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年不自覺從桌上抽一張面紙給他,小男孩接過朝她一笑!昂每。”
優年又呆,這“好看”是說她還是說畫?
家族里小孩不少,自己訪問過的更是多不勝數,不曉得為什么,她不知該對這男孩怎么反應。
思緒在轉,明白這一定是“安心”來的孩子;但知道是一回事,面對面卻無
法把“有病”或“有問題”的標簽與這小男孩連結在一起。
“什么……好看?”優年發現自己在問。
“節目!
優年又是一愕,是說她主持的節目,還是……昨天的直播?
前者讓她不自禁欣喜,后者卻讓她尷尬,好像心思不正的東西,會讓人在那雙清澄的大眼前汗顏;她沒辦法不想到自己是怎么利用“安心”把襄知拉上節目的,還有節目中她處處暗示的話……小孩子聽得懂嗎?
她怎么覺得那雙大眼什么都看得通透?跟另一雙同樣好看的大眼很像,襄知的眼睛。
“謝謝!眱災暾f得含糊。
小男孩點頭,然后說:“走吧!
優年又糊涂了!叭ツ睦?”
“我們有練習,來帶你!
“練習?”優年自覺成了鸚鵡,眼光移向襄知,后者只是抬了抬眉毛,好像在說:敢來嗎?
優年又看回小男孩!拔腋陕镆銈冏?”或“你們在搞什么?”這樣絕對正常反應的話就要出口,到了嘴邊卻自動打住。
小男孩微偏著頭,又說:“走吧。”說著就去牽襄知的手,帶頭去開門了。
就算優年想賭氣不跟,身為新聞人的好奇心也忍不住。她一路經過同仁不敢指指點點卻緊盯不放的眼光,好不容易出了大樓,上的卻是公車;她手忙腳亂戴上口罩藏住半張臉,幸好擠一站就來到了“安心”。
雖然優年從邱益光那里得到很多關于“安心”的資料,卻沒有親自來過。她驚訝于安親中心的工作人員并未對他們三人過于注視,連她的名人身分及剛惹出的大新聞都未激起騷動,好像是訓練有素,無論什么突發狀況都保持友善。或者只要是襄知帶來的就沒問題?優年心中忍不住忖度。
還沒走到就聽見撥弄各種樂器的聲音,進入一間教室,六個小朋友正在忙碌練習,看到三人全部停了下來。
優年看向襄知,她發誓這一眼不是在求救,不過是不是并不重要,因為襄知只是聳聳肩。優年咬牙,這一大一小帶她來,究竟想做什么?自己又為什么要跟來?
還在不知所措中,小女孩一本正經地開口了:“我們需要一個指揮,小知老師說他不會,但他有一個朋友很愛指揮人,就是你吧?”
優年發誓襄知眼中閃過的絕對是笑意,于是對小女孩擠出一個微笑!澳恰以囋嚳春昧恕!
優年別扭地拿過指揮棒,六個大大小小的孩子評估地看著她,讓她無來由地緊張。她可是大主播,怯場什么的多說不過去。
“開始吧!”
“指揮要用棒子,不是用說的!毙∨⒅赋。
優年臉一紅。這些孩子果然是襄知教出來的,個個有讓人無話可說、乖乖受教的本事!拔倚枰獦纷V。”
小女孩嘆口氣,好像一個音樂老師面對一個不及格的學生,走到一張桌上取來樂譜,放在樂譜架上翻開。
優年趕緊看一眼,暗暗松口氣。還好,只是兒童歌謠,這首“。∧翀錾暇G油油”她小時候應該也唱過,聽過一遍應該就跟得上了。
音樂不是她的強項,不過指揮人……襄知的諷剌還真是一針見血,優年硬著頭皮開始揮動指揮棒。
音樂流蕩開來,優年差點掉了棒子,這……是練習嗎?就六個小毛頭?雖然根本沒跟著她的節拍——因為她一開始就掉拍——但演奏老練曲聲優美,完全不像是初學的孩子!
她手忙腳亂地尋找樂譜上的進度,到最后一段終于趕上,不過是她在配合孩子的節奏,因為最弱的明顯是她,她是唯一的菜鳥。
一曲結束,襄知拍手,孩子也放下樂器鼓掌。剛才開口的小女孩瞪著優年。
“你很差耶!
優年臉刷紅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她在心中努力按捺自己。
“我們一開始也是這樣!睅齺淼睦L圖小男孩說。還是這小男孩有禮貌!
優年忍不住瞪了小女孩一眼。
“你還不承認?”小女孩搖頭!澳窃倏鄯帧!
天!優年從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孩子,也許除了襄知這個半大人外,優年猛轉過頭改瞪襄知。
“大人都是這樣,除了小知老師!币粋大男孩跟著搖頭,接著對優年說:“再試一遍吧!
也許這些孩子是看了昨天的專訪,現在在為他們的小知老師教訓她?優年的眼睛忽然睜大,因為小女孩走到她身后說:“你蹲下來!
蹲下來?眾目睽睽之下優年不好拒絕,只好乖乖蹲下;小女孩站在她身后仍只高出幾公分,命令道:“把棒子舉起來!
為什么這些孩子都有老師的架勢?優年舉起棒子,小女孩的小手伸出想包住她的手,但只勉強能覆蓋一半,接著命令:“大家準備!”
五個孩子的手在樂器上待命,優年感到手上溫暖的五根小手指有令人意外的力氣,不自禁跟著擺動。
音樂應棒而起,優年有些腿軟,好像那和諧的旋律有穿透她的力量,但小女孩的動作自信又流暢,優年不知不覺習慣了那小手傳達的起伏和節奏,心思被悠揚的音樂吸引而去,等到音樂停下,她才驚覺小女孩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
“最后幾節很好!毙∨⑦呎f邊回座位。
“是我自己指揮的?”優年有些遲鈍地問,出口后才覺得傻。
“是啊,”小女孩說,“你果然跟我一樣,很愛指揮人!
其他人都笑了,優年慢半拍干笑一聲。這孩子一本正經地自損加贊美?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名嘴的功力,長大了怕不比她這個名主播還厲害!
小男孩說:“再來一次?你這次自己一定可以!
大家期待地看她。優年深吸口氣,按照小女孩剛才的口吻:“大家準備!”她眼光不自覺飄向小女孩,對方點頭,優年手開始舞動。
接下來幾分鐘,優年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過去她對音樂從未有如此身臨其境的感受,耳中傳來的天籟彷佛是從她五指注入棒中,再從棒尖流瀉出去,縈繞整個教室。
陽光灑人,音符彷佛在空氣中跳動,孩子們專注的眼神看的是她,優年在許多年后仍記得這一刻的感受。
***
幾次練習結束,孩子們纒著優年問問題。她有幾次被徹底問倒,譬如“為什么你本人比電視上像好人?”或“你有問題問小知老師,為什么不直接問他就好,還這么麻煩叫他上電視?”之類的問題。
優年看向襄知。那少年扮相、舉止讓人迷眩的女子,正懶懶地倚在門上笑看她;她心中有很多問題想要解,尤其是關于這些孩子的。
但離開教室后襄知很快就把她送出“安心”,簡直是推她上計程車就砰然關門,示意司機立刻開走。車拐彎時優年看到許多家長開始上門,原來襄知是在幫她脫身,不然她絕對會被一群為他們孩子的“小知老師”打抱不平的家長憤怒圍攻。
車子過第一個綠燈,優年瞥見人行道上一個高大的身影,讓她倒抽口氣,牧洛亭!
在車群中她很快便失去那身影。牧洛亭當然是要去接襄知的……襄知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牧洛亭也是吧?優年苦笑,她這是在明知故問、貓哭耗子嗎?明明就是她把那兩人放在探照燈下解剖給天下人看,為的就是要讓那兩人不好過,不是嗎?她成功了,成功得不得了,直播收視飆高、網上點擊第一,她年底分紅半年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