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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怨 第七章 作者:嚴沁
    一夜睡不好。也許是新環境,也許是昨天的事掛在心中,姮宜就是沒法成眠。

    她不想跟學校請假,反正今天只有上午兩堂課,無論如何也得應付過去。

    而且她想在學校問問懷遠家中的情形。

    上完一堂課,但沒見懷遠的影子,她的不安加重了,莫非真的發生了事情?

    她還得上另一堂課,只好忍耐。

    她又想,會不會他去替梅花搬家?他說過一兩天就搬來,是不是?

    她也不必自己嚇自己。

    強自鎮定的上完另一節課,她松一口氣。先回宿舍吧。留在學校無法弄清事實。

    剛上車欲行,看見懷遠的車瘋了般的沖進來,直到她房邊,才發出難聽的急速剎車聲。

    「懷遠!」她知道必定有什幺不妥了。立刻跳下車!赴l生了什幺事?怎幺了?」

    懷遠臉色死灰的坐在駕駛位上,眼睛如死魚般的一動也不會動,氣喘如牛。

    「你說話,懷遠,怎幺了?」她叫。一邊用手搖他。

    他慢慢的把臉轉向她,話還沒出,眼淚先掉下來。

    「梅花——不見了。」

    「怎幺可能?你詳細說,梅花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不見,昨天她還說得好好的,」她倒吸一口氣!冈蹒劭赡?」

    「她不見了,老王也不見了,」他哭泣著,六神無主的!杆麄冏〉奈葑涌樟耍茬垡膊涣粝,別墅里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幾時離開,又去了哪里!

    「這——」她覺得自己也昏了一下,但立刻又能理智的分析起來!笡]有可能。」

    「這是事實,我親眼看見的!顾哪樂旁陔p手中,還在哭泣。

    難怪宋夫人不讓他到歐洲主持龐大生意了,他的軟弱性格——

    「再說仔細些,讓我來分析!

    「他們——都不見了,什幺也沒留下!顾謧模只袒!该坊ㄔ跄堋绱舜!

    「不要錯怪梅花,她的脾氣不會做得出這樣的事!顾f:「一定是旁人做的。」

    「誰?!」他憤怒的抬起頭!肝也火埶!」

    姮宜的心中感到一陣寒栗,做得這幺干手凈腳,這幺迅速,除了宋夫人還有誰呢?

    宋夫人——竟如此心狠手辣?她難以置信。

    她沉默著。他竟也悟到了。

    「沒有可能,一定不是她,」他一邊搖頭一邊喃喃說:「昨夜我回去陪她下了一陣圍棋,什幺事都沒有,她和以往沒有分別。」

    「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她深深吸一口氣!缸蛱炷銊傠x開我宿舍,管家的電話來了,他找你!

    「他找我?」

    「他說是安悌找你,但口氣很怪,」她思索著!肝椰F在想起來,我想他可能先向你通風報信!

    他駭然,好半天出不了聲。

    「媽媽這幺做——太殘忍了!顾f。

    姮宜覺得心寒的倒不是殘忍——宋夫人不容梅花是任何人可以想象得到的事?膳碌氖撬氖侄,在一夜之間無聲無息的把他們弄走,這——怎不令人心寒。

    「你預備——怎幺做?」她輕聲問。

    「我要去質問她,」懷遠紅著臉,一臉孔的悲憤。「她沒有理由和資格這幺做!

    「若要她的理由,她會有一百條。再說資格,她是你母親,而且也這幺做了!

    「但是——我不能讓梅花就此消失,我愛她!」他叫。

    「我想管家是關鍵人物,」姮宜分析!肝覀兯较聠査荒芎桶层┓。」

    「不行,我總要跟她說清楚,這一輩子我只想娶梅花一個人,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你有這樣的決心很好,讓我們走吧!」她說。

    「你肯陪我回去?」他驚喜。

    「我也得告訴她,我不是你的對象。」她淡淡的。「你過來坐我的車,這幺激動,你別開車了!

    他很聽她的話,把車泊好,上了她的車。

    一路上他們都沉默,尤其懷遠,心事沉重,了無生趣的樣子,很令人同情。

    宋家門房工人替他們開門,管家迎在客廳門口。

    「等會兒你到我書房,我有話問你!箲堰h吩咐。

    「是!构芗尹c頭。

    「媽媽呢?我們要見她,立刻!」他說。

    「夫人在書房,我通傳——」

    「不必了,我們自己會去。」懷遠大步而行。

    敲門,不理響應直闖而入。

    「對不起,我有急事跟你談!箲堰h忘卻了禮貌。

    宋夫人安詳的坐在古箏后。她穿著黑色旗袍滾彩蝶繡花邊的,耳朵上兩粒龍眼大的珍珠。

    她面前一爐檀香正緩緩的冒著輕煙,一副出塵狀。

    「!姮宜也來了。」宋夫人微笑一如平日。

    「安悌!箠嗽趹堰h旁邊坐下。

    「說吧!懷遠,你想跟我談什幺?」宋夫人問。非常的若無其事。

    「我——」懷遠反而說不出了,他甚至懷疑宋夫人是否知情?

    「不必猶豫,我們母子倆還有什幺不好說的?」宋夫人說:「再說姮宜也不是外人!

    姮宜再也耐不住了,再不講恐怕沒機會了。

    「安悌,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我和懷遠的感情,」她努力使自己心平氣和!敢恢币詠怼覀兿笮置!

    宋夫人看姮宜一眼,眼光精明透澈,令人不安。

    「是嗎?」她淡淡的。

    「我沒有可能——和他結婚。」姮宜的臉紅了。「結婚是要雙方有感情才行!

    宋夫人毫不動氣,轉向懷遠。

    「那幺,你的意見呢?」她問。

    「我和姮宜一樣,我們只象兄妹!顾f。

    「然而你們并非兄妹,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宋夫人說:「再說,我從不以為婚姻一定要有感情,感情可以后來慢慢培養!

    「媽媽——」

    「姮宜的父親和我早已商量好,你們會是很好,很合得來的一對,」宋夫人慢慢說:「無論家世,人品,學問各方面都適合!

    「但是我不愛他,」姮宜勇敢的說:「我絕對不可以和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結婚。」

    「我——也是這樣!箲堰h跟著說。

    「你們都太年輕,不明白一些道理。」宋夫人不為所動!富橐鲋徊贿^是一些條件的配合。」

    「不,不是——」懷遠痛苦的脹紅臉。「媽媽,時代不同了,我們不可以再象以前——」

    「潮流可能不同了,但真理不會變,」宋夫人揚一揚頭!富橐鲈臼菞l件的配合!

    真理?!這是什幺真理?

    「爸爸——不會強迫我做任何事!箠巳虩o可忍。

    「他的確不會強迫你,兩星期之后他會來,你們可以自己談談!顾畏蛉苏f。胸有成竹的。

    「爸爸沒告訴我說要來。」她吃了一驚。

    「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好多,好多,」宋夫人溫柔的!负⒆,長輩的安排絕對是好意。」

    姮宜想說什幺,懷遠卻搶著說:

    「媽——梅花和老王去了哪里?」

    原本微笑的宋夫人臉色一沉,黑壓壓的好不嚇人。

    「不要跟我提這些低三下四的人!顾穆曇糇兊糜掷溆旨狻

    「但是媽媽——梅花是我的好朋友!箲堰h哀求。

    「他們沒有資格。」宋夫人冷哼一聲!改阋蔡苛,堂堂宋家大少爺,怎幺跟下人來往?給別人看見了,知道了,不笑死人嗎?」

    「媽,愛情不分高低,我愛梅花,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她!」

    「胡說!」宋夫人用力拍臺,手腕上一個通體翠綠的玉手鐲應聲而斷。斷得令人心驚膽顫!改阍跄茉谖颐媲爸v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宋夫人一眼也不看斷鐲,只緊緊的盯著懷遠。對兒子,她沒有對姮宜那幺和顏悅色了。

    「媽媽——」懷遠又開始落淚!钙渌娜魏问挛叶伎梢源饝,唯獨這一件。我一定要找到梅花,見不到我,她會著急的!

    「她和你有什幺關系?」宋夫人臉色刷白!缸屗ブ焙昧,你不許再在我面前提這個人。」

    「是你趕走他們父女的,是你,」懷遠有點崩潰了!改阍跄苓@幺殘忍?她只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孩,老王又那幺老,趕走了他們,他們何處容身?老王替我們家工作了幾十年,你怎能如此忍心?」

    「他們的日子會過得很好,不愁衣食,」宋夫人的脾氣漸漸收斂起來。「但是,這一輩子你別想再見他們。」

    「媽媽,求求你,我寧愿用我的一切來交換——」

    「你的一切是什幺?」宋夫人冷冷的笑。

    「我——可以放棄宋家繼承人的身份,」他激動的。「我什幺也不要,只要找到他們!

    「你能嗎?」宋夫人的聲音嚴厲起來!柑焐闶撬渭胰,這是你一生一世不能改變的事實。你想父親九泉下能瞑目?」

    「但是——我不能失去梅花!箲堰h哭。

    「真沒出息!顾畏蛉藲獾冒l抖!肝覜]見過你這樣的男人,你——太不爭氣!

    「安悌,其實梅花并沒有犯錯,懷遠愛她,她有什幺錯呢?不需要這幺重的懲罰!

    「你不懂,姮宜,」宋夫人深深嘆一口氣!肝抑皇莻女人,要負起宋氏家族的全部擔子,包括名譽,地位,財產,我不能做錯任何事。尤其懷遠,他的身份——你明白我的為難嗎?」

    「然而感情——不能勉強!

    「能!顾畏蛉苏f得斬釘截鐵!柑煜聸]有不能的事,除非你不去做!

    看見宋夫人的神色,看她說的話,姮宜呆了。她有個感覺,是否宋夫人——有這可嘆的經歷?

    「年輕人談感情,那是天真的,」宋夫人又說:「有許多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我們隨著年紀長而了解,我們必須放棄感情,真的。」

    「安悌,你——」

    「每個人都年輕過,都有過感情的經歷,但我仍要說,我今天如此對你們,我是有理由而且絕對正確的!

    懷遠痛苦了整夜,天才亮,他就沖出家門。

    開著車子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找著,尋著,希望在這城市找尋他心愛的人。

    希望渺茫,然而他又怎能不去找?

    找,至少還有一絲希望。放棄了就什幺都沒有。

    他的心在燃燒,燃燒著的是痛苦。他從此不能再見到梅花嗎?

    他真是心如刀割。

    下意識的,他駛出城外,駛向別墅。

    到別墅沒有用,梅花已不在里面,別墅對他已完全失去意義。然而,又到哪兒去尋她呢?

    他已決定,無論天涯海角也得把她找著,娶她為妻。他發誓這幺做。

    別墅依舊——駛近了,門就站著兩個探頭探腦的年青人,二十來歲的樣子。

    突然間,懷遠想起了梅花的朋友,那幾個在車房里做事的男孩。

    莫非是他們?

    「請問——你們是不是找梅花?」他停車。用很禮貌的話問。

    男孩子們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臉色并不友善。

    「你就是梅花口里的大少爺宋懷遠?」其中一個說。

    「我是宋懷遠,」他跳下車!改銈円欢ㄊ撬呐笥,又是小學同學,是不是?」

    「她跟你提過我們?」男孩似乎驚訝。

    「當然。她說你們是她好朋友,你們一直很照顧她!

    兩個男孩子都笑了,他們還都是大孩子。

    「梅花不在里面?」其中一個問。

    「是。梅花突然離開,我找不著她,萬分焦急,」懷遠的神情認真。「你們可知道她的行蹤?」

    兩個男孩面面相覷,然后搖頭。

    「不知道。她怎會突然離開?」他們問。臉色也變了!改闫圬撍?」

    「不,別誤會,我怎會欺負她呢?我是非常,非常愛她的,但——她離開了!顾纯鄻O了。

    「聽里面的人說,老王也走了!

    「是——」他又內疚又難過。老王父女因他而受苦。「里面的人可有說他們去了哪里?」

    「你是太少爺,怎會不知道?」男孩子說。

    「我——」他落下淚來!肝覍Σ黄鹚 

    兩個大男孩都呆住了,怎幺流起眼淚來呢?

    「請——上我車,找個地方談一談!箲堰h嗚咽著說:「我誠意相邀!

    男孩子遲疑一下,終于還是上車。

    「我叫阿強,他是華仔!顾麄冏晕医榻B。

    懷遠點點頭,把車開走。

    他們在城外隨便找了家餐廳坐下。懷遠四望,他這一輩子都沒來過這種地方。

    「到底是怎幺回事?」華仔問。

    「是我害了她!箲堰h勉強忍住了淚水。「我們的事被母親知道了。」

    「她趕梅花走?」阿強叫。

    「我不知道詳細情形,總之——一夜之聞梅花不見了,我原本預備把她搬進城里!

    「你為什幺不早替她搬?」華仔很氣憤。

    「沒有想到媽媽會這幺做,」他黯然!肝液芎笳d!

    「你知道,原本梅花和我們約好昨夜去看村子里的大戲,但她沒有到,所以今天我們來找她。」阿強說。

    「昨天一早已找不到她!

    「為什幺不去問你母親?」阿強說。

    「她是很嚴厲的人,昨天我已經和她吵架,」懷遠頹喪的說!杆肋h也不告訴我真相!

    「是她親自做的?總有人幫她忙,你可以去問那幫忙的人。」華仔旁觀者清。

    一言驚醒夢中人。

    「啊——是。一定有人幫忙,」他呆怔一下,然后大喜。「謝謝你,我立刻回去問,立刻去!」

    「有什幺梅花消息,通知我們!拱娏粝码娫捥柎a。

    「找到梅花替我們問候,她是好女孩!」華仔也說。

    「會,我一定會這幺做。」他匆匆忙忙沖了出去。

    先到別墅,把別墅的管家喚到書房。

    「老王父女的離開是不是你做的?」懷遠黑著臉!缚煨└嬖V我實情!

    「我不知道,少爺,我真的不知道,」管家連連說:「我一早睡著,什幺也不知道。」

    「那幺,誰替他們搬的家?」他厲聲問。

    「我真的不知道——」一看懷遠的臉,立刻又說:「可是——可是老王隔壁的丁嬸說,她看到了總管。」

    總管就是宋家巨廈的管家,兩代都跟宋家的人。

    「他——」懷遠冷哼一聲!负茫一厝査。」

    他拍案而起,帶著怨意走出去。

    宋家下人從未見過溫文的少爺發過那幺大的脾氣,全都嚇得不敢出聲,直到他的汽車駛出別墅。

    他是以最快的速度趕進城,趕回家。

    一回到臥室,他吩咐傭人。

    「叫管家來見我!

    傭人們消息最靈通,當然知道發生了什幺事,二話不說的立刻退出。

    五分鐘后,忠心耿耿的管家來了。

    他是老式的管家,但穿著英國人的那種黑色西裝,長年累月的訓練,他恭順已成習慣。

    「少爺,有什幺吩咐?」

    「把梅花的事全部老老實實告訴我!顾渎曊f。

    「不是我不告訴你,夫人吩咐不準說!

    「別提任何人,我現在要你說!箲堰h盯著他。

    管家考慮半晌,少爺自然不敢得罪,事實上,他還頗同情梅花。

    「是,少爺,我會全部說出來,」

    他說:「前天半夜兩點,我去替他們搬走的。」

    「搬去了哪里?」這是懷遠最關心的。

    「我確實不知,」管家說:「夫人只命令我送他們父女上船,是去外埠的。」

    「上——船?!」懷遠象當胸中了一拳。

    「是。是一艘遠洋大輪船!构芗乙晃逡皇恼f:「老王好舍不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梅花卻沒什幺表情,她對一切都感到新奇!

    「船幾點開的?」

    「大約四點半。那時我才離開!

    「為什幺不早通知我?」懷遠發怒。

    「我曾打電話去表小組家里找你,你不在,」管家無奈的!肝乙膊荒苓`抗夫人的命令!

    「那艘輪船叫什幺名字?」

    「天太黑,我看不見。」管家答。

    「好,F在我給你一天的時間,你替我查出輪船所屬公司,所到地點和船名,這事若辦不好,你也不必再來見我!」他說得很冷酷。

    「是,少爺!

    「出去吧!我要你立刻去辦!

    管家離開后,懷遠松了口氣?偹阌悬c消息了。

    這種情形下,要打聽那艘船的行蹤就很容易了,他有信心,不必一天,必有消息。

    他打電話給姮宜,她不在宿舍,大概上課去了。

    她對母親硬要安排他們結婚的事氣壞了吧?

    放下電話,鈴聲又突然響。

    「我。宋懷遠!顾悬c喘息。這幺快就有消息?

    「懷遠,消息如何?」是姮宜。

    「我正要找你,有一點梅花的消息了。」

    他把管家的話再說一遍。

    「你——覺得可能打聽到梅花的下落?」她問。

    「你懷疑什幺?」他反問!复,船公司,去何處都查到,我立刻飛去那邊等。你還懷疑什幺?」

    「我——不知道!顾胍幌!肝矣X得事情沒有這幺簡單。如果安悌不想讓你找到梅花,她一定做得到!

    「她料不到管家泄露秘密!

    「如果是秘密的話,料管家不會知道!顾f。

    「那——怎幺辦?」他的心開始變冷。

    「等一天吧!情形未必象我想象中的壞!

    「你幾點鐘放學?」他問。

    「隨時可以回家。」

    「我來你那兒暫住兩天,好嗎?」他說。

    「我是沒有問題,你不怕安悌更生氣?」她問。

    「她破壞我一生的幸福,我不原諒她!

    「別孩子氣,事情解決之后,她還是媽媽!顾诺吐曇簟!高@是一輩子不能改變的事情!

    「我恨她要支配我的命運。」

    「她——可能一時沒想通,一直以來,她并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她是。她總是一意孤行,她是那種人!

    「不要在氣頭上說些令人傷心的話,」她微笑!赶嘈盼,并沒有世界末日,而世界上沒有走不通的路,我們要有信心些!

    「你剛才還悲觀,怎幺又樂觀起來?」

    「背觀只是烏云,它遮蓋陽光只是一時,天還是會晴的,對不對?」

    「謝謝你的鼓勵。」他衷心說。

    「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不氣餒!顾f。

    「我——半小時來你宿舍,我情愿面對著你!

    「我也在半小時之內回去,再見。」

    管家敲門進來。

    「少爺,我已查問過,前夜那艘‘萬福號’是艘貨船,不上客的,目的地是伊朗!顾f。

    「怎幺可能?」懷遠拍案而起。「你明明見他們上船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管家十分不安!肝铱隙ㄋ麄兩狭舜。只是——只是那船公司是少爺名下的!

    「我?!」他呆住了。

    母親太聰明,用自己屬下公司的船把老王父女運走,神不知鬼不覺的,喜歡在任何港口放下他們父女都行。懷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是的,少爺,」管家垂下頭!高有沒有事吩咐?」

    「有,全力打聽出那艘船在那個港口停泊,我要最真實的資料!

    管家站在那兒不動。

    「我——問過了,」管家嚅嚅的!复L不知情,公司里的人也不知情,要等夫人臨時的命令!

    懷遠呆在那兒。

    姮宜說對了,事情并不那幺簡單。

    懷遠搬到姮宜宿舍住,他不肯再面對母親。

    除了管家外,他還找了不少人替他查梅花的下落,那都是宋氏屬下公司的職員。

    一個星期來,沒有一絲消息。

    船公司每日來報,那艘貨船沒有停過,一直朝目的地伊朗直駛而去。

    母親總不至于把梅花父母送去炮火連天的伊朗吧?

    這一星期,懷遠就象瘋了一樣,每天在屋子里象困獸般的和四堵墻搏斗。

    他已辭去學校教席——為這件事他很內疚,學期中間離開,對學生是極不公平的。可是他沒有辦法,目前這樣子,他怎能教書?

    管家來過幾次,都代傳母親的話:「請少爺回家!」懷遠根本不理,他對母親已失望透了。

    這天,管家又來。

    「夫人請少爺和小姐一起回去!

    姮宜覺得意外,前幾次從來不提她呢!

    「也要我去?」她問。

    「是。小姐,」管家微微一笑。「林哲之先生到了!

    「爸爸到了?」姮宜驚喜的叫。

    那幺,宋夫人說的婚事是認真的了?

    「是。所以夫人請你們回去!构芗矣终f。

    「你回去,我不去,」懷遠很固執!笡]有找到梅花之前,我絕對不會回去的!

    姮宜也不多勸,拍拍他,跟管家去了。

    真是很特別的,她和懷遠簡直建立了兄妹感情。

    并不如她想象,宋夫人和林哲之并不在客廳,只有哲之一個人在書房里看書。

    「爸,我來了!箠烁吲d的叫。

    「呵——」哲之凝視久別的女孩,十分快樂的樣子!肝乙詾槟阍撟≡谶@兒!

    「我怕自己被寵壞了,還是獨立一陣好些!顾惶崮切┎挥淇焓隆

    「你看來比在美國時豐潤了一些,到底是自己的泥土!拐苤軡M意的。

    「你要東來,怎幺不先告訴我?」

    「安悌不是告訴你了嗎?」他說

    他那神情,仿佛宋夫人更親些。

    「你這次來——有目的?」

    「我來替你和懷遠主持婚禮,」他十分愉快的說:「這是我多年來的心愿!

    「不行。」姮宜叫得很大聲。「你從來沒有征求過我的同意,結婚不是兒戲。」

    哲之錯愕的盯著女兒。

    「你不同意?這是你從小訂好的婚事!顾f。

    「現代哪還可能指腹為婚呢?簡直笑話。」她說:「我和懷遠只象兄妹!

    「你們并不是兄妹!拐苤摒B極好!高@次讓你回來教書的目的,就是讓你們培養感情。」

    「可惜不行,感情不能勉強!

    哲之沉默半晌,終于說:

    「這實在很遺憾!

    「你不會逼我的,是不是,爸?」她問。

    哲之若有所思地凝視女兒。

    「我希望你再考慮一次,」他慢慢說:「因為這是你母親和我的共同意愿。」

    「媽媽?!」她萬分驚訝。

    對母親,她沒有一絲印象,家中連照片都沒有,父親也從不提——今天是第一次。

    「是的。你母親!顾貜鸵淮巍

    她覺得無話可說。那從未見過面的母親,對她有神秘的影響力,她自覺不能違抗。

    「我——再想一想!

    「這才是好孩子,日子已定,十天之后是個好日子,一切已開始準備!拐苤f。

    姮宜的心一下子落了空,傷佛六神無主。

    她不愛懷遠,懷遠也不愛她,他們真要結婚?簡直好象發夢一樣。

    辭別父親,她回宿舍。她一定要和懷遠商量一下,這事——也實在太荒謬。然而——它將真變成事實。

    在門外,她已聽見里面的人聲,誰來了?推門一望,她簡直不能置信,怎幺可能?梅花?!

    「梅花?」她不敢大聲叫,怕這是幻象,會被驚破。

    「姮宜姐!姑坊ū歼^去抱著她又笑又跳!肝一貋砹!

    然后,姮宜又看見默默坐在一角的懷中——!他。是他運用了大影響力,幫了大忙。

    「你到底去了哪里?」她問。

    「我和爸爸住在船上,因了好多天,有一天,一架直升機把我們帶走,然后表少爺帶我坐飛機回來,一直到你這兒來!

    姮宜再看懷中一眼,這個人的心底到底如何,真是沒有人摸得到。

    懷中卻默默然靜坐,也不看任何人。

    「現在——表哥,我們該怎幺辦?」懷遠無限滿足的擁著梅花,他笑得好快樂。

    「時間不早,你們收拾一下,我得立刻送你們走,」懷中看看表!敢凰颐绹]輪到新加坡,然后你們轉飛倫敦。所有的一切全安排好了!

    「我該怎幺謝你?」懷遠喜極而涕。

    「好好的生活,好好的愛護梅花,好好珍惜自己!箲阎姓酒饋怼!缸甙伞!

    懷遠只拿了簡單的衣物和護照,梅花仍然是來時那一個小旅行箱,在姮宜和懷中護送下,直奔碼頭。

    這一回,懷中還是黑衣,黑褲,黑帽,黑鞋,卻沒有再用他那輛黑得神秘的大車。

    碼頭上,四人依依惜別。

    「我們要到倫敦去做什幺?我連英語也不會講。」梅花天真的說。

    「和懷遠在倫敦結婚,從此過快樂幸福生活!箠擞糜淇斓目谖钦f。

    「結婚?我和他?」她望著懷遠,但沒反對。

    「是。還有你父親,他已經在那邊等你們!箲阎姓f。

    「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幺事,」梅花傻傻的笑!覆贿^坐船,坐飛機倒是很好玩!

    「以后不要再貪玩了,」姮宜握住她的手。「安下心來做懷遠的好太太,或者利用時間念一點書,嗯!」

    梅花點點頭,又黑又亮的眼中還是充滿野性不馴。

    「好好保重!箠宋亲,和懷遠握手。

    這個時候,她當然不再提十日后的「婚禮」了。

    「到了那邊,我會跟你們聯絡。」懷遠眼眶也紅了。

    「不必著急聯絡,先安頓好。反正——我們總在這兒的!箠苏f。

    「謝謝你的幫忙,表哥。」懷遠再說。

    「以后你要幫自己,」懷中說:「上船吧!我不想再生枝節,以后見面再說!

    懷遠擁著梅花上船而去。在甲板上,他還不停往下望,對此地,他還有太多的牽掛吧。

    碼頭上只剩下姮宜和懷中,好半天,他說:

    「我送你回去!

    她默然跟著他上車,一句話也沒說。

    她和他之間還有什幺可以說的呢?

    車一直往前開,誰都不出聲,直到她宿舍。

    「今夜——我可以住在你這兒嗎?」他問。聲音,神色都充滿了疲倦。

    看來懷遠和梅花的事,他費了不少精神。

    「可以!顾唵蔚幕卮稹

    他鎖好車,跟著她上樓。進門以后,他凝望她半晌。

    「懷遠的走——一定令十天后的婚禮取消,希望——你不怪我!顾f。

    「你——」她幾乎整個人跳起來。

    怪他?好象她好想嫁似的,她簡直氣壞了。

    「我知道你父親林哲之先生已趕來主持,這次——怕他要失望了。」他又說。

    姮宜忍無可忍,這簡直是侮辱。一伸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臉上。

    「你仍可以留在這兒住,但我不會再跟你講話。」她恨恨的說。

    轉身回房。

    懷中眼中的她到底是怎樣的?他怎幺想她?自始至終他以為她想嫁懷遠。

    慢慢的坐在床沿上喘息,F在她開始恨懷中。

    為什幺硬要把她的感情歪曲呢?這對他有什幺好處?

    床頭電話鈴響起來,她順手接聽。

    「姮宜在嗎?」宋夫人的聲音,怒意甚重。

    「是。我是姮宜,安悌有事嗎?」

    「叫懷遠立刻來見我,否則斷絕母子關系,」她說得斬釘截鐵!噶⒖!

    「可是安悌——」

    「沒有任何借口,除非他不在你那兒!

    「他不在我這兒——」姮宜立刻說。

    「好。你來,立刻來。來之前告訴我,懷遠到底去了哪里?」她得到了什幺消息嗎?

    「他——他——」她不知道該怎幺講!肝也恢馈!

    「你怎幺會不知道?不是你一直在幫他嗎?」宋夫人從來沒有對姮宜這幺兇過!缚煺f!

    房門突然打開,懷中站在那兒。

    「拖延時間,別說真話!顾p聲說。

    「他——可能出去找梅花了,中午出去的,他什幺也沒說。」她吸一口氣。

    「你們這些孩子,完全不知道長輩的好意,簡直令我太失望了!顾畏蛉说呐夥路饛碾娫捴兄蓖高^來!高有懷中,叫他也來見我!

    「懷中!不,不,我沒見過他!顾髧樢惶。

    「他的飛機到了,人還會遠嗎?」宋夫人冷如冰霜,「簡直——都反了!

    她收線,姮宜拿著電話呆怔一下。

    「她知道我來了!箲阎凶哌M來。

    「她知道你飛機到了!顾豢跉。

    「這沒有分別!顾

    「飛機是永遠跟著我的。」

    「現在怎幺辦?」她也六神無主。

    「你敢跟我一起去見她嗎?」他目不轉睛。

    「我——不想令她誤會,我還是自己去!顾瓜骂^,心中怦怦跳,他為什幺那樣望著她。

    「沒想到你也沒有勇氣。」他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你——什幺意思?」她震然起立,脹紅了臉。

    「你敢跟我一起去?」他再問。

    她咬咬牙,揚一揚頭。

    「為什幺不敢?」她說。

    他笑了。隱約的笑容中有一分滿意,他滿意什幺?

    掃描校正:大懶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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