,便揪著買家不放了,說是買家偷了他的梨,買家當然不承認,兩人三言兩語就動起手來了。
司空政看了一會兒,問身旁人,“你看誰有理?”
“這賣家實在太大意了,丟下籃子就走,也不讓人幫忙照看一下!辨虩o色習慣性地先挑剔起雙方的責任,“買家看樣貌倒是忠厚老實,只是……”
“人不可貌相?”兩人相視一笑。
此時,本來已經走遠的蕭昊隊伍不知道為什么又轉了回來,轎子停在路中間,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從中走了出來,和藹地問:“兩位為了什么事吵到左鄰右舍不安?”
“大人!替小的做主!”賣家和買家同時跪倒,居然還說得都是一樣的詞。
“那個人就是蕭昊?”嫣無色使勁盯著那人看了看。她一直以為蕭昊應該已經人到中年,因為蕭淑妃有四十多歲了,她的弟弟似乎不該年紀太輕,但是這個蕭昊看上去仿佛只是三十歲左右的人,長著一張清俊的面孔,狹長的丹鳳眼還帶著幾分如他姊姊一般的美麗。
“應該是的!彼究照矝]有見過此人,但是看對方所穿的官服品色,必定是蕭昊本人無疑。
只見他細心聽完買賣雙方的對話,莞爾一笑,“不過是為了幾個梨子,就如此大動肝火,看看,來往這么多的商旅外人,都在看我們明州的笑話呢,我勸兩位還是以和為貴吧。”
“大人,可是小人的梨子不能就這么平白丟了啊。”賣家不服。
“他當眾污蔑小人的聲譽,豈能就白白讓他罵了?”買家也不服。
嫣無色輕聲冷笑,“原來他是想做個和事佬樣的好人!
“未必那么簡單,再看一看!彼究照曋掙。
只見對方哈哈一笑,“好吧,既然你們這樣說,那本官只好當場來個決斷了。賣家,你說你的梨子被對方偷了,可是我看他雙手空空,幾個梨子要藏在身上必然鼓鼓囊囊,可是你看他瘦得長衫貼身,哪有地方可以藏你的梨子?”
“一定是他藏到別的地方去了!”賣家喊。
“這街上來來往往這么多人看著,他要偷走幾個梨又不被人發現可真是不容易啊!笔掙坏哪抗庖频侥莻買家身上,陡然變得銳利。
那買家立刻低下頭去,口中還在說:“大人說的是,小人身上根本沒有他的梨子,不信大人可以搜身!
“你的梨子多少錢一個?”蕭昊忽然問。
“三個銅板一個,兩個梨子就有一斤重了,買兩個我可以再便宜一個銅板!
“也就是說,他要二十斤,就該有四十個梨,所以你才特地去旁邊拿給他這二十斤了?”蕭昊再次看向買家!八氖畟梨就該是一百個銅板,你現在先拿出一百個銅板給本官看看!
買家一愣,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連忙說:“大人,小人覺得他的梨不好吃,所以不買了!
“買不買在你,現在本官只是要查驗一下你身上的銀錢,請掏出來。”
買家干站在那里,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左掏右掏,掏了半天都沒有掏出錢來,只好說:“我大概是忘了帶錢出門了!
蕭昊和藹可親的笑容陡然一收,冷笑大斥,“大膽!在本官面前還敢扯謊!你們兩個人拉扯了這么半天,可是都沒有聽到你身上有任何銅錢碰撞的聲音,一百個銅板,無論是揣在懷里還是放在袖子中,都是一大串,你既然要買二十斤梨,就不可能不帶錢出門,分明是詭辯!你買梨是假,偷梨才是真!”
那買家慌得跪倒。“大人,小人冤枉。⌒∪酥皇峭藥уX出門,但是真的沒有偷梨!大人可以搜身!”
“你自然沒有笨到把梨藏在身上!彼抗馊缇娴囟⒅哪_邊,“這半天工夫,你一直不肯離開腳邊的石板,莫非這石板后面有什么東西?來人!把石板給我掀開!”
原來在買家腳邊有塊石板一直貼著路邊擺放,乍看并不起眼,但是差役們走過去一腳踹開石板,那幾個梨子赫然就藏在石板后面的墻洞里。
買家滿臉驚恐地連連叩頭。“小人知錯了!小人家鄉鬧了水災,一路逃難到這里,已經沒有半點銀子,但是老母口渴饑餓,做兒子的實在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請大人高抬貴手,饒過小人這一回吧!”
蕭昊嘆了口氣,“原來如此,你倒是個孝子,可是孝子怎么能做這種事讓母親傷心?來人,給他五百錢,讓他帶母親去吃飯,你若是過不下去日子,可以到我府中來找我,我那里最近缺少幾名家丁,你若有意可以來做做看!
“謝青天大老爺!”那買家已經是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看到這里,司空政問:“覺得如何?”
“他斷案倒是十分清明,只是把恩情做到明面上,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嫣無色蹙眉。在她看來,若要施恩于人,應該是像主子這樣暗地里救助當年那個婦人,而不是像蕭昊這樣,當著滿街的百姓大表愛民之心。
兩人正要轉身走的時候,蕭昊似是不經意地向這邊看過來,突然間,嫣無色感覺到他的目光停在她和司空政的身上,目光好像電光石火般猛地閃跳了幾下,讓她心頭頓時有種不安。
“他看到我們了!彼÷曁嵝,就怕蕭昊認出身邊人。
司空政卻從容地回望對方一眼,報以禮貌性的一笑,“放心,他不可能認得我是誰!
兩個人就這樣回到客棧,蕭昊也帶著人馬離開,再無牽扯。
但到了晚上,突然出事了。
子夜時分,萬籟俱寂,正當嫣無色睡得很沉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大聲喊叫,“失火啦!失火啦!客棧失火啦!”
她陡然翻身下床,一手推醒睡在身邊的男人,將旁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主子,失火了,我們趕快走!”
司空政也清醒過來,發現樓下已經是濃煙滾滾,有不少客人早已跑出客棧,他一把拉住要開門出去的她,“無色,外面都是煙,不要從大門口出去!”
嫣無色也是在瞬間慌了神才會貿然想開門,經他一提醒,她轉而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提起隨身行囊,帶著他從二樓一躍而下。
樓下的街道上,早已站滿聽到呼喊聲的街坊四鄰、剛剛逃出來的店家和其他客人,大家都還驚魂未定,又見他們從樓上跳下,更是嚇得大叫起來,好在他們最終穩穩地站在路中間。
“劉放呢?”司空政四下環顧,就見劉放正沖過人群跑過來。
“謝天謝地,主子您平安無事!這火燒得真是奇怪。他娘的!差點就把我們燒死在里面!”他忍不住罵了句臟話后又趕快閉上嘴。
“人沒事就好。”穩定心緒之后,司空政抬頭看著面前這座已經被大火包圍的客棧。
此時遠處又是一陣紛亂,有兩隊官兵奔跑過來,大聲喊著,“都讓開!小心樓塌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地紛紛四散躲避,因為大火而開始散落墜落的樓板發出劈哩咱啦的聲音,在深幽的夜色中顯得格外令人心驚膽寒。
店家哭喪著臉在那里捶胸頓足,“這可怎么是好!”
司空政注意到官兵隊伍的后面有個人騎著一匹大馬同時趕到,對著所有的官兵大聲喊,“趕快救火救人!”
“蕭大人來了!”民眾們發出雀躍的歡呼聲。
蕭昊大概來得很匆忙,身上并沒有穿宮服,而是一身便衣,他容顏冷峻,但氣定神閑地指揮著手下,“查看一下有沒有人受傷。”
兵士們跑了一圈又回來稟報,“大人,只有兩個輕傷,但這客;旧隙家褵龤А!
走到客棧老板面前,那老板已經哭得泣不成聲,蕭昊柔聲勸慰,“天災難防,你不必太悲傷。損失了多少回去算算,我會幫你算在本城的天災損失中,官家會給你補償一筆款子,幫你重建新樓!
店家在又驚又悲中聽到這個消息,無異于神跡突然降臨一般,更加放聲痛哭,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樁善舉!辨虩o色低聲道。
司空政幽幽地看著蕭昊,而對方的視線也再度與他對視,這一次,他筆直地走過來,對他拱手道:“這位公子是從外城來的?”
“是!彼琅f是拱拱手作為還禮。
蕭昊打量著他,又看了看嫣無色,“這位是您的夫人?”
“是的。”他的回答很簡單,很想從對方的言談話語中找出企圖。
蕭昊一臉抱歉!安缓靡馑,您剛到本官管轄的范圍作客居然就出了這種事,本官一定會查明原因,妥善解決此事。現在兩位要換個地方住了吧?”
“剛剛從火海中逃生,還不知道該住在哪里!彼究照⑽⒁恍Γ暗复藭r別家客棧還有空房!
“兩位若不嫌棄,可以到本官的府邸來作客!
聽到蕭昊的建議,嫣無色不由得心頭一緊,但是想到司空政之前也拒絕過張海山類似的請求,所以并不特別擔心,但沒想到他在默默地與蕭昊對視片刻之后,卻說:“會不會太打攪大人了?”
“怎么會呢?”蕭昊忙搖手!百t伉儷在本官管轄之地遭此劫難,本官當然應該負責到底。”
“可是在這里受到牽連的客人這么多,大人都要請到府上去嗎?”嫣無色插了一句。
蕭昊看她一眼,“本官當然會安排好所有客人,但是這位公子和夫人您,讓在下今日在街上只見了一面就印象深刻,今夜再次重逢是我們有緣,豈能錯過這結識兩位的機會呢?”
嫣無色還要開口婉拒,腰上忽然被輕輕掐了一下,接著就聽到身旁男人清朗的聲音回答,“那在下夫婦就多有打擾了。”
她抬起頭看著他的眼,很想問他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不怕嗎?
司空政卻只是淡淡地笑,這一笑仿佛能掩去她千般疑慮,萬種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