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昨夜,那對深邃的黑瞳再次浮現眼前,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慕容流月不禁暗罵自己,為何老是掛念著那對如深潭般的眸子,還沉溺其中時時想起?
他和那一桌卑劣無恥的富家子弟稱兄道弟的模樣,想來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這樣的人卻讓她心懸不已,她不禁質疑起自己的眼光了。
為什么那人眼里充滿了溫暖和憐惜?難道是她的眼睛欺騙了自己……她無法解答這個問題卻也欺騙不了自己的心,因為她的確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
這讓慕容流月矛盾極了,也迷惘極了,直到一聲細微的呼喚將她拉回現實。
“流月……流月……”
心一驚,慕容流月趕緊走進屋里,赫然見到沐秋水痛苦不堪的神情,以及吐了一地的藥。
“娘!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別嚇流月呀!蹦饺萘髟麦@慌中也意識到母親的異常狀態,就像……就像……
她不敢再往下想,扯開了喉嚨喊道:“李大嬸,李大嬸!你快來、快來啊!”
凄楚的連連呼喊聲,終于將李大嬸喚來了,慕容流月忙不迭地說:“李大嬸,我娘的情況不好了,勞煩你看一下,我馬上去回春堂請大夫!
見李大嬸點點頭,她隨即飛也似地奔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到已無行人、店家都已關門的大街上,就算累得氣喘吁吁卻不見她放慢腳步。
心急慌亂里,慕容流月覺得似乎撞到了人,但是她只是回頭說了一聲“對不起”后,又邁開腳步跑到回春堂門口,重重的拍著門,迭聲的高喊道:“王大夫!王大夫,開門哪!”
那名被撞的人正是徘徊在街上的唐之毅,原本他想去探聽一下那姑娘的住處,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很愚蠢,心不在焉之際,才叫慕容流月給撞個正著。
被人撞了他并不在意,心想夜深了,還是回去吧。
唐之毅轉過身,一抬起頭,看見那名撞到他的女子正急急地跟藥鋪的一位老者哭訴著什么事,她的身影、聲音,讓他心中一震。
是……她嗎?半信半疑中,他還來不及細想,那女子已經偕同老者往他而來,身后還跟著背著醫箱的小伙子。
他們走得那么急,月光下,唐之毅匆匆瞥見那女子的容貌,而這匆匆一眼卻已足夠讓他刻骨銘心了。
像被巨大的磁石吸引著,唐之毅跟隨他們的腳步來到大雜院,看著他們進了其中一間破舊的屋子。
他腦海中不斷地浮現慕容流月驚慌的神色,讓他忍不住地替她擔心,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會讓她有如此驚惶的神色?
心急思忖間,他既不愿做個不速之客,卻又不想離去,只能遠遠地站在屋外徘徊著。
第3章(1)
“王大夫,請你救救我娘。”慕容流月心急地說道。
看著病人枯黃如蠟的臉色,王大夫沒說什么,只拉過病人的手,仔細的診起脈。
“王大夫,我娘……她怎么了?”慕容流月囁嚅地問道,她好怕聽到什么她不想聽到的話。
“能吃得下東西嗎?”
“喂了點稀飯,可是都吐了。”她含著淚回道。
王大夫看了她一眼,白留的皮膚、細長的柳眉,瓜子臉上十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小巧的鼻子和櫻桃般的小嘴,實在是個標致的姑娘,為什么這樣命苦,難道真是紅顏薄命嗎?
他暗嘆了一聲,走到桌前坐下,提筆邊寫著方子游說:“我開副藥試試。慕容姑娘,你最好再請隔壁的李大嬸來陪陪你。”
“王大夫!”慕容流月驚喊一聲,屈膝跪在他面前,淚水奪眶而出地說:“王大夫,你要救救我娘!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呀!她剛剛還好好地跟我說著話的,怎么……怎么……”
“慕容姑娘,你先起來,起來再說。”王大夫扶起她,心想那大概是病人回光反照的現象。
“我回去就抓藥,你不必跟來拿了,我會叫小愣子送來。藥馬上熬了給你娘吃下去,如果能咽得下去,一切都還有指望,如果咽不下去……”王大夫頓了頓,搖搖頭后說:“總之,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別著急,明兒一早,我再來看看!
“王大夫,你一定能救我娘的,我知道,你一定能!贝丝痰哪饺萘髟戮拖駛溺水的人抓到一塊浮木,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王大夫身上。
只見她仰著臉,滿臉祈求與哀苦,眼中閃著淚光又說:“我雖然沒錢,但只要你救活我娘,我可以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來報答你。”
“慕容姑娘,我會盡力救你娘的!蓖醮蠓驊z憫地說,“你好好照顧你娘,我回去抓藥了。聽,你娘在叫你呢,去吧,陪她說說話,給她打打氣!
聽王大夫這么說,慕容流月也聽到母親聲音微弱的呼喚著她,她匆匆地抹去眼淚,對王大夫鞠了個躬,才急急的跑到床邊。
王大夫再搖了搖頭,叫著徒弟說:“小愣子,待會兒你把藥送來,雖然她的病已是藥石罔效,但好歹看她的造化了。你先去請隔壁的李大嬸來幫忙守著吧。”
慕容流月坐在床沿,雙手緊緊的握住母親的手,怯怯的喚了聲:“娘……”
沐秋水勉強的睜開雙眼,吃力的看著女兒,她喘息的說:“流月,娘……不……不行了……”
“娘!”慕容流月大叫一聲,撲在母親身上,再也禁不住淚如雨下的哭喊說:“娘,你不能走,你絕不能你下流月一個人走呀!你走了,叫我怎么辦?我不如跟著你一起去……”
“傻孩子,別哭!便迩锼p撫著女兒的頭發,努力地集中逐漸渙散的神智,因為她還有許多話要講,再晚就來不及了。
可是她的舌頭是如此的僵硬,她的思緒是如此的紊亂,只能緊握著女兒的手,費了好大的勁才開口說:“聽娘說,流月……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娘,不要,我不要,我要跟著你呀!你上哪兒,我就跟你到哪兒。”慕容流月哭得肝腸寸斷。
“乖孩子,別……再說傻話,娘去的………地方………你不……能去………”沐秋水困難地咽了口水,努力地平穩氣息。“流月,你把床頭那……盒子給……給娘拿來,快……”
床頭上有個紅漆的小盒子,由于年代久遠,盒上的紅漆早已斑駁了。
慕容流月淚眼婆娑地起身拿過盒子。她知道這盒子是母親裝首飾用的,這幾年居無定所又收入不定的日子,大半是靠變賣盒里有限的首飾過活,可她不明白盒子里還剩下什么。
沐秋水枯瘦的手指摸著盒子,“鑰匙……在娘貼身衣服的……口袋里,拿……拿出來,把……盒子打開……”
“娘,你省點力氣吧!蹦饺萘髟驴拗齽e費力氣時,看見了踏入屋內、一臉同情的李大嬸。
她還來不及向李大嬸致意,便聽見母親焦灼的催促聲,“快,流月,快……”
“好,娘,你別急!迸履赣H一急,更加深病情,她只得伸手到母親的衣襟里,取出鑰匙,抖著手把鑰匙插進鎖孔中,開了鎖后,便將盒子打開。
她含淚望著除了一只紅色的錦緞荷包外,別無他物的盒子,顯然,那是母親唯一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