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晚晴埋頭在一排排的書架里,不時懊惱地低語著。高大的書架直到房頂,使她的身形顯得極為嬌小。午后的陽光透過葉子間的縫隙灑在書庫內,隱約斑駁。幾縷光線照在她秀氣的小臉上,只見一雙晶瑩靈動的眸子正不停地轉呀轉。這是一個夏日靜謐的下午,連知了都已厭煩了嗚叫。名聞全省的絲織大戶——封府后宅的書庫里,那一冊冊泛黃的書籍之中,更透著一股幽幽的涼意。
封晚晴從書架旁直起身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正要舉步回房,她的耳朵卻動了動——書庫盡頭的休息室里好像有什么動靜。
難道有賊?不可能。她斷然否決了這個想法。大白天的,有哪個賊會笨到連書庫都看不清楚,還一頭闖進來?
好奇心頓起,她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一邊小心顧及不要碰著了什么,然后伏在門背上,把耳朵貼上去。
“唔……嗯……”仿佛是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曖昧的呻吟聲,中間還夾雜著男人低沉的笑聲和模糊的話語聲。晚晴聽得出來說話的是個男人,而且他有著一副低沉的好嗓子,只可惜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么。
封晚晴年已十五,自然不是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偶爾她還會在廂房里撞見下人們偷情的場面。就算用膝蓋想,她也知道這休息室里正在進行著什么好事。
晚晴無趣地撇了撇嘴,不過那男人的聲音她可從來沒聽過,該不會是府里的下人把外頭的男人給帶了進來吧?真是大膽。
聽著門里的呻吟聲,實在是很難叫人不去偷看啊。這是人類的天性,所以也怪不得別人了。封晚晴心安理得地替自己找了一個好理由,然后無聲無息地將門推開了一條小縫,向里面望去。
她第一眼就看見了一雙滿含笑意的眸子,這雙眸子的主人對她的行為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換句話說,他老早就知道她了,并且恭候著她。
封晚晴直直地瞅了他一會,覺得他臉上、眼中的笑意十分刺眼。哪有人在這種時候還笑成這樣的?白癡啊。
封晚晴用一種很不屑的眼光看他,卻讓他反而笑得越發張狂。這男人也不看看這是哪里,這可是她的地盤耶!他居然還敢這么囂張!
封晚晴抿抿嘴,有些動氣了。
一聲低低的呻吟聲傳人耳,讓晚晴總算想起眼下是什么情形。只是這個男人也太——太大膽了!就當著她的面,他的一雙手依然老實不客氣地在他懷里的那個衣襟半敞的女人身上游走著,惹得那女人不住地嬌吟,而那半張的眸子也慵懶得什么都看不見,壓根兒沒發覺這里已經多了一個人。
相對于那女人的忘我,這男人實在是太過冷靜了!他那雙噙滿笑意的眼,卻直勾勾地瞅著門外的晚晴。
封晚晴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無恥!只是晚晴覺得——怎么那個女人越看越眼熟?還有那衣服,盡管都快退到一半了,露出女人半截白玉般的身子,看得實在叫人不好意思——不對!問題不在這兒!是那衣服,實在是太眼熟了!
對了,那衣服是一個月前爹爹請繡玉坊的大師傅專程給她們三姐妹定做的,就是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商行例會。這全省商行聯合例會已連續在封府開辦了五年,每一年爹爹都會為此給全家人定做新衣,這已成了慣例。而這一次例會請的是本省首屈一指的繡玉坊的大師傅,因此做出來的衣服也格外考究。她自己的那件以蘭花為面,是取了蘭姑姑的名字;而大姐、二姐的衣服各自與她們的名字相合,大姐的是一朵梅花,二姐的則是一朵菊花。
那么這一件呢——封晚晴有些不能置信地低喊:“二姐!”
二姐向來心高氣傲,兩年來也不知多少人上門提親,都給她一口回絕。而如今,她居然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這兒廝混,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
或者是她看錯了也未可知,不過,隨著那女人應聲回頭,那張美麗嫵媚的臉龐,千真萬確是二姐。
看著二姐由恍然而了然,然后臉紅了一大片。封晚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砰”的一聲摔上門。
二姐真是昏了頭,大白天的就干出這樣的事!那個男人明擺著是在引誘二姐,但他自己卻分明不用心,這情形連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二姐居然還傻傻地和那男人——嘖!
封晚晴這些年來見多了這樣的人,不是貪圖二姐的美貌,便是貪圖封家的財勢。以往二姐對這種人可都是不屑一顧的,如今這是怎么啦?
封晚晴“蹬蹬”地跑了出去,滿懷的不解加上氣惱。
在晚晴的身后,男人低沉的笑聲在狹小的空間里響了起來,他的動作越發放肆,完全不受方才意外的打擾,封束菊因為剛才而稍稍退卻的情火也在他的挑逗下愈發高漲,隨即迷失在他狂熱的索求里,渾然地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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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府客居。
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現在三進的一個套房中,一直候在房里的侍從默默地站了起來,望向他。
他臉上帶著笑,漫不經心地吩咐他的侍從:“你馬上傳信給王老板,叫他把那批絲織品收下來。過上幾天,立即運到京城去。”
侍從疑惑地看著他,道:“公子,這條線路,您跟封家談成了?”
“我根本沒去談。”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侍從一臉震驚,語氣輕松,“我去談,能有什么結果?”
這些年來,不知有多少財大勢大的大戶在這上面碰過釘子了。封府不是傻子,肯定不肯放棄這條生財之路。他也不是傻子,至少不會傻得去當面自討沒趣。
“但是,我還是做成了,不是嗎?”他嘴角的笑仿佛有些嘲諷,他做事向來都喜歡用最方便的法子。而至今,他還沒有失敗過。
侍從點頭,猶自不解,“運往京城的貨向來由封家一手把持,多年來從中獲利豐厚,怎肯拱手讓人?”
主子固然是商業奇才,但封府也不至于這般無能。
“這點還想不通?”他看著侍從大惑不解的臉色,微微和笑。也罷,他就給一個提示!胺飧腥齻女兒,卻沒有兒子!
侍從愕然,封府有多少人跟這有關嗎?
真是朽木不可雕!他輕哼一聲,“封府幾十年的家業,到這一代卻后繼無人。前年封府大小姐招婿進門,卻又是一個擔不了大事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封府會把希望放在哪兒?”
“封二小姐的夫婿!笔虖拿腿惶а弁Z氣有些不確定,“您要娶她?”
“反正我也該成家了。”
只聽到他這語氣,就知道主子沒把這婚事放在心上。侍從動了動嘴唇,卻終于什么都沒說出來。主子要做的事,哪一件聽得人勸的?
只是——“若封府要您入贅呢?”這一點大有可能,主子不會真的就順了他們吧?侍從憂心地看著他。
他只是笑,笑得老謀深算,“封府還不至于糊涂到這個地步。權衡利弊,他們知道怎樣做對他們更有利!
沒等侍從放心地吐出氣來,就見他話題一轉,道:“我今天還見到了封府的三小姐!
他對封府的情況早已事先調查過。不過,想起中午時的情景,他不禁揚了揚嘴角。那個粉粉嫩嫩的小女孩似乎對他不怎么滿意呢!換了別人,見到這般放浪輕狂的場面,怕早就躲到一邊了。哪像她,還專門瞪大眼睛去瞧,連臉都不紅一下。她家里的大人到底是怎么教她的?
他的嘴角揚得更高了,轉過眼卻瞧見侍從一副吃驚的模樣看著他,那種表情——“你該不會以為我想連那小女孩也一并要了吧?”多個妻妾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只是這侍從干嗎一副他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的表情?嘖!真是想不出這些年來這家伙是怎么跟著他的,以前他風流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這家伙露出這般表情來呀!跋胝f什么就說,用不著對我擺出這副樣子來!”
侍從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封三小姐今年才十五歲。”
“十五歲已經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彼p嗤,難不成他在他的侍從眼里是個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的摧花淫魔?真是抬舉他了!
侍從似乎還要說什么,卻又緊緊閉了嘴,但眼神卻在譴責他。可是,他似乎還什么都沒對那小女孩做呢。當然,如果必要的話,他也并不會因為封三小姐還是小女孩就放過她的。他挑了挑眉,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他的侍從又會拿什么表情看他呢?似乎很有趣。
揚起一抹笑,他不再說什么。他從不在乎自己是壞人,也承認自己是。這樣,比較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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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兒,你二姐要嫁人了,你聽說了嗎?”封家二夫人一邊做著刺繡活,一邊跟女兒說話,“聽說對方是一個頗有名氣的織造商,而且是這次例會的風頭人物。不少商會的頭頭都極為看好他,說他年紀輕輕前途無量,你二姐還真是有眼光。”
封晚晴早在聽了第一句話時;就已經震驚過度以致啞口無言了。她不過是在府里玩了一下午,怎么一回來就都變了樣了?
二姐居然要嫁人了?該不會就是中午時她在書庫見到的那個男人吧?他的手腳真快。
“他做了封府的乘龍快婿,自然更有前途了!狈馔砬绾萌菀撞呕剡^神來,沒什么好氣地說。
封府向來是本省絲織行的龍頭,那男人的居心真是再明顯不過了?伤龤鈵赖氖嵌,二姐居然就這么一頭栽進去了!笨啊!
“話也不能這么說,他自己要是沒有真材實料,別人就是想幫扶他都扶不起來的。再說,連你爹爹都對他贊不絕口,你想,這還錯得了嗎?”
“商業上的才能暫且不說,爹爹既然見過這個人,覺得他品性如何?”
“不錯啊,他為人謙恭有禮,對你二姐也是情深意重!
“慢著!”自己和娘是不是在說同一個人?封晚晴直犯嘀咕,“是二姐向爹爹提出來的嗎?”
“這倒不是,是那人對你二姐一見傾心,所以就向你爹爹提親!
就說嘛,不對,還是不對!暗瓦@樣答應了?以前那么多上門給二姐提親的人,爹爹都拒絕了,憑什么這一次爹爹就那么快答應?”
“這可是你二姐親自點頭答應的,要不我干嗎說你二姐好眼力?”封家二夫人看著女兒,不曉得她干嗎那么大驚小怪。
事情還是繞回原點了。封晚晴癱在椅子上,提不起勁來。那個男人還真會裝啊,謙恭有禮?情深意重?偽君子!
“聽說那人長得可俊著呢,府里的丫頭個個迷他迷得跟什么一樣!狈饧叶蛉素W試Z叨著,也不管女兒有沒有在聽。
“是啊,是啊。他還顛倒眾生呢!”一群不長眼睛的笨女人!
封家二夫人好笑地看著女兒,道:“說了大半天的,你到底在跟誰慪氣啊?”
“說了你也不懂!狈馔砬鐟猩⒌赝嬷种,卻在聽見下一句話整個人直跳起來,險些掉到地上去。
“婚期就定在一個月后,日子也都挑好了——晚兒,小心點,都那么大的人了,不要總是慌里慌張的,唉!
“完了,完了,”封晚晴嘟囔著,“二姐又不是趕著去投胎,想嫁人也不用那么急吧!
“瞧你說的什么話。這可是你二姐大喜的日子,你可別沖撞了,小心你二姐怨你一輩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給他們賀喜還不成嗎?”
“小心說話。”封家二夫人還是不放心,再次叮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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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束菊的閨房內。
“你真的要嫁給那個男的?”封晚晴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最后一次問道。說得她口都冒煙了,二姐卻還是一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模樣,早知道她也不用費這么多口水了。
“沒錯,你不用再說什么了!狈馐請詻Q地回答。她還是穿著白天那件繡有菊花的衣裳,長裙曳地、風姿綽約,的確不負封府第一美人之稱。
“就算那個男人根本不是真心對你?”封晚晴不死心地迫問。
“那又怎樣?”封束菊平靜地道,“只要我能在他身邊,我就覺得幸福了!彼斎恢肋@男人對她的好是出于什么目的,因為他甚至沒有費心去掩飾他的心思。但,她還是離不開他。
封晚晴啞然,不懂二姐怎么可以說得那么平淡,而神情卻又是那么堅決。她明明已經知道了他是——
“你不怕他日后冷落你?”自幼生長在府里,封晚晴見多了深宅大院里的怨婦故事,難道二姐不怕自己也成為其中的一員?
“以后的事哪能想那么多?”封束菊微曬,道:“抓住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也對。”封晚晴不覺點頭,但是,還是忍不住哼了一聲,“自己選的路,就要自己負責到底,以后可別哭著回來訴苦!
“那怎么可能?”封束菊不相信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就算會,她也不可能回來讓人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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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三天,便是封府二小姐的大喜之日。
聞風而來的親朋好友,從一個月前便絡繹不絕。每天封府大門前只見車水馬龍,盛況空前,上上下下,無不喜氣洋洋。若說有人不滿這婚事,也只有封府三小姐封晚晴了。別人看她板著一張臉,只道她姐妹情深、舍不得二姐出嫁,誰曉得她是別有心思呢。這些天來,封晚晴幾乎跟二姐見不著面,試衣裳啦,挑選首飾啦,一大堆人圍著二姐,封晚晴根本懶得去湊熱鬧,反正該說的話也都說完了,是好是歹都是二姐自己的事了。
晚晴無聊地蹲在地上,看著螞蟻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又跑過去,不是像極了這些天進進出出的人嗎?封晚晴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人啊,其實并不比螞蟻高明多少。
“什么事這么好笑?”一個聲音從身后冷不防地傳來,嚇得她猛一抬頭,身子一仰便向后倒去。晚晴還以為要掉到地上去了,但她的整個身子卻落入一雙大手里,憑著晚晴的直覺,這是一個男人。一時,封晚晴連身子都僵了。
“你這叫‘投懷送抱’嗎?”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聽得出幾絲戲謔的口吻,“或者叫‘投懷送背’更合適些?”
可惡!封晚晴用力地掙扎了一下,想離開這種尷尬境地,卻反而被那男人抱得更緊了一些。他的嘴就在她脖子后面,呼出的熱氣拂在她脖子上,癢癢的,她卻一動也不敢動。
“噓,別動,小女孩。你不知道男人都是很容易沖動的嗎?你這個姿勢可是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哦!蹦腥说穆曇衾飵еσ,似乎存心在逗弄她。
經他一提,封晚晴才發現自己幾乎整個人坐在那男人懷里,實在是太——太不合禮數了,她氣憤地低叫:“放開我。”她甚至不敢喊得太大聲,怕把別人引來,瞧見她這副樣子。
那男人卻充耳不聞。晚晴的脖子上忽然傳來一陣麻癢濕濡的感覺,讓她整個人差點跳起來,那男人居然在舔她的脖子。
太可惡了,封晚晴開始死命地掙扎,再這樣下去那還了得?!只可惜,她怎么也敵不過那男人的力量,反而越動越緊,最后她被緊緊地困在他懷里。她的耳邊還不時地傳來那男人愉悅的笑聲,對她在他懷里的掙扎似乎頗為受用。
就算用“火冒三丈”、“七竅冒煙”也不足以形容封晚晴現在的心情,她也不管是不是給那男人占去便宜了,只管使出渾身解數,非掙脫那男人不可。
她累得滿身大汗,可惜卻一點也沒用,看著那男人交叉在她面前的雙手,只不過就比她的粗了一倍,可憑什么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就是掙不開?
可惡,可惡透了!
“你是什么人?”先打聽出他的名字,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嘖嘖,小女孩,想報仇啊,不過我也不怕你知道!蹦腥讼袷窃诙号游镆粯,含著笑聲道:“你前些時候不是剛看了我一場好戲嗎?我還沒跟你收觀賞費呢。怎么就這么點日子,你就忘了?該不會是刺激過頭了吧?免費的春宮戲,俊男美女的搭配,表演得又那么賣力,可是難得一見的哦!
“你、你就是……”封晚晴一時竟口吃起來,她這輩子沒見過這么無恥的男人,他居然、居然還是自己的未來姐夫?
“你、你——不要臉!”
“這可不像是對長輩應有的態度哦,小女孩!
“那你現在在做什么?還有臉說?還有,不許叫我小女孩!”
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男人實在很想笑。倘若把她留在身邊,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逗逗她,似乎也蠻有趣的。
唔,這個念頭不賴。男人低低地笑了起來,由胸腔發出的低沉笑聲聽起來極舒服,封晚晴一時也有些失神。那么好的嗓子,配給他,真是可惜了。
“小晚兒,和你二姐一起嫁給我吧;槎Y可是現成的,你只要穿好衣裳等著拜堂就行了,一點也不麻煩哦。”那副極富磁性的嗓子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誘哄著,或許天下沒有女人能不心動的?上是用錯了地方,封晚晴還是個小女孩,心如明鏡,不沾半點情絲,他錯估了這點,注定要踢到鐵板。
對那男人說話的內容太過震驚,以至于封晚晴忽略了那有著極親密意味兒的昵稱——“小晚兒”。不過光是這句話,仍然讓封晚晴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也未免太貪得無厭了吧。”封晚晴冷冷地說,“我可不是二姐,被你騙得暈頭轉向。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喜歡二姐,你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們封家而已。二姐自己情愿,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墒悄愕闹饕饩尤淮虻轿翌^上來,寡廉鮮恥,莫如此甚!”
挨了一頓罵,男人卻沒有一點生氣,反而笑得更是開心。他的眼瞅著封晚晴,語氣很是曖昧。
“小晚兒,沒想到你這么了解我哦!
聽他的聲音,就知道這男人沒有二點悔改之心。封晚晴已經氣得再沒什么話好說了。遇到臉皮比城墻還厚的人,你還真是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只是這男人還緊緊地抱著她不肯放手,明明他跟二姐成婚在即,居然還做出這么差勁的事,封晚晴實在為二姐抱屈。憑二姐的才貌,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偏偏選上了這么一個、這么一個——
那男人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著,微風拂過。一時之間,她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種仿佛被人放在手心里呵護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人什么話都罵不出來了。
爹爹小時候常常這樣抱著她哄她,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很幸福的小孩?蔀槭裁催@個男人也會做出同樣的動作呢?
或許二姐就是這樣被他收買了。
只是這樣實在是太丟人了,她都這么大了,他還把她當小孩一樣地哄。別以為這樣她就會答應他那荒謬之極的提議,想都別想。
只是這個男人抱她似乎抱上了癮。天藍藍的,白云飄呀飄,天氣這么好,封晚晴卻在發愁,他到底什么時候才肯放開她呢?
剛剛想到這兒,那個男人就松了手,讓她坐在地上,然后轉到她面前,挺直身子,一雙笑眼直瞅著她,一副等她謝恩的氣派。
那副模樣,實在是讓人想狠狠地踹他一腳。封晚晴直直地起身,看都懶得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一雙長腿極快地跨到她面前,頎長的身子極具氣勢地壓迫著她,那男人要笑不笑地瞅著她,“這么簡單就想走嗎?”
封晚晴瞪著他,伸手想推開他,卻被他一把捉住,微一用力,她的整個身子撲入他懷中,被那個男人抱了個滿懷。他順手拉過她的一縷頭發放到鼻翼邊,一邊聞她的發香,一邊低低笑道:“還是學不乖啊,小晚兒。以后千萬要記著,別向男人動手動腳,不然吃虧的可是自己哦!
但懷里的小人兒似乎沒聽見,一徑地掙扎不休?此孟裥游锇銖堁牢枳,他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陽光下,她漲紅的臉蛋兒生動極了,原本就靈動的眸子因為氣憤更加燦亮。那眸子一眨不眨地瞪著他,仿佛她整個心神只專注于他一個,除此之外,天地萬物,都不在她的心上。
一瞬間他竟有些失神,隨即又清醒過來。明知她只是太過憤怒,但被她這樣瞧著,他的身子竟有些熱。他瞇起了眼,瞧著她,卻什么都不說,當下有了決定:他要她,不同于先前只是好玩的想法。
不過,現在恐怕還不行,他的小晚兒這會兒正對他深惡痛絕呢。有些遺憾地抱緊了她,他輕笑,語氣更是輕柔,“我以后不在你身邊,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哦。還有,別讓別的男人碰你!
這最后一句話幾乎就在她耳朵邊說的,他說得雖平淡,但那里面的威脅之意卻是一聽即知。
你管得著嗎?封晚晴恨恨地在肚子里罵,不過,既然身處險境,聰明一點的人都曉得說出口來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男人似乎滿意了,終于放開了她,在她耳邊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叫駱竟堯,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哦!
你盡管做夢去吧。可惡的男人,這輩子她都不要再見到他!封晚晴頭也不回地跑開,一邊在心里發誓。
立在原地,瞧著她跑開的身影,男人自顧自地笑,笑容里有著算計。對她,他該用什么法子呢?向來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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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府東北角,抱雪軒內。
一個白衣女子負手立于欄桿旁,平靜地瀏覽著四周的景色。雖然聽見后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她也沒有轉過頭來,嘴邊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這種腳步聲,除了晚兒,沒有別人了。
封蘭萱是晚兒的親姑姑,封老太君最小的女兒,封府舉足輕重軍師。她自小聰明冷靜,一生未嫁。封府上至當家主子,下至奴仆,無不對她敬畏有加。全府惟一一個敢對她隨便一點的,也只有封晚晴了。說也奇怪,她的性子向來冷淡,卻沒來由地與這丫頭親近。
腳步聲停下來,卻半天沒有聲音。封蘭萱轉過身去,見封晚晴站在那里,一臉郁悶。
“晚兒,怎么了?”這丫頭今天的模樣可不大尋常,有什么在困擾她。
“蘭姑姑,你說人要是不會長大多好。”
“也許。一輩子無憂無慮自然好。不過,也有可能因此錯過成長中真正的幸?鞓,不也很可惜?”
“女孩子為什么非要嫁人?”
“不一定啊。嫁不嫁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地愛過,那就足夠了!
“那二姐這樣叫做真正的愛嗎?”
“對她來說,或許是!
“她愛上什么人不好,”封晚晴實在氣悶,“為什么非要愛上這樣一個人?”
封蘭萱眼神一冷,“那人做了什么?”
菊兒的未來夫婿她只見過一面,印象不佳。心思太深的男人,不適合封府的女人。但是見菊兒如此癡迷,而且那男人對封府將來有利,她也就沒有反對。
但他若膽敢對晚兒做出什么來,那就——
“他居然想讓我也嫁給他!”一想到剛才的情形,封晚晴的心里就開始冒火,鄙夷地道:“真是貪得尤厭,不知廉恥!”
他還對她動手動腳,不過,這實在說不出口!何況說出口后,她可能會因為禮教而硬被逼著嫁給他吧?她才不要那卑鄙小人稱心如意!
“你說他想娶你?”封蘭萱稍稍放下了心,她還以為那男人對晚兒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來呢。皺起眉頭,封蘭萱猜不透那男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娶了菊兒,他已經達成目的了,沒有必要再娶晚兒吧。難道說——他怕晚兒日后嫁了別人會對他不利?
“蘭姑姑,你勸爹爹取消婚事好不好?”封晚晴望著她,眼中盡是希冀。
封蘭萱微抿嘴角,晚兒也想得太簡單了吧。這婚事早已昭告天下,若是出爾反爾,封府豈丟得起這個臉?
“蘭姑姑?”
封蘭萱微微搖頭,道:“這事已經定了!蹦悄腥藢⒊蔀榉飧呐,但這并不代表他有糾纏晚兒的機金。她溫言撫慰侄女:“就算他成了你姐夫,你也不用粗心他會對你怎么著。三天后他們就要拜堂成親,然后就會啟程回他們自己的家去。雖說離封府并不遠,但一年到頭恐怕也見不了幾次面。你盡可不用理會他!
“我知道!狈馔砬缥⑽⒖嘈Γ拔抑粨亩闼
“菊兒自有她自己的造化,旁人再擔心也沒用。”
封晚晴默然,許久才悵惘地道:“以后想見二姐,怕是沒那么容易了。”十幾年的姐妹,說分就分,怎么舍得?
封蘭萱輕拍著她的肩,算是無言的安慰。
喜慶的調子在遠方悠悠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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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曉晴看著二姐穿著一身新嫁裳,喜氣洋洋地走進新人專用的車子里,然后馬車緩緩地行進著,一步步地拉長與封府的距離,在喧天的鑼鼓聲中,在親友們喜慶的祝福聲中遠離了。一直躲在大門柱子后看著的封晚晴終于落下了眼淚。
這可惡的婚禮,讓她再也留不住她至親的手足,還要眼睜睜地看二姐被男人欺負,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她這一輩子絕對不要嫁人了。
絕對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