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了、破案了!豆腐西施的案子抓到兇手了!」
玄玥城一陣喧囂,各個酒樓食肆皆大肆討論著這拖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抓到兇手的豆腐西施案。
這個豆腐西施也實在可憐,祖父、祖母、父母接連過世,光是守孝就守了整整快十年,大好的青春年華就這么給蹉跎了,好在她父親臨死前替她定下一門親事,雖說男方是個鰥夫,年紀也不小,但相貌堂堂,還有門正經(jīng)生意,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在意豆腐西施那快二十五的高齡,依舊備足了聘禮將她給迎過門。
婚后兩人可謂十分幸福,夫妻同心協(xié)力,將小小的豆腐攤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不過幾年的時間就從原本的小攤擴展成了店面。
誰知這看似幸福美滿的生活,竟在男人離家至玄陽城采購豆子時破滅。男人離家不過三日,回來竟人事已非,最愛的妻子橫尸在家,竟是被情夫所殺。
這讓男人怎么相信?妻子長得好看,也有許多蒼繩纏身,卻一心一意對他,他說什么也不信妻子會背著自己偷人,偏偏那作證之人竟是自己的弟弟……
男人姓范名生,其弟范秀指證歷歷,說嫂子在哥哥離家當(dāng)夜便招了漢子回家,他有事上門找哥哥,意外撞見嫂子的丑事,出聲制止,誰知嫂子大怒,竟想讓情夫置他于死地,兩人扭打成一團,他的臉還被嫂子給抓破了,好在最終還是逃出生天,待他找來人抓奸,卻發(fā)現(xiàn)嫂子死了,家中財物遭竊,那情夫也不見蹤影。
聽完弟弟的證詞,范生沉默了。
說句實話,比起成日玩樂、在敗光家產(chǎn)后前來投靠他的弟弟,他更相信自己的妻子,可妻子死了,還死得如此凄慘,仵作驗尸后證實妻子死前的確有過魚水之歡,這讓范生大受打擊,瞬間像老了十歲,但他依舊相信妻子不會背叛,日日要求官府還他妻子清白。
寧夜洛看過范秀的證詞和驗尸報告后,當(dāng)下決定封了梧桐街,將案子重新梳理一次。
證詞十分完善,現(xiàn)場也不曾被破壞,豆腐西施的尸體還在義莊中,身上的傷痕他也請仵作重新驗了一次,一切都與范秀所言并無太大差異。
然而一切全出自范秀一個人的嘴,除了他之外,現(xiàn)場并沒有其他人證,就是那所謂的情夫,范秀也以太過昏暗看不清楚帶過。
若是其他刑官,在這證物、證人俱全的狀況下,早就草草結(jié)案,再發(fā)張海捕文書找尋那連畫像都沒有的情夫便作罷。
但這案子到了寧夜洛的手上,有著多年辦案經(jīng)驗的他從不草率結(jié)案,他先是派人將唯一的證人范秀平時的作為查了一遍,果真查出問題。
范生和范秀兩人早早分了家,范生將父母留下的豆腐攤給了弟弟,自己帶著當(dāng)時病重的原配妻子來到玄玥城重新打拼,兩兄弟這一分別就是數(shù)年,直至三個月前范秀前來投親。
原來范秀不知何時染上了賭癮,不僅敗光了父母留給他的家產(chǎn),還欠下了一屁股的債務(wù),這才會從玄容城逃到皇都投靠范生。
這三個月,范秀成日游手好閑、不事生產(chǎn),范生對弟弟的德性早已習(xí)慣,也莫可奈何,誰讓他是自己的親弟弟,他續(xù)弦的妻子豆腐西施就不能忍了。
打從范秀來了,家里的錢就三不五時短少,她連猜都不必猜就知道是誰偷的,為此她向范生抱怨了好幾次,卻在丈夫的拜托下忍氣吞聲。
直到有一日,她沐浴時竟發(fā)現(xiàn)范秀躲在門外偷看,頓時大怒,當(dāng)天便要范生將他趕出去。范生也大怒,偷看嫂子洗澡是悖倫之事,自然不能容忍。
范秀見哥哥來真的,跪下又是哭又是求,再三保證不會再犯,最后自然是沒趕成,可叔嫂之間也變得水火不容。之后范秀雖安分了一段時間,可他就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爛泥,沒多久又故態(tài)復(fù)萌,最后總算被范生趕了出去。
看完調(diào)查報告,再回頭看范秀的證詞,寧夜洛只覺得疑點重重。
首先是范秀這人的品性,連自家嫂子沐浴都敢偷看,表示他根本不在乎道德規(guī)范,更是個色膽包天的家伙,這樣的人會做出什么事誰也不知道。
第二,范生每個月月底都會上玄陽城采購豆子,這是慣例,范秀在范家住了三個月之久,不可能不知,又怎會在這節(jié)骨眼上門找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范生家不僅財物不翼而飛,就連房地契都不見蹤影,若是情殺,那情夫在失手殺人后,豈還有那閑情逸致搜刮財物?
綜合以上幾點,寧夜洛幾乎能確定范秀所言極可能是謊話。情夫?他們追查了一個月的時間,連個影子都沒有,且豆腐西施的生活單純,就算仰慕者眾,但她根本沒有單獨和外男接觸的機會,范秀的證詞他根本就不信。
雖然他的推測有道理,卻找不到證據(jù)兇器,也找不到丟失的房地契,這讓案子陷入膠著,也讓寧夜洛十分苦惱,然而這膠著卻在那日撞上玄凌菲后有了打破的跡象。
「你試著到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找找,對你的案子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寧夜洛不知道那位有些古怪的姑娘為何會突然吐出這么一句話,若是平常,他肯定不會聽信,可看著那姑娘平靜無波的眸子,他莫名知道她并非在戲弄他,而是十分認真。
正因這份認真,寧夜洛信了。
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他調(diào)派人手查遍整個西市有水井的地方,最后在錢姓富商家中找到了范生家中的房地契,除此之外,還有一張范秀畫押的借據(jù)。
有了這兩個有力的證物,寧夜洛立馬派人將錢府圍了起來,連夜審訊,最后的結(jié)果出乎眾人意料。
原來錢府的老爺錢大富是范秀的債主,范秀之前在玄容城欠下一屁股賭債的那間賭坊,正是錢大富的產(chǎn)業(yè)。
范秀原以為躲到皇都就沒事,不料錢大富也搬來皇都,更沒想到他會被錢大富的手下認出來,毒打一頓后又向他追討欠下的一百兩銀子。范秀怎么可能有錢,若是有錢,他也不必逃到皇都投靠他大哥。
錢大富當(dāng)然知道這貨沒錢,在得知遠近馳名的豆腐西施是他嫂子時,頓時起了色心。
錢大富好美色不是一兩天的事,豆腐豆施的美貌在北市是數(shù)一數(shù)二,他搬來皇都沒多久便看中了這么一號美人,可惜美人名花有主,他又剛在皇都扎根不宜惹事,這才生生忍了下來。
沒想到天助他也,給了他這么個機會,說什么也不能放過。于是他告訴范秀,只要讓他得到豆腐西施,那筆賭債他可以不討。
這交易對范秀而言無疑是天大的驚喜,一個晚上就能抵掉一百兩,這等好事怎么可能不答應(yīng)?于是趁范生出遠門,范秀就將錢大富帶進了范家。
豆腐西施一個弱女子怎么可能逃得過兩個大男人的魔掌?不一會兒就被制住了四肢、捂住了嘴,慘遭錢大富蹂躪……
完事后錢大富意猶未盡,一點也不介意豆腐西施嫁過人,開口讓她跟了他,他能讓她穿金戴銀,不必再過著這種日夜磨豆子的苦日子。
豆腐西施怎么會肯?她恨死眼前這毀了她清白的錢大富,更恨那引狼入室的范秀,趁兩人不注意,拔了發(fā)上的銅簪往錢大富身上刺去。
錢大富反應(yīng)不及,胸口被刺了正著,痛得嗷嗷大叫,揮手便打了她一巴掌,罵了聲賤婦后,惡毒的對范秀說,這女人傷了他,醫(yī)藥費不能就這么算了,讓他拿出一百銀來賠,否則就打斷他的腿。
范秀哪里想到錢大富會翻臉不認人,當(dāng)下急了,直喊著他沒錢。
錢大富冷冷的笑著說,沒錢?那就拿這房子來抵,他給范秀一天時間,若是一天后沒看見房地契,他就讓人打斷他的腿,說完便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時范秀才知道錢大富早打著人財兩得的主意,心陣陣發(fā)涼,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就見嫂子打算往屋外跑,嚇得他忙沖上前抓人。
豆腐西施恨極了范秀,揚手往他臉上抓,拼命想掙脫,范秀本來就對這個嫂子有歪念,此時的她又袒胸露背,那細致的肌膚和姣好的身段讓他色心大起,想著反正錢大富都玩過了,他不趁機玩玩豈不可惜?再說,若是她成了他的人,還敢告訴他大哥?
這一想,范秀再也耐不住,死死捂住她的嘴,奸淫了他的大嫂?伤^緊張,生怕制不住她,力道沒拿捏好,竟失手將人給活活悶死。
范秀嚇壞了,一時慌亂過后就冷靜下來,翻找出房地契,又將嫂子那已無生氣的身軀整理了一番,帶著東西來到錢大富家中。
他一到錢府,劈頭就告訴錢大富豆腐西施因為不堪受辱自縊了。
錢大富一聽出了人命,臉色都變了,開口便怒斥范秀沒把事辦好。
范秀也不辯解,只告訴他,他大哥很愛他大嫂,大嫂無故死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可能會引來官府的調(diào)查。
錢大富臉色更加難看,他不是皇都人,在這一點背景都沒有,若是被查出來,他不死也會被剝?nèi)グ雽悠,正想著要怎么處理時,就聽范秀說他有辦法能解決,但事成之后錢大富得給他一筆銀子,并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否則他就把事情給抖出來。
錢大富何時讓人這般威脅過,當(dāng)下那個氣呀!偏偏事情發(fā)生得太突然,范秀又是個無賴,若他不答應(yīng),范秀絕對會將他給抖出來,衡量過后,錢大富還是應(yīng)下了。
之后,便是范秀編出來的情夫殺人證詞了。
「聽說這案子本來要結(jié)案了,是那豆腐西施托夢給大理寺卿的寧大人,說她是清白的,那寧大人也厲害,這案子拖了快一個月,人都快臭掉了也找不到所謂的情夫,誰知寧大人才花七日便破了案。我隔房的哥哥在大理寺當(dāng)差,他那日要至梧桐街換班,正巧見到寧大人在梧桐街上撞到了一名女子,據(jù)說那名女子讓他查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沒多久這案子就破了,而那錢大富府中正巧有口井……」
眾人聽著二虎子繪聲繪影、口沫橫飛的說著破案經(jīng)過,都一愣一愣的,好不專注,身為聽眾之一的玄小昭本也聽得津津有味,直聽到后頭,那張可愛的小臉倏地一沉,站起身就飛奔回房,瞪著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
「小姐!你那天偷跑去梧桐街,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閉著眼休息的玄凌菲微睜雙眸,沒說話,翻了個身,拿自個兒的后腦對著她。
見到她的招牌動作,玄小昭連猜都不必猜,頓時氣鼓了雙頰,「我就說,怎么難得出門一趟,回來卻成天犯懶,老爺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亂碰東西,你怎么就是不聽?明知道自己是什么體質(zhì)還不聽話!若老爺還在,你肯定要挨罰的,你這樣子我怎么對得起老爺?shù)耐懈叮磕阕屛野倌曛笤趺疵鎸蠣?若是你又和六歲那年一樣重病不起可如何是好?小昭就剩小姐了,小姐你怎么狠心丟下我一人,嗚嗚……」玄小昭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很無語,她是殘了還是死了?她不過就睡了一日,這丫頭卻哭得好像自己病入膏肓似的?不過玄小昭的大驚小怪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所以玄凌菲果斷閉眼,只要睡著了,就什么都聽不見了。
第二章 憑實力單身(1)
星河的燦爛在靜夜里很是迷人,天上似乎鑲滿了璀璨的碎鉆般,那閃閃爍爍的明亮光輝叫人驚嘆。
今兒個正是臘八節(jié),整個皇都熱鬧非凡,街邊擠滿了叫賣的攤販,吆喝聲此起彼落,處處燈火,照耀得整個皇都熠熠生輝。
「小姐,你看,那有戲班子呢!」玄小昭指著不遠處的戲班子,興奮得直嚷嚷。
玄凌菲一路被她拉著,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加上這人潮簡直擠得到處水泄不通,讓本就不愛湊熱鬧的她更加沒興趣。
她這才明白,一向身體康健、一年到頭從不生病的子莫為何會在小昭說要出門時果斷裝病,簡直是未卜先知、太有遠見了!
被迫看了近半個時辰的雜耍后,玄凌菲再也受不了,轉(zhuǎn)身要回去客棧,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站在她身旁看雜耍的小丫頭不見了。
「小昭?」玄凌菲左右看了下,人實在太多,要在這人滿為患的地方找人,壓根就是海底撈針,她意思意思喊了一下,見沒人回應(yīng)便果斷轉(zhuǎn)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小昭有腳,腿還長得很,人又機靈,相信她能自己找到回客棧的路。
這么一想,玄凌菲走得更沒壓力了,她不喜歡太過吵雜的地方,那會讓她頭疼。尋著來時路,她穿過人群,緩步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去。
「梁少,你瞧!那有個落單的姑娘,看樣子是個美人!」一名瘦猴一般的男子用下巴努了努不遠處被斗篷掩得密密實實的姑娘。
梁菖仲朝他指的方向掃了一眼,眼睛瞬間一亮!缚幢秤按_實是個美人,這姑娘身段不錯,堪稱極品!
「少爺,那姑娘全身上下都被斗篷掩住了,您是從哪看出她身段好?」兩人身旁的一名矮胖的男子一頭露水。
瘦猴男子白了他一眼!笣L邊去!沒見識的家伙!」
他們哥兒倆的眼神之好,就是包成粽子他們都瞧得出來,更何況那陣陣寒風(fēng)吹來,現(xiàn)出斗篷里若隱若現(xiàn)的好身段。
那飽滿高聳的胸部、柳枝般纖細的腰身、修長的腿兒以及那頭如瀑般柔滑的烏黑長發(fā)……
依他們閱女無數(shù)的眼光,擁有這般身段和秀發(fā)的女子,臉蛋肯定也極美,否則為何要覆著面紗呢?不就是為了避開像他們這樣的登徒子嘛!
梁菖仲和瘦猴男子對視一眼,勾起了兩人才知道的壞笑,便要過去搭訕。
一旁的矮胖男子見狀,急急要攔。「少爺,老爺說過要您別再惹事了,上個月劉家姑娘的事您忘了不成?那一次險些就要鬧出人命,若是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就是老爺再有錢也擺平不了呀……」
「羅嗦!」梁菖仲一腳把他踹開!副旧贍斪鍪履睦镙喌玫侥愎!」
想到那個劉大頭的閨女,梁菖仲就有氣。劉大頭是名捕快,在皇都這遍地是官的地方就是給人提鞋都不配,他梁菖仲的爹是中州長史,雖然只是個六品官,但和劉大頭那小小的捕快比可是大了去,他能看上劉大頭的閨女是她的榮幸。
誰知道那女人的臉盤兒美歸美,卻是個潑辣貨,不過就是睡了她一次便尋死尋活。他本想用以往的方法解決,偏偏碰到了硬茬子,派去威脅的人不僅被劉大頭打了出來,還揚言要告上官府,將他關(guān)進牢里。
他見解決不了,只好將這事告訴他爹,他爹聽了險些要將他打死,若不是他娘死命攔著,他這雙腿肯定斷了。好在最后娘付了大筆的銀子才將事情壓了下來,但他也被他爹給關(guān)了一個月,悶得他都快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