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色的黃釉,有種大地母親的光澤,不是很顯眼的那種亮釉,卻讓人覺得溫暖歡喜。哈昀心在陶藝創作上面的確是有天分的。
他以前怎么會認為她天真、不懂事、愚笨,其實,他一點都不了解她。
她煮得一手好菜,在工作上力爭上游,捏陶土也天分十足,回溯到以前替狂潮接案子、洽談演唱會……所有瑣碎繁雜的工作,從來也沒聽她抱怨過一聲,后來她離開了經紀人的缺,許多制作人、化妝師,甚至打燈光的、提供服裝的贊助商都會問起她。
她做什么像什么,要不是缺乏野心,要當一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不是難事。
“喜上眉梢,它叫喜上眉梢。”沒什么元氣,不是很情愿地回答。她一輩子學不會拿喬,實在很嘔。
“很喜氣的名字!彼l動引擎,想接手那花瓶!鞍阉诺郊埾淅锩姘桑е!
“……”
他搔搔頭!啊抑厘e了。你也知道我任性,可是我就是看不下去那種虛偽的人,離了婚的女人就不是人嗎?他最好一輩子守著他八股的潔癖帶進棺材,這樣最干凈了!庇^念這種東西因人而異,可牽扯到他的女人,一律殺無赦!
“我知道你在替我抱不平,可是我不在乎,我對游老師什么想望也沒有,他就只是我的陶藝指導,這些年,這種閑言涼語我聽太多了,要生氣,會氣不完。”
這個社會對男女還是不夠公平,離婚的男人,就算身邊帶著小孩,只要有錢,成就不錯,就叫做有價值的績優股;女人呢,除非自己看得開,不然,就得接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好像離過婚就不是人了。
“是我害了你,是嗎?”他眼光坦白,認真神色,有著酒窩的一邊用力地抿著,像小孩子在認錯。
哈昀心反而笑著搖頭,不以為然。
“你忘了,當初說要離婚的人是我,我不能說謝謝你讓我有機會看見不同的天空、看見更多的人,不過,對過去的一切,我不后悔。”
如今的生活,真要挑出缺點來,只是寂寞而已……
韓漱把她連人帶東西地抱在懷里,胸腔震動著。
“我知道了,你不用改變自己來迎合我什么,做你自己就好!卑咽质o,露出一絲慚愧。
她掙扎,不領情。
“相信我,信我一次!
“知道了!彼樯恚啦荒芏⒅,一看就會輕易淪陷,這男人的魅力太過致命。
為她理了理發絲,親吻她的發心!澳敲矗梢蚤_始我們今天的美食之旅了!背洚斔緳C表現體貼之余,他還另有打算。
當年他忙歌唱事業,眼里只有自己和伙伴,別說帶哈昀心去蜜月,就連近在臺灣的游樂地區一次也沒去過,現在,他決定走到哪就帶著她玩到哪,不再輕易放棄兩人在一起的時光,也能為未來增加美麗的回憶,以后廝守到老,才能隨時咀嚼曾經擁有的過去。
“嗯。”
她一個月有八天的休假,只要她放假,韓漱就會帶她出門,之前他們去過迪化街老街,看過紅磚洋樓,仿巴洛克式的高聳山墻,閩式建筑還有迪化街最早的店鋪。
后來他們又去了艋舺,青草巷沿路熬煮青草的香氣令她耳目一新,建筑多是呈現簡樸的紅磚,還有電影《艋舺》拍攝的場景——剝皮寮,親身體驗了濃濃八年代的感覺。
逛老街,沒錯,他們去的都是老街,這是兩人發展出來的新樂趣。
鶯歌老街是今天的目標。
上課是正常行程,鶯歌美食才是主要目的,因為韓漱愛吃。
于是,他們看了蛇窯的老煙囪,也不忘去吃網路鄉民們大推的四大美食:彰鶯肉圓、阿婆壽司、勇伯垃圾面以及蚵仔面線。
“為什么那么好吃的面要叫垃圾面?”哈昀心是好學的乖寶寶,不懂的地方一定不恥下問。
早就用一張桃花臉打通關的韓漱神秘地舉手,“問我,我知道。”
“喔。”
他咳了咳,用他幾十分鐘前從老板那里打聽來的資訊現學現賣。
“為什么叫垃圾面?由于面的湯頭是以豬骨熬制、從不去渣,因此盡收精華的湯汁色澤略顯混濁,再加上特制辣油,湯汁的顏色就更加顯得怪異,因此被客人戲稱為‘垃圾面’。
“雖然在視覺上不甚美觀,但喝起來卻是甘中帶辣、濃中帶香,令人入口難忘,再搭配上特制紅燒肉、豬頭肉,以及勁絕佳的面條,有讓人在‘垃圾中揀到寶’的美妙感覺,垃圾面的名字就是這樣來的!
哈昀心很捧場地給他拍拍手,很受用的男人甜入心底,一整天下來笑容可掬、人見人愛,這是拍手后的她沒料到的。
沉醉在戀愛中的男人果然年紀會倒退二十年。
要哈昀心來說,她壓根沒想到跟韓漱會發展成今天吃回頭草的關系。
是自己自作多情地以為他經濟狀況不理想,留他吃飯,哪知這一縱容,以后會衍生出他自此打蛇隨棍上,把她家當自己家的惡習。
兩個月了,他只要閑暇就待在她身邊,跑跑小腿,倒垃圾、買醬油、拿印章收掛號信,幾乎把瑣碎的事都包了。
他不再像以前在家待不住,天天要開派對、泡酒吧、把美眉、成群結黨,晝夜不歸地游樂玩耍。雖然跟他出門,走到哪里還是有女人對他表示好感,但他不再來者不拒,而是簡單冷漠地拒絕,一點遐想空間都不給。
他成熟穩重了許多。
她在桌上擺上兩副碗筷,今天吃的是牛肉面,兩支湯匙、兩雙筷子,他不管去多遠,大都會趕回來吃晚飯,她也一改以前待在公司加班直到最后一個走人的習慣,如今一到下班時間,她就風風火火地趕回來下廚。
她和韓漱似乎已經變成一家人。
她煮的牛肉面好吃,狂潮的團員都知道,月初只要有進帳,他們就會有哈氏私房牛肉面一飽口福,想起那段什么都想省,一個錢打二十四個結的生活,她敲敲自己的頭,“想那些無聊的過去做什么?”
物是人非,多想無益,過去不會再回來。
才想把餐盤端回廚房,門突地被打開,一大把盛放的紫色桔梗搭著白玫瑰華麗燦爛地走了進來。
亮粉色的包裝后面探出一個腦袋,臉上笑意堆疊。
“我回來了!彼@里、住這里,這里是他從外面回來的第一站,也是終站,而他租的房子早已形同虛設。
“今天比較晚?”
“招待幾個法國酒莊的酒商,所以晚了。”他把芬芳的花還有巧克力遞給她,觸碰她微涼的指尖,反手包住她的手!笆诌@么冷,是不是感冒?以后要是累,就別給我做飯了!
“沒感冒,我好得很,飯我自己也要吃,你別想得美,不是專門煮給你吃的!彼氖趾芘墒撬榱顺鰜,準備去找花瓶。
鼻子嗅了嗅,他聞到空氣中的牛肉香,嘿嘿笑。
“別再花錢買花了,你前前后后送的還會少嗎?再買下去,可以送去花博參展了。”
“我沒花錢,一個在清境開農場種有機花卉的朋友寄來的!
她似笑非笑。
“我沒騙你,他那農場滿山遍海的花,等我從北京回來,我們去一趟清境,你親眼去看看就知道我沒有唬爛。”
北京東大橋斜街三里屯南酒吧街里的酒吧有一半是他的,每個月他必須飛來飛去地去處理PDA連線收信、網路無法處里的商務郵件,以及一定要他本人親自出席的各種行程。
說起來,他是個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