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深覺別扭地低語,怎么覺得這女人比他還了解這里一樣?這種話明明是該自己說的才對,就這樣被搶了臺詞,對方還一臉的鎮定和自如,就算以后是要留下來作為山賊的一員,進入角色也太快了點吧?
“你真不像個女人!蹦挠信藢ι劫\這種身份這么駕輕就熟的?
“啊,謝謝!
有嘍羅抓了抓頭,“我是不是聽錯了?三當家罵她不像女人,她還道謝?那上次我也這么說我家婆娘,她怎么甩我一把菜刀?”
“我老婆從床上把我踢下去,然后罰我打了半個月地鋪!鄙砼缘娜烁ヮ^。
“啊,你才娶的那個也這么兇?”大喜,找到知音,二人蹲到墻角交流血淚史。
“真的不能蓋在這里嗎?”
溫宣桑斬釘截鐵地點頭,“當然!”
“那就沒辦法了啊——”圖卷敲向掌心,敲出三分瀟灑三分得逞,“宣桑,我們只能做鄰居了呢!
“什么意思?”不好的預感涌上。
刷一聲,羊皮卷在他面前展開,“看見了嗎?照二當家的布局,只有在這兩處動手不會破壞陣局。也就是說,我或者離你十步之遙,或者在寨主八步之內,沒有別的選擇呢!
“怎么可能?”粗魯地一把搶過圖卷,溫宣桑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怎樣?”她沒騙人哦,出現這種結果應該叫做:天賜良機。
他繃著臉把圖卷扔回給她,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來:“……我看不懂。”亂七八糟的橫線豎線,搭配一些更加亂七八糟的符號,倒是有文字注解,但是他又不識字!
云起怔一下,收了笑臉,柔聲道:“沒事,宣桑怎么樣都是最好的!
午后暖洋洋的陽光照在兩人身上。
——宣桑怎么樣都是最好的。
“最好?”退了兩步,退到了陰影里,少年清澈的眼眸意義不明地瞇起,聲音中是濃重的,與他的形象絕不符合的譏誚之意,“我說過,別和我套什么關系。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記得了,別逼我想起來!
這么說,不就表示其實你什么都記得嘛。云起眼中劃過一抹釋然。還好,總算肯定他還記得,只是這種語氣這種神情,真是看得有點傷心呢。
“你記得什么?”她若無其事地卷好圖卷,“我對那個沒興趣,只想知道你決定好要和我作鄰居了嗎?”
“……”別以為轉移話題就能騙過他了,才不相信這個女人真是因為看上他才老用那種眼光看他的,雖然,這樣過度清醒對自己的自尊有點小打擊。
“這還用問嗎?”他不甘地撇嘴,“相比起來,我寧可自己承受你的騷擾,總比冒讓你半夜摸進大哥的房的危險好。”
云起嘆氣:“宣桑,要怎么說,你才相信我對你大哥一點企圖也沒有?”她看上去就真的急色到這種地步嗎?
“怎么說我都不相信!睖匦5伤,“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真的什么也不懂。你上午看大哥那種眼光,就差把他生吞活剝了,以為我沒發現?”
云起一口氣哽在喉間,咬著牙笑,“是啊,宣桑眼力真是好,那你有沒有發現你的好大哥看你又是什么眼光?”那才是真的生吞活剝好不好!
溫宣桑卻忽然怒起來,“你這么問什么意思?跟我炫耀嗎?大哥這兩年是看都不看我了,那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廢話!”擺明戳他心肺嘛!
“……”看著面前少年鮮活的憤怒,云起突然有些想笑。
可憐的溫良玉,她上山一天不到,已完全摸清他的心思,但當事人卻硬是能一直一無所知?偸菍χ@么個不解半點風情的笨蛋,個中滋味實在不是“辛苦”兩字就能形容得盡的吧。
尤其某一日,當他終于得知真相時,知道自己這么多時日的壓抑苦忍,究竟為的是怎樣莫名其妙的理由,大約是只有吐血才能一紓心懷的了。
她一邊走一邊笑。后面溫宣桑不爽地踢飛一粒小石子,雖然對方并沒說什么,卻還是強烈地覺得自己被嘲笑了。
想到以后要和這個女人成為鄰居,心情前所未有的陰霾起來。大哥啊,你一定要記得,我是為了你的清白才甘愿犧牲自己的。
過了三天,蓋房所需的一應原材料都已搜羅采買完畢,山寨上下人等一齊破土動工。
溫良玉一點消息也沒有,溫宣桑有些坐不住了。
云起偶然聽到他嘮叨倒是好笑,“哪有這么快?就算只算來回路程三天時間也不夠啊!
“嗯,是嗎?”溫宣桑扳扳手指,算了算自己把云起帶回來所費的時日,定了些心下來,“來回路程,加上查證所需的時間,起碼還有半個月啊!
少年懨懨地托了腮,看著十步之遙的塵土漫天,“還有這么久——真討厭!焙孟牒孟氪蟾缗。
“寨主又不是不回來了,你懷念得會不會太早了點?”云起看他頹喪的樣子,一時心癢,忍不住伸手揉揉他頂心柔軟的發。
他兇巴巴地一把揮開,“喂,本當家的頭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不要變相占我便宜,監你的工去,我和大哥的事不是你這個外人能明白的!
被毫不猶豫地排除在外了呢,不管表現方式如何,卻都和溫良玉一樣,理所當然地不允許外人介入彼此,這種距離——真的只是“兄弟”嗎?世上有這么獨占的兄弟嗎?
云起搖頭笑一笑,轉身而去。
溫宣?粗w長的背影,目光陰郁下來。
“喂,你真要留下來?”煙塵四起喧囂嘈雜中,他出聲。
云起腳步一頓。
“別轉過來!”先聲阻止,再出口的話平板不興,“你留下來,有沒有什么別的目的?”
太過直白到一針見血的問話,背對著的云起似被煙塵迷了眼,一雙眼驀然瞇起,“什么意思?”
“你不用和我打什么馬虎眼,勾心斗角的事我本來也不懂。”溫宣桑淡淡道,“只不過,你真有什么目的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要是等大哥回來,他不會有什么情面留給你的,不要以為——他看上去很好說話,就真的很好說話了,更不要以為他查不出來。你不是祁連山的人,沒聽過溫良玉的名聲,但你想想我們這一群戰斗力基本上為零的人,怎么能在這虎狼堆里立下足的,心里就該有點數。”
不是人氣,不是運氣,不是他人庇護,不是任何別的東西,只是實力——千秋寨溫良玉一個人的實力。
“聽不懂你在說些什么啊!彼p笑,誰也看不見誰的表情。
宣桑,你被保護得不錯,所以勾心斗角的事是不懂,但,也并不是個草包呢。
這世上的好人從來就不多,但是多么幸運,你遇上一個不太壞的。我們的遺憾才不致太過深重,至少沒有變成罪孽。多么……幸運啊。
“我所勉強能明白的一點是,你——似乎在擔心我?”她柔聲問。
“誰、誰在擔心你了!”趴著的少年如被點中死穴一般立即直起了身,聲音跟著慷慨激昂起來,“這不過是我身為千秋寨三當家所必須要具備的警覺心罷了,隨隨便便放了不相干的人進來,總要試探一下,萬一你是官府安插的內鬼,我不是引狼入室?不過你不是的話,就老實點去監工吧,別指望我會幫你這個!
“……”云起沒回答,站在原地不動,只肩頭微微顫動。
溫宣?此珙^抖動的頻率,心頭起了不祥的預感:“喂,你不會是在——”
驀然轉過來的如花笑靨證實了他下面未出口的話語,未及做出反應,女子的身形已先撲了過來。
“宣桑你好可愛哦。”
緊隨清朗的笑語后,眉心一瞬間暖洋洋的,如輕風依戀拂過,又似蝴蝶透明薄翼掠過一般的柔軟觸感。
“你你你——”捂著額的少年聲音都變調了,“你敢非禮我!”
云起上揚的唇角笑瞇瞇的,“不錯嘛,還知道這叫什么,真怕你什么都不明白,給人占了便宜也不知道呢!
“啊,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不遠處熱火朝天忙著蓋房子的嘍羅群中傳來驚嘆聲。
“這小妞好大的膽子!”
“相比起來三當家有點遜哦。”
“唉,為什么沒人來非禮我呢——”
此起彼伏各種各樣的驚嘆聲中,新一輪非禮事件代替原來的同居宣言迅速在千秋寨傳播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