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現在去鹽幫總壇拜會幫主武鈺。你身上有傷不便出行,就在客棧休息吧。我已拜托司徒大人照顧你!”
“司徒鏡空?”
“是啊。他也投宿在這家客棧,而且就住在我們隔壁,你說巧不巧?”
“巧!北倍泛龅匦闹幸粍。看哥哥離去后,她便也緩緩走出房間。
司徒鏡空正坐在廳間獨酌,見她來,大喜道:“云兄弟,看見你真是太高興了!來來,咱們一起喝幾杯,煮酒論英雄!”一邊招呼:“店家,再熱兩壺好酒來!”
北斗婉拒道:“謝謝,我身體不適,不便喝酒!弊咧灵T廊下倚欄而立,瞇眼眺望遠處的青山綠水,卻用眼角余光瞟著司徒鏡空,暗自拿他與昨夜的蒙面人作比較。忽聽樓下街道上傳來一陣喧鬧,尖叫聲不絕于耳,她忙探頭望去,只見一輛無人馬車疾馳而來,拉車的馬似乎發了狂,橫沖亂撞,把街道兩旁的攤子撞翻一片。行人驚呼著紛紛走避。一名白衣少年躲避不及,踉蹌著被絆倒在地,眼看那馬的一雙鐵蹄就要往他頭上踏去。
情急之下,北斗雙足一點,躍起來飛身往那少年撲去,抱住他急速往旁一滾,堪堪避過鐵蹄。
那馬長嘶一聲,直立起來。她抬眼望去,只見司徒鏡空兩手緊握韁繩騎在馬上。那馬掙脫不了,狂嘶一陣,漸漸安靜下來。
“好大力氣!”北斗暗贊,放開少年站起身來。
那少年跳起來,忽然驚呼一聲:“云姑娘,是你!”冷不丁就張開雙臂抱住她,一邊涕淚橫流地嚷嚷:“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竟然不顧自己安危搶著來救我!嗚嗚,這樣的深情厚意除了以身相許實在是無以回報。 痹瓉磉@人正是那冤魂不散的宣赫。
北斗猝不及防地被他抱個正著,不由大怒,反手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胸口,“嗵”地把他打得倒退幾步,跌坐在地。
“嗚,你又生氣了!我知道你是在怪我不會保護自己,讓你擔驚受怕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你不要生氣嘛!”
北斗冷冷道:“我真后悔救了你!”轉過身不再理他,卻見司徒鏡空一臉愕然。
“你是云——姑娘?”
北斗垂下頭,輕聲道:“讓司徒大人見笑了,我確是女扮男裝!
“啊?”司徒鏡空張大嘴,半天合不攏,“你一個女子,竟懷如此文才武略,實在難得,難得!”
這時宣赫又蹦到她面前,討好道:“云姑娘,你什么時候回京?我準備明天就走了,你是不是又想追隨我回去?這回我包了一艘大船,咱們索性一起走吧?只不過那畫眉姑娘也在船上。我今日去把她贖出來,原是要放她自由的,可她執意要跟我回京,無奈我只好把她帶……”
北斗正待離開,聽到這里,奇道:“畫眉執意跟你回京?”
“是啊!”他急急解釋,“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強求的,你不要誤會哦!”
北斗凝眉,若有所思。
忽然一少年疾奔而來,一把抱住宣赫大嚷道:“哎呀,貝勒爺,你怎么樣了?你沒事吧?可把我嚇死了!”來的正是小馬。
“當然沒事了!我有福星高照嘛!”宣赫抬手朝旁一指,“咦,不見了?”北斗早已頭也不回地離去。
小馬把他拉到一旁,低聲道:“主子,你怎么可以這樣胡鬧?實在是太危險了,會沒命的!”
宣赫聳聳肩,“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不這樣我怎么可以軟玉溫香抱滿懷呢?”
小馬翻翻白眼,“真拿您沒辦法!”回過身去牽那馬車。
宣赫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夢幻般地輕喃:“不這樣又怎么可以試出她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呢?唉,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正跟夢中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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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回到房間,發現腿上的傷口因剛才那一下劇烈動作又裂開了,鮮血不斷滲出,隱隱刺痛。她只好嘆著氣重新包扎。
“唉,早知馬下的是那個浪蕩子,我就不救了!”
忽然傳來敲門聲,有人問道:“請問這里有沒有一位叫云北斗的客官?”
北斗起身拉開門,“我就是!”
來人便給她一封信,“這是一位姓云的郎中叫我交給你的!”
“謝謝!”
信是懷恩寫的,只有寥寥數語:“案情已有意料之外的進展。今夜三更請于城西鹿山腳下的涼亭里接應我。另外,絆住司徒鏡空一整天,不要讓他離開客棧!
“絆住司徒鏡空?這卻是為何?難道他會阻礙查案進度嗎?”盡管不解,她還是出門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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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鏡空自知道她是女子后,看著她的目光就變得異樣起來,連話都少了很多,只是常趁她不注意時偷看她。
北斗偶一回頭,接觸到他凝視自己的目光,忽想到他拉住高頭大馬的雄姿,心念一動,“司徒大人,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請說。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沒這么嚴重的!北倍返恍,拿出一塊黑巾給他,“不過卻是個不情之請。煩請大人把這塊布巾蒙在面上,只露出眼睛,好嗎?”
“原來是這種小事!彼就界R空笑了笑,隨即便把黑巾蒙在面上。
北斗細細地看他,輕輕搖頭,面現失望之色,嘆道:“不是的!
“不是什么?”
“沒什么。多謝大人。”
原來“夜神”不是他。那么是誰呢?她閉上眼,腦海中便又浮現出那雙深幽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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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三更。
北斗一身夜行服,依約來到鹿山腳下的涼亭,等了約一炷香功夫,才見懷恩匆匆奔來。
“拿著!”他遞給她一個染血的錦囊,急急道:“趕快回京,把它交給爹爹!”
突然遠處一大群人舉著火把呼呼喝喝地追過來,“快,抓住那個小賊!”
懷恩一推北斗,“快走!我去引開他們!”
“你?”
“別管我,錦囊要緊!放心,我會全身而退的!”
她再看他一眼,隨即揣好錦囊,飛奔離去。奔出老遠,回頭看時,哥哥已大呼小叫地把追兵引至另一個方向。
“哥哥,保重!”她輕聲道,雙足一點,正待飛身躍起,面前忽然出現兩個人,是奪命追魂。
她拉開架勢,正待迎戰,卻見那兩人向兩旁讓開,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自暗處走出,正是那左頰有十字形疤痕的冷峻少年。
“唉,云大人為了這案,把一雙兒女都派來涉險,對朝廷真是赤膽忠心之至啊!”他說著,手中玩弄著一把短劍,正是她昨夜遺落在畫眉居的那把,“沒想到這么快又見到你。我原本打算到了京城才跟你見面的。但既然你這樣著急,我當然也用不著太講客氣!”
北斗戒備地盯著他,“你想怎么樣?”
“不要緊張!我一向是憐香惜玉之人,自然不會為難你。就連你那位兄長,我同樣不會為難。你盡可回去轉告令尊,叫他放心,云大少這份大禮,鹽幫武鈺一定會親自護送進京。不過,還得看你有沒有命及時趕回去。”他把短劍朝她一拋,“還給你!”看她接了劍,他冷冷一笑,退后一步,“奪命,本座一向不喜歡太潑辣的女人。你就替本座馴服她吧!”
“遵命!”奪命當即便提著大刀上前。
“且慢!”少年又道,“別傷著她。你應知她將來會是什么身份!”
“屬下明白!”
北斗眼看奪命步步進逼,雖明知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卻也只得凝神作戰。幾十招過去,因奪命不敢傷她,處處受阻,而北斗卻竭盡全力,兩人倒打了個平手。但北斗體力有限,這樣下去遲早還是會落敗。怎么辦?
正自心焦,忽地一條熟悉的長鞭揮來,卷住奪命的兵刃,讓她緩了一口氣,向后退開。
是夜神!她心下狂跳。他又來救她了!
轉眼間奪命即與夜神戰在一處。追魂一見同伴處處受牽制,忙也加入戰團二對一,卻仍不是夜神的對手,兩人兵刃先后脫手飛出,眼睜睜看他又故伎重施把北斗救走。
只有那疤面少年從頭到尾都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主人,這次又放他們走嗎?”奪命問道。
“現在還不到留下她的時候!鄙倌昀湫Γ霾[眼瞧著那蒙面男子的背影道:“你們估計他在本座手下可走幾招?”
“應該可走三十招以上吧!”
少年點點頭嘆道:“難得碰到這么一個對手。下回本座可得好好跟他會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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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神帶著北斗急速穿出山林,停在一塊空地上。
“謝謝你再次救我!北倍返,“我該怎么回報你?”
夜神淡淡地瞟她一眼,一言不發。
北斗又道:“我能知道你是誰嗎?”
他卻仍是一聲不吭。
“那么你知不知道那疤面男子是誰?”
夜神搖搖頭,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在查!鄙ひ羧绱说统拎硢,如破損的風箱一般。但她微笑點頭。正跟她想象中的一樣。
沉默一會兒,她問:“你,做夜神,是為平這世上不平之事嗎?”
夜神抬眼看她,目光有些訝然。
北斗仰頭望著滿天繁星,輕聲吟道:“我愿平東海,身沉心不改;大海無平期,我心無絕時。你說,世上真有太平之地嗎?”
夜神瞇了瞇眼,“會有的。”說完便飛身躍起,夜色中,如蒼鷹一般向遠處掠去。
北斗怔怔地凝視他遠去的背影,嘆道:“此生,我可有機會與你一起搏擊長空?”
客棧,燈火通明,野外都被鹽幫人馬包圍。北斗遠遠看見,知是再回不去,只得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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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碼頭,一條威風八面極盡招搖的大帆船,在一群船夫們的吆喝聲中,起了鐵錨準備啟航。
北斗匆匆奔來,足尖一點,躍上船舷。宣赫一見,即從艙內大呼小叫地迎出來,“哎呀,你果然來了!真好!”
北斗不理他,徑自大步進了艙。
艙內更是非同凡響,紗幔飄飄,香煙繚繚,琴聲琮琮,佳人在琉璃珠簾后淺吟慢唱,恍若置身仙境。
“如此招搖,不出三天必招劫匪!”北斗冷笑。
“別講這不吉利的話。來,我帶你去看你的艙房!”他興沖沖地領她進了走廊,后邊是一排艙房。
“瞧,這間便是你的!”他推開中間的一扇門,艙內布置得十分雅致,墻上懸著一幅畫,竟是那“茶烹鑿壁泉”的畫。他得意地指著它獻寶,“瞧,我是不是想得很周到?”
北斗輕哼一聲,不置可否,繞過他進了房,就欲把門關上。宣赫嬉笑著也想跟進來,誰知她卻毫不客氣地抽出短劍架上他的脖子說:“出去!”
他扁扁嘴,不情不愿地轉身退出,一邊小聲嘟囔:“這么兇,動不動就拿刀舞槍的!我得好好考慮考慮,娶一個這么兇的老婆是不是太過危險?”
北斗關上門,冷哼道:“危險是肯定的,你最好趕快打消這個荒唐的念頭!”她四面望望,確定房內只有自己一個人,便從懷中拿出那封帶血的錦囊。小心翼翼抽出信紙展開,提頭的稱呼則為“武愛卿”。往下看去越看越是心驚?磥碛辛诉@封信,這一起巨案便算水落石出了。信是八王爺寫給武鈺的,大意是囑他行事一定要干凈利落不留痕跡,官銀直接運至蕪湖交于大阿哥永璜的人接應即可。成事之后必給他封侯封王。
她看完信,貼著身密密收好,躺在床上細細地思索這一切來龍去脈,卻仍覺疑點重重。其一便是這錦囊,依常理,這種滔天罪行的證據應是看過后便隨即銷毀,為何武鈺竟把它完好地保留下來?其二,畫眉既是武鈺的人,想必知曉不少內幕,為何他竟如此大方地放她跟宣赫進京?其三,這么重要的東西哥哥是如何在一天之內就弄到手的呢?
良久,她嘆一口氣坐起身,腦中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秀敝,眼前似又出現夜神的雙眸。他也在為這疑案所苦惱嗎?
這船行得快,又逢順風,入夜時已抵百里開外的蛸邑渡。
明月當空,夜風輕拂。
北斗靠窗坐在艙房里,仰望天邊一輪明月。明月灑下淡淡清輝,染著薄薄輕愁,恰如夜神的眼。她搖搖頭,輕輕嘆氣。
傷腿又傳來一陣隱隱刺痛,提醒她該換藥了。她低下頭,輕輕掀開長衫處理傷口。
無意間一抬頭,窗外有人影一閃。她一驚之下放下卒襟從窗口飛身竄出,幾個起落追上在甲板上奔逃的人,伸手抓向他的肩膀。
“是我!”那人回頭,原來是宣赫,仍是一臉邪邪不正經的壞笑。
北斗皺眉縮回抓住他的手,沉著臉問:“半夜三更的,你鬼鬼祟祟地在我窗外干什么?”
宣赫趕緊雙手亂晃,“我什么都沒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沒看到哦!”咦?這豈不是不打自招嗎?
“你!”北斗握緊雙拳,一想到自己撩起長衫的姿態被他瞧見,又羞又怒,忍不住揚起拳就揮過去。
“救命!”宣赫立馬抱頭鼠竄,卻哪里逃得過?一連挨了好幾下,哀哀呼痛不止。
這時小馬從艙內探出頭嚷:“半夜三更的不睡覺吵什么吵?”忽地愣住,瞪大不敢置信的雙眼,“咦?貝勒爺?還有云姑娘?你們在干什么?”
北斗收回手,深呼吸平息腹中的怨氣。
宣赫則伸伸腰踢踢腿說:“我們在活動,哈哈!鍛煉身體!”
“半夜三更鍛煉身體?我在做夢吧?”小馬一頭霧水,迷迷糊糊轉回床邊又倒頭睡下。忽又一下彈起,瞪大眼嚷道:“可我明明看到云姑娘狂扁貝勒爺啊?”然后又閉上眼倒下,“不,這是噩夢,噩夢!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甲板上,宣赫斜眼看看北斗,忽瞪大眼,指住她長衫上一塊血跡驚呼道:“呀,你受傷了!”
北斗低頭一看,果然。顯然是剛才那一陣動作讓才包扎好的傷口又裂開了,此時方覺有些痛。
宣赫討好地說:“我那里有上好的藥,我拿來給你好不好?”
“心領了!”她冷冷地說,轉身向艙房走去。忽地站住猛回頭,看見遠遠河面上有幾葉小舟急速向船頭靠來,她一驚,當機立斷,躍到桅桿下抽出短劍砍斷拉帆的繩子。
巨大的帆布失去張力,“嘩”的急墜而下。北斗往后躍,但腿傷卻阻礙了她的動作。眼睜睜見撐帆的厚重木架直直地往頭頂上砸下,突然一雙強有力的手臂抱住她急退幾步。
嘩啦!帆布堪堪就掉在腳下。好險!北斗拍拍咚咚亂跳的心口,發覺那雙手臂仍緊緊摟在腰間,而背后則感到溫熱寬厚的胸膛和強健有力的心跳。她回頭,宣赫那張可恥的笑臉就在眼前,如此貼近,呼吸可聞。
“我救了你哦!你是不是該以身相許?“
“做夢!”北斗臉一沉,手肘向后猛地把他撞開,然后對聞聲而來的船夫們大喊:“快,馬上靠岸!”
“是!”船夫們齊齊答應,拿起竹篙奮力撐向岸邊。
宣赫還糊里糊涂,迫過來間:“靠岸干什么?”
“如果你還想有命回家的話,就別再羅嗦!”北斗也拿了一根竹篙加入撐船行列。
“怎么會沒命?”他嘟噥著,眼光不經意往河面上一瞟,立即大叫起來:“哇,這么多船!一二三四,七八九十,難道他們都是強盜?完了完了,怎么辦?怎么辦?”他哇哇大叫,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亂竄。
北斗眼見十幾艘小船呈包抄之勢越靠越近,不由得心急如燎,抄起一根最長的竹篙準備應戰,一邊回頭吼:“快去叫醒畫眉和小馬!”
“好,好,我去叫!”宣赫趕緊回身,誰知忙亂中卻跑錯了方向,絆到了地上的那堆帆布,“通!”一頭栽進去跌得好不狼狽。正與布和繩索奮戰,后領忽被人捉住提起來。一回頭,原來是小馬,正滿臉恥辱地看著他。
“主子,你真讓我丟臉!”
“沒大沒小!”宣赫拍他一下,“畫眉呢?”
“畫眉姑娘去幫忙撐船啦,就只有貝勒爺您在這游手好閑!”
宣赫瞪眼怒道:“我哪有游手好閑?我不正要去……”忽像火燒屁股般跳起來,“哎呀,我一斤金子換來的紅珊瑚啊,可不能讓強盜搶去!”說著飛奔進艙。
小馬翻著白眼哀嚎:“天哪,我怎么會有這樣的主子?”
宣赫抱了紅珊瑚出來時,十幾名水匪已上了船,正與眾人混戰成一團。
幾名匪徒奔過宣赫時,斜眼瞟見他懷中的紅珊瑚,雙眼一亮,立即轉身揮刀向他砍來。
宣赫大驚失色,大叫:“救命……”拔腿狂奔,繞著船艙在甲板上轉圈。誰知前面又來一群匪徒,情急之下,他立馬“撲通”跳進水中。
好在船已快靠岸,他在水中撲騰幾下,就抓住岸邊的草莖,一躍上岸,然后撒開兩條腿飛奔。他打架沒什么本事,逃起命來倒是比誰都快,鉆進樹林逃得不見蹤影。
眾匪徒急迫在后,卻仍被他跑掉,只得又回身躍上甲板加入混戰。
這時大船因為慣性,“咚”地撞向岸邊的大石,船上眾人都隨船的劇震而東倒西歪。北斗與小馬趁此良機捉住畫眉的臂膀,竹篙用力一頓,飛躍上岸往樹林急奔而去。匪徒們也躍下船緊迫不舍,大有不殺光他們絕不罷休之勢。北斗只得松開畫眉又回身應戰,一邊對小馬大吼:“帶她走,快!”
小馬回身想助她,卻見數名匪徒撲向落單的畫眉,只得大吼一聲,一陣亂棒揮退敵人,拖著她便撒腿狂奔。
北斗揮著竹篙以一敵眾。她武藝雖強,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加上腿又受傷,不多久便顯不支,一個不留神,竹篙被削去一截,背后也挨了一刀,頓時血流如注。她狂吼一聲,拼起全身力道把手中竹篙向一個匪徒的心窩擲去。
噗!那匪徒應聲倒地而亡。她嘆一口氣,眼見五六把大刀同時朝身上招呼而來,躲無可躲,只得閉目受死。暗道今日休矣,都怪該死的宣赫連累了我!
忽聽到耳邊傳來金戈相交之聲,睜開眼時,只見眾人的兵刃都被一條凌空飛至的長鞭卷住脫手而出。緊接著一名蒙面人從樹上飛身而下,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在眾匪的包圍中把北斗往肩上一扛便閃電般離開。
她虛弱地靠在他背上道:“又是你?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救我?”
他并不答,飛身掠出林子,進了山坡上一間廢棄的破廟。廟里倒也干凈,墻角還鋪有一些干草,顯然是有人在此住過。
他把北斗放下讓她趴在草堆上,細細地檢查她背上的傷。傷口雖不深,但很長,觸目驚心。
他輕輕嘆氣,抓起她背后的衣服用力一撕,“嗤”一聲露出一片雪背?上Я诉@么光潔漂亮的背……不可避免地要留一條疤了。他搖頭嘆息,用撕下的衣襟輕輕為她擦去血跡,敷上金創藥,包扎好。
“你還是不愿告訴我你是誰嗎?”她說。女子的身體若被男子瞧見了,那便等于失了貞節,只有嫁那男子一途。而今她的背不但被他瞧過,還摸過了,那她除了以身相許還能怎樣呢?
但他卻仍一聲不吭,反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北斗猛翻身坐起,喚道:“夜神!”
他站住,卻頭也不回,淡淡道:“你沒必要知道。”
“你!”她有些怒意,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又搖搖頭道:“算了!”頹然垂下頭。
他回頭,目光閃動,忽脫下黑色長衫拋給她。
她接了長衫,怔怔地抬眼看他。他立在門口,身上的貼身短衫也是全黑,似乎已與外面的夜色溶為一體,神秘而又不可捉摸。
他嘆一口氣,又拋下裝金創藥的瓷瓶,轉身再不停留,大步離去。
北斗呆了半晌,忽地恨恨地一拳擊在地上,
難道我就這樣惹人厭,讓他連多瞧一眼也不愿?那他又何必三番兩次救我?
她拾起瓷瓶用力握緊,緊到手掌生疼。忽然聽到遠遠地傳來焦急的呼喚聲:“云姑娘,你在哪里?”
她忙把瓷瓶收進懷里,披上長衫匆匆奔出去。
小馬正帶著畫眉滿樹林亂轉,一抬眼望見她,大喜過望,連聲說:“云姑娘,看見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萬一你有個不測,回去可怎么向云大人交待!十個小馬都不夠賠喲!”
畫眉斜他一眼,冷冷道:“那你為何不去助她殺敵?”
“我要保護你呀!”小馬振振有詞,“瞧,如果不是我用身體當成擋箭牌,你會完好無損嗎?”他身上也是多處掛彩,看來也傷得不輕。原來當時北斗只擋住部分匪徒,仍有四名追上了小馬他們。小馬奮不顧身以一敵四,雖挨了幾刀但總算全身而退。
“保護我?”畫眉冷笑道,“你這人竟連貴賤都分不出,難怪只有做下人的命!”
“你!”小馬噎住,憤憤地沉下臉。
畫眉又道:“我一個風塵女子,是死是活又有何關系?只有云姑娘才真正是貴人!”
北斗淡淡地說:“你我都同樣是人,何來貴賤之分?”
“是嗎?”畫眉抬頭望著滿天星斗,幽幽地嘆,“別人可不這樣認為!”
“別人也包括你自己嗎?人貴自重,以己為貴,而后人才會以其為貴。”
畫眉怔怔地看著她,若有所思。
小馬在一旁嚷道:“你們還有心思在那聊天,沒看到這里站了個快死的傷號嗎?”
北斗拿出懷中的瓷瓶遞給他說:“拿去敷上!
小馬接了瓶,奇道:“咦?這不是貝……”卻又生生打住不往下說。
北斗雙眼一亮,追問:“貝什么?你認識這瓶?快告訴我它是誰的!”
“這個嘛,”小馬眨眨眼,堆上一臉笑,“我在揚州的貝豐藥號見過許多一模一樣的瓶子。”
“很多嗎?”
“很多!
“哦。”北斗失望地垂下頭,不再言語。
小馬拔出瓶塞,湊到鼻下一聞,大吃一驚,又趕緊塞上還給她,“云姑娘,這藥還是還給你,我可不敢用!”
“為什么?”她奇道。
“呃,這個,我體質比較怪,對這種味道的藥過敏。”
“是嗎?”北斗將信將疑,“那你的傷……”
“不打緊,我皮粗肉厚,這點傷還禁得起!”
北斗總覺得有些怪,卻又說不出是哪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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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三人就宿在山上的那個破廟里。
北斗睡不著,腦海里把那蒙面人的模樣琢磨來琢磨去,卻總是拼湊不出一張完整的臉。
天明時間,忽然聽到遠方傳來微弱而凄厲的呼叫:“救命,救命啊……”正是宣赫!
三人一驚,同時躍起跑出門外,循著聲音在林子里找來找去,終于在一棵樹上發現面無血色的宣赫,正雙手攀著一根枝丫瑟瑟發抖。而樹下則等著一條餓極的野狗,呲牙咧嘴繞著樹干亂轉,一邊“嗬嗬”有聲。
“貝勒爺別怕,我們救你來啦!”小馬撿了一根枯枝朝野狗擲去,正中它頭頂。野狗看他們人多勢眾,倒也識時務,立馬夾著尾巴溜掉了。
宣赫一看危機解除,松一口氣,便如虛脫般全身發軟,手一滑,“哇——”慘叫著跌下地。小馬躍上前去接,誰知卻差一寸沒接到。只聽“咚”的一聲,好響!
“啊啊,痛死我啦!該死的小馬,你是不是故意跑這么慢?哎喲,我一定要宰了你!”
畫眉奔上前,關心地問:“貝勒爺,你怎么樣?”
只有北斗從頭到尾袖手旁觀,無動于衷。
宣赫在小馬的攙扶下慢慢站起,抬眼瞟瞟她,不滿地嘟囔:“狠心的女人!我摔得這樣慘,居然連問候一聲都沒有!”
北斗冷哼:“咎由自取!誰叫你只顧自己逃命不管他人死活!”
“我哪有不管他人死活?”他振振有辭,“我又不會打架,留下來的話只會拖累你們。所以只有先走一步啦,這叫做為你們減輕負擔懂不懂?”說著嘴一扁委屈地嘆:“唉唉,一片好心居然被當成驢肝肺,好不叫人傷心啊!”
北斗不再理他,轉頭徑自往前走去。
穿出林子,一行人向山民問了路,來到十幾里外的邑縣,找了間客棧住下,然后去市場準備買一輛馬車。
宣赫忽說:“不,我們不坐馬車,仍舊坐船!”
小馬驚道:“我的爺,您是打算再被搶一次嗎?”
“當然不是!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幫強盜一定以為我們再也不敢坐船,誰知我們偏偏坐給他看!嘿嘿,想出這么絕妙的法子,我真是太聰明了!”宣赫一臉陶醉地自吹自擂。
小馬翻翻白眼,“真受不了!”
倒是北斗破天荒地點頭贊同起他來,“不錯。但這次不可太招搖,租一條小船便足夠!
翌日晨,一條小篷船從碼頭出發,船上乘客是四名面色黑黑的農夫農婦,正是宣赫四人所扮。
夜,風清月明。宣赫與小馬站在甲板上賞月。
艙內,北斗把藥瓶遞給畫眉道:“幫我換藥好不好?”
畫眉默然接過瓶,拔起塞子,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北斗背朝她,感到她冰涼的手指在背上掠過。
“可否請教一事?”她問。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請教二字怎么敢當?有什么話只管問吧!
既然她爽快,北斗也便開門見山:“你可是鹽幫幫主武鈺的情人?”
畫眉愣了一下,輕聲地道:“是的!
“武鈺待你不好嗎?否則你為何執意跟宣赫回京?”
畫眉垂下頭,半晌才道:“他待我是很好的。”
“那你……”
畫眉忽打斷她,厲聲道:“你為什么要問我這個?我跟宣貝勒走只因他當我是人!他贖出我卻并不玩弄我,反而放我自由!這世上除了他誰還會這樣對我?畫眉雖不是好人家的女子,卻也懂得知恩圖報!我也不求貝勒爺什么,只要能在他身邊當個奴婢侍候著便心滿意足。如果你連這也容不下的話,大不了我到京城重操舊業便是了!”
北斗看到她眼中的敵意,知她把自己當成了跟她爭搶貝勒爺的情敵,不由得啼笑皆非,搖搖頭道:“我沒這個意思,你別誤會。我原想問的是,揚州那起劫案,你是否曾從武鈺那里聽到過一點內幕?”
畫眉聞言,面色大變,猛站起身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問了!”說罷“刷”地掀開船簾走了出去。
北斗怔怔地望著在風中抖動不已的簾布,心中千頭萬緒,卻又不知從何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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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云妹妹,你踩到我的腳啦!”
北斗低頭,自己的腳距他橫在船板上的腿還有三寸遠。她冷笑,抬腳作勢往他的腿上踩去,“等我真踩到你了再叫也不遲!”
宣赫慌得一躍而起,“咚!”腦袋撞到頂篷,“哎喲!”他抱頭痛叫一聲,只得又坐下,抱怨道:“都怪你,非要租這小破船!以我尊貴的身份怎么可以坐這種破東西?我可是京城最……”
“閉嘴!”北斗厲聲喝,斜眼瞟瞟船頭的艄公,低聲說:“隔墻有耳!你這白癡!”
宣赫沉默了一會兒,忽又堆上一臉邪邪地笑,“喂,云妹妹,你有嫌疑哦!”
北斗也不搭話,只投去冷冷一瞥。
“你故意租一條這么小的船,不就是為了縮短你我間的距離,好在一起親近親近嗎?哎呀,我真是笨,這樣的玲瓏心思竟直到現在才猜出來,辜負了佳人一片心意,實在該死!但你也沒必要這樣拐彎抹角嘛,要知道我對你可是癡心一片,雖然你有點兇、有點野蠻、又不近人情,但我還是很樂意接受你的嘛!”
這時聰明的小馬忙示意畫眉一起到外面的甲板上去避風頭,回頭瞧見不知死活的主子渾然不顧佳人的萬丈怒火,仍兀自喋喋不休,不由得為他猛捏一把冷汗。
主子,你自求多福吧!
畫眉皺眉問:“貝勒爺為何總要惹她發怒?”
“你有沒有發現云姑娘生氣的時候特別好看一些?”小馬悄聲問,又補充一句,“貝勒爺說的!
“是嗎?”畫眉往船內瞟一眼,不置可否。
“沒發現是吧?我也是。貝勒爺還罵我不會欣賞,我看不會欣賞的那個應該是……”
忽然艙內傳來宣赫的慘嚎:“啊——殺人啦,救命啊——”
畫眉別過頭,冷冷地說:“你不去救你的主子嗎?”
小馬立即抬頭望天,“哈哈,今天天氣真好,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啊,哈哈!”
畫眉抬頭望望陰沉的天空,輕嘆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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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六日,小船行至京城外的郊區。今日倒真的是陽光燦爛晴空萬里,不少小姐夫人們都出來踏青,紅衣綠裳,加上商販們的叫賣聲,匯成一片繁華的景象。
宣赫仰望著護城河兩岸熟悉的風光,喜道:“太好了,到了京城,就是我貝勒爺的地盤,再也不用怕那勞什子的水匪強盜啦!”一抬頭看見岸上一名少女正望著他笑意盈盈,不由大喜過望,扯住小馬不住地嚷:“快看快看,那個美女在朝我拋媚眼哩!”
“省省吧,貝勒爺,那姑娘明明就是在嘲笑你的黑臉蛋!毙●R不客氣地潑他冷水。
“咦?”宣赫摸摸自己的臉,“對呀,都到了京城我還易容干嗎?這就把臉洗干凈,還我英俊少年本色!”說著便移到船頭彎下腰去掬水洗臉。誰知腳一滑,竟“撲通”一聲掉進水里。
“救命——我不會游泳啊!救命——”
畫眉從艙內急奔而出,驚慌地喊:“小馬,快下去救人啊!”
小馬也是一臉慌恐,“可是我也不會游泳啊!”一轉頭看見老艄公,忙一把捉住他,“您一定會……”
艄公雙手亂搖,“不會不會!我一把老骨頭,又有風濕,跳進這冷水里,哪還有命上來?”
“那怎么辦?”小馬哭喪著臉,突地想起北斗,趕緊朝冷眼立在一旁的她打躬作揖,“云姑娘,你身手好,一定會游水是吧?”
北斗冷冷地看著水中載浮載沉的腦袋,直到快沒頂了,才不緊不慢地脫去外衣和鞋子跳進水里。正胡亂撲騰的宣赫一感到有人來救,立馬像八爪魚般死死抱住她的身子不放,差點把她勒斃。
“白癡,放手!”北斗無奈,只得一掌把他擊暈,拖著送到船上,自己也一躍上船。
“呀,貝勒爺沒氣了,會不會翹掉了?”小馬驚慌地問。
“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北斗冷哼著蹲下來,朝他鼓鼓的肚子上一壓,立即水柱噴涌而出,噴了她一臉。緊接著他便開始劇烈地咳嗽。
“瞧,這不還活著嗎?”北斗抹一把臉,沒好氣地說。忽聽他咳嗽頓止,一低頭,只見他神色古怪,兩眼發直。她皺眉,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當即氣得滿臉通紅。
“下流!”她狠狠地揮了他一巴掌,然后跳起來轉身進了艙房。畫眉嘆一口氣,也尾隨進去。
“咦?云姑娘干嗎發這么大火呀?”小馬瞧瞧這個,瞧瞧那個,忽地失聲驚呼:“呀,貝勒爺,你流鼻血啦!云姑娘下手好狠!”
宣赫抹了一把鼻血,輕聲道:“這可不是被她打的!”眨眨眼,一抹詭異的笑容慢慢浮上臉龐。
“咦?主子,您是不是被水泡糊涂了?挨了打還這樣興奮?”
宣赫仰望著天空白云朵朵,但笑不語。他才不會把自己的好心情讓小馬分享呢!眼見又一朵線條優美的白云從頭頂飛過,他忍不住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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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內,畫眉放下布簾,讓北斗換衣服,一邊若有所思地盯住她窈窕的背影。
“該死該死!”北斗拉扯著衣服,仍兀自氣得渾身發抖。
“云姑娘,你跟貝勒爺到底有什么過節?”畫眉終于忍不住問。
“過節?哼哼,哪有什么過節?我不過想把他千刀萬剮而已!”一想到那該死的登徒子竟大咧咧地盯住她的胸部瞧,她就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都摳出來?凵献詈笠涣Eた,她忽地頓住,側頭“咦”了一聲,“他居然騙我?”頓時烈焰狂熾,跳起來提了短劍就沖出去。
“宣赫,納命來!”短劍夾著雷霆萬鈞之勢砍向正逍遙地躺在船頭的宣赫。
“哎呀呀,云姑娘,使不得呀!”小馬趕緊跳起來攔住她。
“讓開!我要宰了這無恥之徒為民除害!”
“我又哪里惹到你啦?”宣赫躲在小馬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問。
“你竟敢騙我下水!”北斗兩眼噴火,“你明明會游泳!”
“冤枉啊,我哪里會游泳?”
“還敢狡辯,那夜被追殺時你不就是跳水逃走的嗎?”
“啊哦!被發現了?”宣赫縮著腦袋,一臉心虛。
“唉,主子,你怎么能做這樣人神共憤的事呢?這下我也幫不了你了!”小馬搖著頭讓開。
“你受死吧!”北斗舉起劍就朝他頭上砍去。
“救命啊——”宣赫嚇得魂飛魄散,回身“撲通”跳進水里,手腳并用,一眨眼就游到了岸邊,攀住塊青石一躍上岸,然后得意洋洋地回頭沖站在船頭的北斗扮鬼臉,“嘿嘿,砍不到,砍不到!噢噢!”
北斗狠狠地瞪視他,全身怒火狂織,熱力把小馬都逼得倒退幾步。
“我的媽,幸虧貝勒爺跑得快,要不哪里還有命在?”他撫著心口暗嘆。忽地瞧見北斗兩眼鼓鼓地盯住他,駭得一跳,顫聲問:“有、有、有什么事?”
“你是他的跟班,竟然不知道他會不會游泳?”她森然問。
“我、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皇天在上,我可以發誓,如果我說假話,我就跟我孫子姓!”小馬一邊賭咒一邊在心底暗道,我孫子還不也姓馬嗎?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讓我碰上,否則,我定會讓他后悔遇見我!”北斗說完,足尖一點,躍上前邊的四眼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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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府。書房。
北斗把密信呈給父親。云覆雨一瞧,大喜過望,隨即便又擔憂地問:“這是誰的血?”
北斗黯然道:“是哥哥的。怪女兒保護不力,讓哥哥落人鹽幫的手中。不過我想他們既把哥哥作為大禮,應該不會難為他!
“鹽幫嗎?”云覆雨點點頭,“既是落入鹽幫,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這一路行來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是,女兒告退了。”
“等等!”
“爹爹還有何事吩咐?”
“你在揚州有沒有遇到司徒鏡空?”
“有!”
“其人如何?”
北斗奇道:“為什么您跟哥哥都問這同樣的問題?”
“哦?懷恩也問過你嗎?你是怎么回答的?”
“文武雙全,前途不可限量!”
“好!”云覆雨大喜道,“好一句前途不可限量啊!老夫的眼光向來是不會錯的!”
“爹爹為何這樣說?”
“哈哈,馬上你就會知道了!”
確實是馬上就知道了。一出書房,母親就興高釆烈地奔來解了她的疑。
“星兒啊,你可想死娘了!”星兒是她的小名,娘親從小喚到大,“你可知你出門這大半個月來有多少人來求親嗎?門檻都快被踏穿啦!而且還都是些名門公子呢!昨天就有端王爺來為他家的宣赫貝勒提親,今日又有和大人來為司徒大人求親,哎喲,把娘都看得眼花繚亂啦!尤其是那個司徒鏡空啊,可真是個千里挑一的好女婿!不但是江南首富的獨子,更是和大人的得意門生,而且還是宜貴妃的親侄子哩!女兒你若嫁了他,娘可就放心了!”
北斗搖搖頭,嘆道:“娘啊,您是不是跟著爹爹勤儉一世以至忘了自己的身份?要知道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堂夫人啊!咱們家論身份地位可不比他們任何一家差。我嫁給誰都不算高攀。何況,我也不想嫁。”
“傻孩子,你怎么可以這樣說話?雖然你爹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堂,但他畢竟年紀大了,不可能養你一輩子。女人家,就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父親只養你十幾年,剩下的大半輩子都是要倚靠丈夫過活的。就算娘家再顯赫,若是嫁得不好,那也是沒用的!你可千萬要記住,嫁了人,就要安守本分,就要聽丈夫的話,不要老想著用娘家來抬高自己的身份。若是你得不到丈夫的歡心,將來某一天倘失了娘家的依靠,你可是要吃虧的!”這是云夫人的經驗之談。想當年她嫁云覆雨時不過是個小妾,但她卻以過人的姿色與八面玲瓏的處世之道終于擠垮正室取而代之,“所以,娘家是否顯赫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相公的喜歡。”
“如果相公不喜歡的話那便怎樣?”
“還能怎樣?”云夫人不屑地朝后花園努努嘴,“南極的親娘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南極的母親便是那被擠下的正室,從來不知如何與人溝通、如何招人喜歡,鎮日里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事不聞不問,最后郁郁而終。
“娘啊,”北斗嘆道,“大娘已經過世了,就不要再說她了。”
“你以為我愿意說嗎?若不是你問起,我怎會想到她?生了這個南極又跟她是一樣的性子,也不知將來嫁不嫁得出去,就算嫁出去了怕也跟她娘的命差不多!”
不,不會!北斗搖頭。只要有她在,就絕不會讓姐姐受苦。
“娘,如果南極沒有找到最好的歸宿,我就絕不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