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讓她卷入內宮之爭嗎?
既然對她又愛又恨,何不把她嫁了,眼不見為凈?何必如此!
清雅的淡香緩緩融入夜色,撫額的手放下了,她立刻起身開門。
月下,他的身形幾乎透過月色變得透明,周身光暈的亮澤。
“我就知道你會來……”她直勾勾地看著他。
“十六公主,”他如溫水般宜人的眼神也回看著她,“介意我來替你守夜嗎?”
“只是守夜?”她側下頭,彎出美好的弧度看著他,她已經不若當初的無知,知道擅用自己的優勢了。她還記得幼時他經常被她弄得面有薄暈。
他笑,“自然不只。”
結果是,她盤膝坐于榻上,像過去一樣念著靜心咒。
她忍不住生了悶氣。小時候的自己都能讓他心慌意亂,為何現在就不行了?難不成自己變成丑顏了?不可能,如今就算只是去御花園走走,太監看了她也會流口水的。
難不成他跟某些變態的貴族達官一樣只喜歡童女?越想越氣,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要把他想得很壞很壞才行。
“十六公主,怎么了?”感覺她的呼吸浮動,戚燈染自椅上起身,彎腰看她。
清淡飄逸的身形,有著少年細瘦的腰身,骨節分明修長又好看的手指,當他彎腰時不小心露出了白皙的皮膚,纖美的鎖骨,配著細長柔軟的脖頸,幾乎讓剛睜眼的她鼻血險險流出。
她趕緊捂住自己的鼻子,張大了眼看他不自覺貼近的臉。
他的臉龐也是白皙美麗得很,不是皇兄或麟王子那種第一眼就讓人失了魂的驚艷。他是屬于細水長流那般,雅致的臉,清凈得透徹的雙眸,薄而美好的唇形,鼻息間盡是柔軟。
她的臉一定很紅很紅了。完了,她一定是被那些無孔不入的宮女們給污染了,她突然有一種好想好想吃東西的欲望……
“你……你好香!”趕緊轉移話題。
他愣了一下,可能沒想到她開口竟然會是這個,“我借水仙之影再生,身上自然有水仙的香氣!
她不敢再看他,怕鼻血真的會滴出來,卻在低頭時再度看到他殘缺了的右手。
“以前,我是很喜歡你的手的……”骨節分明修長好看的手,她以前真的很愛很愛看他的手的。
顯而易見的感傷讓他沒有立刻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只是肉體凡身,無大礙的!彼幌衿胀ǖ姆踩,他六欲皆淺,沒有太大疼痛的感覺,雖然是在心肺皆空的情況下死去也沒有凡人巨痛死亡的怨念。他的命數只到此次下凡的任務結束,至于用什么軀體倒是次要的了。
“戚燈染,你似乎不一樣了。”她不愛他這種世俗無謂的樣子,他以前頂多修道修得走火入魔,但還看得出是個青嫩少年,不像現在,似個入定的老僧。
“十六公主認為我哪里不一樣了?”他既是天人也是戚燈染,他知道是有一點不一樣了,但一樣的軀體肉身,會有什么明顯的不同嗎?
她猛地抱住他的腰,注意他的神色,卻發現他只是茫然,卻沒有立刻拉開她。
“以前的戚燈染會立刻跳開!毕駛潛修刻墨謹遵禮教的佛徒。
“十六公主是在說男女之別嗎?”他拉開她,卻也是相當平淡自然,一點也沒有赧色,“眾生在我面前平等,無論男女皆無區別……”
他因為說話,身子跟著低了下來,順著衣襟,她看見隱露的白皙皮膚上片片向上爬伸的疤痕,清晰的紫青淡紅色,像瘋長的藤蔓……她想起他說過的話,他的肉體凡身死了,人死了,還活得過來嗎?就算他是天人……
戚燈染的話猛然停住了,因為她突然欺近他的臉,一下堵住他的唇,隨后迅速離開,一張玉顏通紅得簡直要滴出血來,她看了他一眼,隨后又緊緊攬住他的腰。
“我不管!我只要你是戚燈染!我只要你是戚燈染!我不管你是不是天人下凡,我只要戚燈染留在我身邊!”她擁抱著的這副軀體竟然沒有溫度,一點也沒有!“我把自己的溫度分給你!不管你還是不是人,就算是鬼,我也不許你走!”
冰冷的皮膚源源不絕透過來她的體溫,嘴唇上還清楚地留有她的溫熱,他再愚鈍也隱約猜得到原因了。
“我喜歡你!我不要你再在我面前消失不見!”也許麟王子當初封了她的記憶是做對了,不然親眼看見戚燈染死在自己面前,她一定會當場瘋了的!
她怕呵,怕那種再一次蝕心裂骨的痛楚!
親耳聽到她的心意和只是單純猜測果然效果是不同凡響的,他有些混亂了。他沒有做過凡人,唯一一世做了凡人也短暫,天人時期看盡了人世的愛恨情仇,但是他畢竟也沒有親身經歷過。喜歡?只為了這兩個字就可以讓她這般激動嗎?
他是為了什么入輪回下凡世的?為了二奇星降世所會引起的地毀人亡嗎?就算天庭地府都躲不過皆亡的命運,但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數,時間若到,諒你有通天之力也是無力回天的。
他終究是被醒世道人騙下了人間,也許,道人早已看到他如今為人的局面,唉……
該來的事情還是得來。長嘆一口氣,殿中的一片繁華卻絲毫勾不起她欲動的情緒。
沒有生母做靠山,沒有有勢力的朝臣近侍,逢月祭祀節慶她也沒有突出的表現,這就是她選擇的在這污濁不堪的內宮中的安身之道!她憑什么坐上靖國公主的寶座?只能成了內宮現在最有權勢的向太后的眼中釘。
麟王子的求親一下激化了掩藏的墓穴,F在還可以借口皇兄寵愛,不舍她太早嫁人。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頂著靖國公主的身份,求親的人只會越多!
也許……興許,她可以拉著戚燈染躲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離俗之地,就再也不用為這些事心煩了。但,這里還留有她牽掛的人啊……
“卿云啊,為什么你的臉色這般凝重?”
“。俊笔掌馃┰甑那榫w,“皇嫂嫂看得出來?”
賢淑溫婉的孟皇后輕撫了下趙卿云的手,柔柔道:“今兒個可是你被冊為靖國的慶典大宴,宮里還請了不少戲子搭臺,不論如何都要開心才是!北环鉃榫竾饔窒灿謶n,只怕會引來多方的覬覦視線是免不了的,孟皇后多少猜到她的心思,但不免往好的想,“最近你的婚事可是有不少人關切啊。”
“嗯?”
孟皇后殷切道:“卿云現在可有什么心儀的對象?若是有中意的,可一定要告訴皇嫂嫂,皇嫂嫂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嫁出去的。麟王子確實不可多得,相貌端麗俊美,隨和親人,雖有些浮輕,但品性不差,不同于京城內的那些個紈绔子弟,會是個體貼的夫君!比羰侵粏慰粗衅は嗟拿烂,必然很難相攜到老,傾城佳人也躲不過美人遲暮,遲早良人另覓新歡,那至少要挑選個體貼記情的夫君。
“啊?”皇嫂嫂該不會以為她中意麟王子吧?真是糟糕的誤會,“皇兄好像還不打算那么早將卿云許人呢!敝缓脤⒇熑瓮平o別人,免得皇嫂嫂以為她中意那只鸚鵡,做起媒人來。
“那可不好,寵愛你舍不得你嫁人自然是好事,但拖久了,過了適婚的歲數,屆時好人家就難尋了!泵碱^細細地蹙起,甚是擔心。
“皇太后駕到!”
大殿外太監尖而高亢的聲音傳入,讓觸膝而談的妯娌二人都回過了頭。
趙卿云的眼神也轉而冷淡。
遲遲未至,讓眾人等了又等而不能及時讓戲子上場。以這種方式來提醒她,就算她被封為靖國,這內宮的大權也還是在她手上嗎?
向太后一踏入殿門,趙卿云就感到視線直直壓迫著她位于皇后旁邊的位置。
她現在在宮中的地位僅次于皇后之下,自然位置就近靠皇后座椅。而這位置原本是向太后的嫡公主慶瑞所坐。也難怪視線會這么扎人了。
待太后在主位坐下,賓客們也才各自落座。
慶瑞狠狠瞪了趙卿云一眼,怒氣沖沖地在向太后旁邊的位置坐下。
管事太監立刻擊掌,等了許久的戲班子終于得以上場,曼舞輕飛,細音竹語。
喝了口太監奉上的溫茶,向太后像是清了口,道:“今兒宮里的女眷都聚在這兒了,是為了話話家常,沒必要搞得不愉快。”頓了一下,意外地抬起了笑臉看著皇后邊上的人兒,“卿云啊,真是越大越標致了,別說京內,各國求親的使臣都快把宮門踏破了。”
那樣美麗的一張臉,越看卻越讓人心驚。女子生得越是美,越是罪過,生在皇家越是惹人注目。
“謝太后稱贊,大家對卿云這般好,卿云舍不得宮內的事物,暫時還不想這么早嫁人呢。”嬌甜回道。
“呵呵,有外傳的太乙真圖在身,難怪各國的貴王都不顧其他適齡的公主而向你求婚了!币馑季褪菦]有那什么圖,她也就不值一提了。
“蜚語流言,太后娘娘也信?”竟然能把無中生有的事情拿來說,不知道想干什么。
“哀家可是問過國師張天符了,他還說十六長公主確實非凡人可論呢!弊匀皇怯幸欢ǜ鶕。
張天符?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卿云也不知國師為什么要這么說,卿云久居宮中,怕是連見過江湖流言的圖紙也沒有機會呢!
“你可莫要騙哀家啊,張國師的神算可是在各國都如雷貫耳啊,多少次我宋土都是倚賴他的神算才打退了外敵來犯,總不可能是國師故意誣賴你吧?那跟在你身邊的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又是誰?國師說那個少年也和太乙真圖的關系密不可分!毕袷且呀浭治兆C據般,悠閑地又飲了一口茶,“你可千萬不要私藏啊!
殿內的視線都不在表演上了,直直向她看來。太乙真圖越傳越神,每個人的耳朵都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娘娘,沒有的東西,您要卿云藏什么?”
“真的沒有?那就好,可不能因為這件子虛烏有的事而拖延了你的婚事。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突然語調一轉,取笑般道,引得近坐的女眷們也掩嘴笑了起來,“哀家看,吐蕃諸部的那磕達王子就不錯,你如果有意,哀家立刻下懿旨賜婚!眲x那風云變色,掩唇而笑的女眷們立覺不妙。
吐蕃諸部現在不是內戰不止嗎?且地勢高遠,又皆是野地,慣居中原平土的人在那兒簡直寸步難行。
太后再飲了一口溫茶,眸中的精光終于綻出,“哀家見過那磕達王子,身強體壯,是個驍勇善戰之人。雖是草莽英雄,但必定疼妻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