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她在人前談笑風生,但是在心里,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一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就怕,會毀了與他的約定,不能完成他的托付。
也怕,拖累了夏侯家,要與她一起陪葬。
更別說,他走之前,把“龍揚鎮”和“黃土堡”,以及一干眾人交到她手里,只要絲毫有個差錯,他們都不能幸免于難。
“聽說,你在帶兵打仗時,在人前總是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世人以為你奇丑無比!彼剜,仿佛他就在眼前,淡淡地噙起一抹笑,“可是他們怎么不想想,北齊蘭陵王打仗時以面具覆臉,是因為太過俊美呢?”
頓了頓,她露出一抹淘氣的笑,搖了搖頭,一頭披散的青絲如緞般泛出動入的光澤,將臉埋在他躺過的枕上,仍笑著,卻心痛在這枕上幾乎已經感受不到他粗獷陽剛的氣味。
“但你不是蘭陵王,我相信他一定長得比你好看,但我愛的男人是你,今生今世,只會是你!
第6章(1)
在冬天到來,降下第一場瑞雪之前,一個令中原朝野為之震驚的消息從西北戰場傳來京城,一時之間,人心惶恐。
朱蜃國的一支軍隊以詐降和突襲的戰法,取下了中原的一座要塞守城,并且活捉守將,進圍之后,在延川、宜川、洛水的三川會合之地,設下伏兵,將前來救援的軍隊一網打盡,俘虜了兩名大將,中原戰敗的消息傳回來,人心為之震驚,甚至于有大臣已經提出放棄西北大半領土的最壞打算。
但對騰里羅汗王而言,這是一場贏得極漂亮的戰役,人們說他不愧是伯顏汗王之子,不只驍勇善戰,更得盡納雅可敦指揮戰事的才能,而人們也才真正見識到朱蜃國在經過養生休息多年之后,盈蓄的強大兵力。
這個震驚朝野的消息,夏侯容容當然不會沒聽說過,但是,她沒做任何反應,一貫地過著她的日子,一貫地與人把酒言歡,談笑風生,一貫領著郭掌柜等人追查假銀錠的事。
終于,被他們追出了幕后的指使者,但這結果卻頗令他們意外。
因為,放出假銀的兇手直指“洪云寨”,這個山寨位于“龍揚鎮”南方約莫兩百里遠,一直以來與“懷風莊”交情并不深,不過,他們的寨主胡虎的為人頗講義氣,雖是個不識字的老粗,但是行事作風頗得喬允揚敬重。
夏侯容容在聽完老譚與郭掌柜的分析,知道這件事情不能掉以輕心,吩咐要調查仔細,最后確認,以假銀錠與商家做買賣之人,確實來自“洪云寨”,是胡虎相當倚重的策士薛壽。
此刻,“洪云寨”大門前,雙方的人馬對峙,情況十分緊繃,仿佛只要有人敢輕舉妄動,下一刻這里便會是大開殺戮的戰場。
“把人交出來。”夏侯容容巧笑嫣然,猶是一派輕松。
她站在幾個護衛之間,溫陽更是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她大半的前方,在她身后,是喬允揚訓練出來的精英高手,她很有信心,就算是雙方真的打起來了,她這邊絕對不會是輸得最慘的一方。
她美眸掃過在場的“洪云寨”兄弟,沒看見胡虎與薛壽,老譚向她形容過他們二人的長相,其中,胡虎的長相尤其顯眼。
老譚說,胡虎長得并不丑,不過留了把大胡子,個頭粗壯,說起話來嗓音也很洪亮,是個很標準的性情中人。
“洪云寨”的人面面相覦,他們都知道眼前美得不若凡人的女于,是當今統攝“龍揚鎮”的容夫人,也知道她是要來見他們的薛策士,不,是要把他的人抓回去,但無論如何,他們不能輕易讓她把人帶走。
這時,從山寨大門之內,傳來了男人如獅吼般的大喊,“誰敢動我的兄弟,誰就是跟我胡虎過不去!”
話聲才落,一個熊腰虎背,肩上扛著把大刀的男人穿過眾人讓開的道路,走到最前方的位置,從那一把濃密的大胡子,夏侯容容認出了他就是胡虎,而躲在他后面書生樣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薛壽。
她揚起明媚淺笑,揚揚手,示意溫陽退開。
只見溫陽雖有百般不愿,但最后還是后退了兩步,守在夫人的身側。
“過不去又如何呢?胡寨主!彼彳浀纳ひ糨p曼如銀鈐,“如果寨主你堅持要護短,那容容也只好跟你‘過不去’了!”
話落,好半晌,胡虎一語不發,像是傻愣了般,直瞪著她絕美的嬌顏,那異常的沉靜,不只是夏侯容容,就連“洪云寨”眾人都覺得奇怪。
“萱兒?”雖是喃語,但以他洪亮的嗓音說出,音量還是頗大。
“你認識我娘?”夏侯容容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容貌有七八分像她娘,任誰都會看出她們是母女。
“她是你娘?她是你娘……?!”胡虎露出了大受打擊的神情,然后又轉為咬牙切齒,“你叫什么名字?”
“容容,夏侯容容!
“那男人可真是寬宏大度,竟然允許你從娘親的姓!
“哪個男人?”
“一個姓田的男人!聽說是什么大官的兒子,你娘從小與他有婚約,堅持要回去嫁給他,說……繼續跟著我,她會死。”說到最后一句話,他的神情再度轉為黯然,當年,因為這句話,他將心愛的女人送了回去。
“我娘在回去夏侯家之后,確實不久就去世了,不過,是因為生了我的關系,她沒有嫁給什么姓田的男人!
這時,夏侯容容心里已經有幾分了然,她曾聽喬允揚說過,在這大漢見過她娘親,想必,當初將她擄來的人,應該就在這一帶,再聽胡虎的說法,談起她娘的神情,若她猜想不錯,眼前這熊似的男人,就是她夏侯容容的親爹。
“你的意思是……?!”胡虎一時會不過意。
“聽不懂嗎?好,那我把話說粗一點,就是如果當年你有染指過我娘的身子,那你就是她肚子里孩兒的爹,她在離開你的時候,就已經懷我了!”說完,夏侯容容不滿意地輕嘖了聲,覺得自己還是說得太文詻。
“原來,那時候她是有了身孕……”胡虎一臉的震驚,在回過神之后,不停地用雙手敲自個兒的腦袋,既悔又恨,“我該死!我怎么會沒有看出來,她原來是有身孕了!”
“我要回家!求你讓我回夏侯家!如果你還想我活著,就讓我回去,要不我一定會死!再繼續待在你的山寨里,我一定會死!”
胡虎回想起他的萱兒曾哭著對他說這些話,他生平最怕的就是讓她掉眼淚,她的每一滴淚,都讓他覺得胸口好痛。
藏躲在寨主身后的薛壽,千萬沒料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眼見情況不對,轉頭拔腿就要回寨里收拾細軟,走為上策。
“你站!溫陽!”夏侯容容喊聲才落,只見溫陽一躍而起,已經越過眾人頭上,一把刀子架上薛壽的脖子。
“容容……”胡虎的嗓音弱弱的,不復一開始的威武,想眼前這人兒是他與心愛女子的親生骨肉,他一下子氣焰全無,“你與薛壽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讓我、爹……讓爹……”
一個“爹”字,他說了半天,最后竟是怯懦的吞回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