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劉氏?上回也是劉姓居多哩!
“皇上似乎對劉家姓情有獨鐘!
“嘻嘻,你也姓劉,怎么不去試試?”
“那現在位居二宮的劉妃豈不要氣死?”
“還有你的老相好,凈世房的總管李公公,八成也會狠狠修理你一晚上吧!”
老宮女們笑做一團,趙卿云努力將視線放在不遠處崇安正在放紙鳶的地方,因為她們的內容越來越向不堪入耳發展。
除了貪欲,這是她們的第二大優點,真是一群窮極無聊的可憐蟲。但是被迫在這里聽的她也好不到哪去,比她們更可憐。
她漫不經心地用針戳著布面,看著小皇姐和她那群孩子心性仍未收的年輕宮女們歡聲尖叫地追著鮮艷的紙鳶四處跑,然后“咚”一聲那紙鳶撞進了樹里。一群人都圍在了樹下,跳著想勾下紙鳶,但是那樣的參天大樹談何容易。一個大膽的年輕宮女爬上了樹干,然后“刷啦啦”掉了下來。
她看不下去了。悄悄放下針,手一揮。
“耶?好大的風!”這風詭異得很,就這么平地突然刮了起來。
“公主,紙鳶被吹下來了!”眾人歡天喜地。
重新執回針,趙卿云低頭繼續刺繡,卻差點被身后突然傳出的聲音活活嚇死。
“十六公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響啊。”她立刻轉過身,入眼是張笑得人畜無害的臉。
“麟王子?”她扯不出笑臉,方才差點被他嚇飛魂魄,以為是誰撞見了剛剛那一瞬。她在宮中遠遠看過,他是與戚燈染走得相近之人,應該是知道她的秘密的,不然不會見了剛剛一舉還如此神情自若。
“十六公主真是巧手了得,這牡丹繡得真是栩栩如生啊!彼麤_她眨眨眼,“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能獲得十六公主親手繡的錦帕一條呢?”呵呵,定情信物有望到手。
怎……怎么覺得這人笑得很……賤?
她的笑容甜得不輸他,手上狠狠加縫兩筆,頓時真的成了一團形體不明的腌菜,“只要麟王子不嫌棄,卿云當然愿意雙手奉上!本筒恍胚@樣他也敢帶出門。
看來佳人不樂意呢,可惜。
“麟王子若是喜歡,多少條奴婢們都可以繡給您呢!崩蠇邒邆兎路皤J猴見了樹果,眼睛閃閃發亮得嚇人。這樣唇紅齒白,俊麗得世間少有的美少年,不是說宮中沒有能與之相媲美的人,有,就是當今皇上,但是那樣美麗得讓眾嬪妃佳麗們都要自慚形異的絕世容顏美則美矣,看久了竟然會讓人覺得透出妖邪。還是這樣俊朗活潑的少年親切些,純潔又無污的天真樣子,看得她們這些只能找太監的老宮女們好……好饑渴啊。好想親自教會他什么是“大人”的世界啊。
噢,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麟王子虛汗直冒,“多謝你們的美意,但是眾‘老’嬤嬤的真繡怕是精美搶手得很,本王子有怎好霸占著不放呢?理應讓更多人見識‘老’嬤嬤們的巧手非凡啊!彼墒呛芴籼薜模敲朗辰^不入口。
被美少年的甜嘴兒說得心花朵朵開,暈陶陶,“人家才不會介意……”
“十五公主在放紙鳶呵,卿云妹妹,咱們也過去湊下熱鬧吧!崩巳司团,上了年紀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尤其是這些老“人家”。
趙卿云被拉起身的同時,忍不住向他身后望了望。
“十六公主莫看了,今天人沒被我拉來呢!眲偤帽蛔サ,賞賜促狹的笑容一枚。
薄薄的臉皮淺淺上了一層胭脂,辯道:“我又不是想看戚燈染來沒……”
“十六公主,”好涼的口氣,“我可從頭到尾沒說你盼的是戚燈染啊。”
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了,畢竟還太嫩。
不忍見小美人被逗得臉紅得可以蒸蛋,他安撫:“這幾日他回他那靜得可以活活憋死一只鳥的道觀了,不過呢,我也會要太后下懿旨讓他做我留京期間的導游人,十六公主還怕到時候見不著面嗎?”
女人是寶,對他來說,美人尤甚,是要疼進骨子里的。沒看他在面對美女時都自動由“本王子”降級成“我”了嗎?和美人相處是不能故意制造距離的嫌隙的,這是他的絕招之一。
“麟王子,你知道卿云現在想什么嗎?”
“麟哥哥不知哩。”美人笑得有點危險。
“我想著你化做那只紙鳶,一頭撞進那棵樹上的話,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卿云突然就好想看看呢。”笑容既天真又可愛。
他想象他被一陣風卷起,雙腿青蛙狀,一頭倒栽插在樹頂的畫面,不禁滿臉黑線。實在是非常、非常毀滅形象的畫面啊。
所以說,女人家的心事心里默默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宜佳,容易惱羞成怒引火燒身啊。
意外的人加入了放紙鳶的行列,年輕的宮女們立刻團團圍住那宛若天之驕子般閃閃發亮的人。好在這些宮女相較那些幾乎厚顏的老女人們要含蓄羞怯得多,只是被那無限量放送的俊美笑容電得面若桃花,反倒冷落了該服侍的正牌主子。
“卿云,”崇安貼在妹妹耳邊,小小聲咬著牙根,“麟王子的魅力真是讓人無法抵擋啊……”
她怎么看不出來?“小皇姐難道也難逃麟王子的魅力?”
臉兒立刻漲紅,“胡、胡說!”結結巴巴道,“我、我覺得皇、皇兄要比他好、好看得多了……”捂住自己因為說出這句話后燙得要燒起來的臉,想到皇兄那張驚世駭俗的俊美臉龐,好羞人啊。
趙卿云忍不住嘴角小小抽搐一下,她剛剛有沒有聽錯什么?來不及問,又被緊緊拽住了衣擺,幾乎要擰碎了她的衣角。
“卿云,太、太后!”崇安的聲音有點驚恐,遠遠看見了龍亭浩浩蕩蕩的一票人,忍不住臉色更加青白,“還有劉妃……”止不住地害怕,即使是隔著這么遠的距離,她也還是怕。她怕,怕劉妃那帶了毒般嫵媚的笑,怕那像要吃了人般的眼神,她被嚇得說不出話,眼眶都要被逼出淚來。
“小皇姐!泵㈩澏恫灰训娜藘海瑺康奖娙丝床坏降慕锹浔苤。
向太后并非當今皇上的生母,皇上的生母乃前朱德妃,雖然自己的親生子登上了皇位,卻不能母憑子貴如今也只被尊為太妃。不論如何,從天子生母的待遇問題上,就可以看出現今朝政所夾雜著晦暗不明,太皇太后高氏和向太后聯手打得厲害。她和皇上水火不容的關系也就可以預見了,一般見了皇上寵愛的公主自然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去。
而劉妃和她們交惡的原因則簡單得多。劉妃曾因為她是皇帝最寵愛的長公主而極盡賄賂,卻未果。她照舊頻頻上孟皇后那兒去請安,也不愿意踏進劉妃的殿門一步。從此,這個善妒、擅恨、又擅勾心斗角的女人就開始惡容惡面了。
所以,兩方人能不見就不見自然是好。
待他們遠去后,崇安才小心吞咽一聲悄聲道:“我、我真怕太后……更怕劉妃……”
情敵所生的女兒,向太后當然不會給什么太好的臉色,而劉妃就純粹是個不夠聰明的蠢女人,她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古往今來,女人的心胸狹窄不變。至今,太皇太后都仍未將政權交予皇上,宋朝周遭各國都等著看無實權的皇帝最終會用什么手段奪回自己的政權。但是,她可不認為皇兄,會是拿不回實權的皇帝……
“我不認為,皇上是那種拿不回自己王朝的人呢!摈胪踝臃砰_手中的長線,一陣風順勢就將紙鳶吹向了高高的天際,“那種眼神的人,這一世注定不是凡人,天下只是他翻手覆云間。只要他愿意,朝政絕無可能落入高太后之手。呵呵,不過天子腦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又為何放任到至今的局面,就沒有人猜得透了!
她詫異地看著麟王子,她早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看了她的異能也能像沒事人一樣找她胡鬧。但是,沒想他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腦袋里竟也如此敏銳,“麟王子真是盛贊。”
宮女們擁著崇安公主追著紙鳶跑去,他這才將長線塞到離得最近的宮女手上,笑盈盈地看著趙卿云道:“十六公主是真的如此想嗎?”
“嗯?”他是指什么?指她對皇兄的看法還是其他?
“十六公主其實也想保住這大宋江山吧?為著唯一關心自己的孟皇后,為著唯一親近的姐妹崇安公主,如今多了一個戚燈染,雖然仍是不多的人,但也足以讓你這不多的人留下。不論如何苦著撐著,你也必須保下這個江山,這個天下!
“你究竟想說什么?”她不大樂意地看著他,不愛這種生生被看透的感覺,她對人的情感長久以來已被周遭的環境削減得太淡薄,但是,應著這份淡薄,她能放在心里的人分量就愈重。為著這些她放進了心底的人,她愿傾盡所有,不惜代價。
“十六公主是聰明過人的人啊,你自幼的這一身異能雖讓你辛苦不少,但你也該早已知道自己是否有驚天之力,是否能毀了這都城天下!
她是知道,只是從未細想過。
“終有一天,你的驚天神力就不只是自己的事情,十六公主你能保證不累及你所放在心底的那個人嗎?”
那個人指誰?孟皇后?小皇姐?抑或是……戚燈染?
“時候到了,就看十六公主心底是不是能貫徹自己的信念了。”
“麟王子說得深奧了些,卿云愚笨,不懂您的意思呢!鳖~上青筋隱現,說得咬牙,是真的不懂他在講什么云里霧里。既然是要說給她聽,那就麻煩用她聽得懂的語言來說,明明一看就知是個愛胡鬧的人,卻來故作正經,只會讓她很想把他吹上天倒插在那棵樹上。
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神態,俏皮地朝趙卿云眨眨眼睛道:“天機———不可泄露!”
確定要把他吹上天,送他跟那棵大樹做最親密接觸地一揮手,卻見他神乎奇跡般地閃開了。
他嘻嘻笑地跑向玩得開心的一群人,拋下的話更加意味深長:“到時候,十六公主可千萬莫要恨我啊。不然,我可是會很難過、很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