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人不斷鼓噪著,大多是父母在替他們的小孩助陣,冷魁覺得站在這兒很奇怪,他根本不是在為誰加油,杵在這兒好像有些格格不人。
周圍的叫囂聲讓他不能適應,他從沒聽過大家一起尖聲叫喊是什么樣子,真的是……很吵,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暖暖忘形地尖叫一聲,“他超越了,你看到沒?”她扯著冷魁的手臂搖晃著。
冷魁低頭注視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她的雙眸閃著動人的光芒,雙頰因激動而酡紅,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會發光似的;他見她不停地叫喊著,不由得好奇她哪來這么多精力?
當她帶著一頭野狼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對她即充滿疑問,而當她義正辭嚴地指責寒爾時,他佩服她的膽量,現在當她熱情地為胞弟加油時,卻像個頑皮的小孩,她真是個特別的女人。
他很好奇她想對他說什么?他根本不認識她,可是,他現在卻像傻子般的站在這兒,腦中想著她的事;這一切令人費解,也令他不快,他不是會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的人,于是,他決定和她保持距離,他要到后面等她,順便遠離嘈雜的人群。
暖暖突然尖叫跳到他身上,“第三名,他得了第三名!迸d奮地直嚷,摟著他跳上跳下,周圍的人也開始尖叫著跳來跳去。
冷魁被她的行為嚇了一跳,她快樂的笑容、悅耳的笑聲在他面前纏繞不去,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任她跳來跳去。
突然,她停止動作,“對不起,對不起,我忘形了。”暖暖尷尬地離開他,紅暈擴散在她整個臉蛋。老天!她做了什么?她竟然抱著一個陌生男子,如果娘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暈倒。
見她的臉快著火了,他低聲道:“別在意。”
“我只是太高興了,我——”
她被后面的人群又擠回他的懷抱,因為比賽結束了,人群開始散去,在推擠中,不小心撞到暖暖。
“對不起!彼泵Φ,困窘地想把頭蒙起來。
“沒關系!彼麚u頭,不懂她為何這么慌張。
“我——”
“姐——”晨煜飛撲過來,跳到暖暖身上,“你看到沒?我第三名,第三名耶!”
“我看到了,好厲害。”暖暖笑著摸摸弟弟的頭,晨煜雖然常裝出小大人的模樣,但高興時仍和一般小孩沒啥兩樣。
“爹呢?”他急于把喜訊告訴每一個人。
“天啊!我忘了。你帶星夜去找爹,姐還有事!迸,指著站在不遠處的星夜,因為方才怕它在人群中被推擠,所以她讓星夜和冷魁的戰馬在穹帳旁等著。
“好!彼麖慕憬闵砩咸聛,這才注意到還有另外一個人,“他是誰?”
“他是狼族的領主。”暖暖解釋。
冷魁注意到他們姐弟兩人蠻相似的,晨煜只及他的腰,一雙大眼轉來轉去的,像個鬼靈精。
晨煜好奇地看著冷魁,心里想著他以后一定要和領主一樣高大,那一定很威風,至少沒有人敢再叫他小不點,他會變成“大”不點。
“去找爹!迸呐恼谧霭兹諌舻牡艿堋
晨煜向冷魁頷首行禮后,才跑向星夜;暖暖看見星夜奔跑著和弟弟追逐,不由得綻出一抹笑容。
“你不是有事要對我說?”冷魁出聲問。
暖暖轉身面對他,“是的。”她向前走去。這兒等會兒還有其他競賽,為了避免等會兒又被人群推擠,她還是先離開的好。
她一邊走一面思索著該如何啟口,“不曉得領主是否見過我阿姨?”她抬頭看看他。
“沒有!彼麚u頭道,“她長得和你很像?”
“我不知道,她在我三歲時就去世了,我對她的外貌沒有印象,但是,我娘和她是孿生姐妹,所以,我應該和她長得很像,因為我和娘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彼D了一下又道,“另外,我有時看見她的時候,就好像看到我自己,所以,我想我們長得是很像!
“她不是去世了嗎?”見暖暖點頭后,他又道,“可是,你說你有時會看見她?”他皺眉地想,她到底在說什么?
“是的,這很難解釋。你相信魂魄嗎?領主!彼⒅。
“你是說,你阿姨會回來找你?”他挑高雙眉,這樣的對話有些脫離常軌。
“是的,在夢中。”她頷首道。
當她還小的時候,阿姨就常在夢里同她說話,當她告訴父母時,他們總認為這只是夢,不必當真,久而久之,她便不再提了,一來是因為爹娘不相信,二來則是每次談起阿姨,娘總是很傷心,所以她也就不再碰觸這個話題。
她曾問過阿姨,為何不托夢給娘?那么,娘就會相信她說的話了;但是阿姨卻難過地說,她曾試過一次,但是效果不彰。
雖然她們兩人為孿生姐妹,心意相通,但是,只要阿姨嘗試想進人娘的夢中,不知怎地,就是有阻礙,后來,在無計可施之下,阿姨才選擇了她,可能是當時她還小,整顆心是溫暖而開放的,所以比較容易進人,阿姨自己也不太明了是怎么回事。
冷魁蹙眉道:“你的話很難讓人信服。”
“我知道,可是,這是真的,剛才也是阿姨告訴我你們回來了,所以我才跑去的!彼鼻械攸c頭。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事?”他問。
“是的,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你才會答應我的請求。”
“請求?”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的,阿姨想和冷領主葬在一塊兒!
“我?”他詫異地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
“不是!彼哪橋嚨貪q紅,“是冷敖領主!彼钟行┫胄Γ讲诺哪雍孟癖蝗藫澚艘话驼。
冷魁為這荒謬的對話扯出一絲笑容,“這就是你阿姨到你夢中的原因,只因為她想和冷敖領主埋在一塊兒?”他不由得搖搖頭。
“你不相信我的話?”她皺眉_
“的確是很難令人相信。”他淡淡地說。他還以為她找他是為了非常重大的事,沒想到卻是為了這荒誕的怪事。
暖暖知道他根本不相信,不禁有些氣憤,她說的句句實言,為什么他不相信?阿姨為此等了十五年,她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難道你就不能答應我的請求嗎?”她氣憤地嘟囔。
她的請求倒像是命令,冷魁心想!斑@對你阿姨有這么重要嗎?”
“那當然。”她大聲道,“否則,她不會等了十五年!
“我無法理解,既然人都去世了,為何對這件事仍如此執著?”他想,他該回營地了,這番談話真是怪異。
“因為他們被下咒了!彼暤,“他們連死后都無法在一起!蹦窍轮渲苏婧荻。
他蹙眉地搖搖頭,“這不合理。”
“為什么你不能相信我的話呢?狼族里不也有巫師嗎?他們幫人消災、驅邪、占卜、治病,甚至和神鬼溝通,既然如此,那就表示你也相信鬼神之事,為何你卻又是一副懷疑的態度?”她不平地說。
“這不一樣,暖暖。”當他講出她的名字時,他才發現他竟放軟了聲調,她的名字非常特別。
聽見他直呼她的名字,令暖暖泛出紅暈,她不懂為什么,這男人對她有一種奇怪的影響力。
“難道你不能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嗎?”她望著他的眸子,這才發現他的眸子在陽光下是金色的,像星夜。唉!她的思緒怎么如此漫無邊際?她是在和他商量要事,而不是在研究他的外貌耶!
他嘆口氣:“你不會放棄的,是嗎?”
她堅決地點頭:“我承諾過阿姨,我一定要做到,這或許是惟一能破解咒語的方法。”
“冷敖領主是火葬,如何與你阿姨葬在一起?”他注視著她嫣紅的雙頰,“你很熱嗎?”
“不是。”她的臉更紅了,“你讓我有些緊張。”她低頭撫著編裙。
“為什么?”他好奇地道,隨即又皺著眉頭,他今天的話還真多。
“我不知道!彼龘u頭,“你成親了嗎?”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老天!她到底在說什么?她懊惱得恨不得一拳打昏自己。
他驚訝于她的問題,但仍回答她的話,“沒有!彼恢浪麄冊趺磿f到這件事。
她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你答應了嗎?”
“什么?”
“冷敖領主的骨灰,我想讓他和阿姨葬在一起!
他搖頭!斑@有困難。歷代領主的骨灰是不能隨意亂動的,除了我之外,還得長老和薩滿(巫師)答應,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
“那我去和他們談,長老們都還記得阿姨,而且,他們也明了冷領主和阿姨的感情,他們會首肯的!彼露Q心要說服長老,“那你呢?領主。”
他看著她!澳阋业闹С郑俊
暖暖急切地點頭!鞍萃校@份恩情我會報答你的。”只要他贊成,就成功了一半,她不能讓阿姨失望。
他盯著她半晌,才道:“我會索取報償的。”
暖暖綻開笑顏,“謝謝,謝謝!彼拥匚兆∷碾p手,“我代阿姨謝謝你!
他靜靜地凝視她的笑靨,暖暖猛然驚覺自己逾矩,趕緊放手,“對不起!彼凉M臉通紅地說。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魁搖搖頭,表示他不介意。
“我們回去吧!”暖暖將發絲撥至肩后,仍有些困窘地說。
兩人默默地走到駿馬身旁,待暖暖坐定后,冷魁才翻身上馬。
“你們在哪兒扎營呢?領主大人!迸瘑。
冷魁策馬前進后,才回答,“離這兒大約兩里!彼赶虮狈健
“明天我去見長老。”她頓了一下又道,“你們真的要和鷹族作戰?”她回頭看著他。
他冷酷地道:“以牙還牙!
她皺眉,“你們是為了復仇回來的?”
阿姨曾告訴她,十五年前狼族和鷹族打仗,是為了爭奪草原,當時鷹族的首領寒莫曾說,若鷹族戰勝,狼族就得退出草原,除非他去世,否則,狼族不能再踏上這塊土地。
當時雙方都同意這份約定,冷敖領主曾斬釘截鐵地告訴阿姨,狼族一定會贏的,雖然阿姨很擔心,但她仍相信冷敖會凱旋而歸,因為狼族的戰力的確較鷹族強。
可是,出乎大家的意料,冷敖領主卻中箭而亡,于是狼族敗走,直到寒莫領主去世后,他們才回來。
“為什么你們不能和平共存?”她不解地問,“你們喜歡砍來砍去的嗎?”
他因為她的用詞而挑眉,“那倒是。”
她皺眉地搖頭,“我真的無法理解,領主大人,你們不喜歡安穩地過日子嗎?”
“打敗他們后,我們才會過得安穩!彼卮。
“不是這樣的,現在強盛的并不是鷹族而是鐵勒。”
鐵勒是這幾年新興的民族,他們在大漠外緣,已和鷹族起了好幾次沖突;鷹王寒莫和他的兒子寒展就是在其中一次戰爭中喪生的,所以,寒莫的弟弟寒修札才會接任領主之位。
城里的人都在猜測,或許不久后,鐵勒將接管這片草原,而鷹族恐怕就將遷移了,只是沒想到狼族也在這節骨眼回到了大漠。
“我知道他們。”冷魁望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這的確是放牧牛羊的好地方。
“你們起過沖突?”她訝異地問。
“很小的沖突!彼卣f。事實上,他們還打了場小仗,只是那群家伙不想讓他們進草原。
暖暖嘆口氣,“我想,你不會改變心意的,我太自不量力了,娘常說我像小螞蟻!
“什么?”他困惑地道。
“螞蟻總是背著比自己重好幾倍的東西,她說我老愛攬一堆事情做!彼忉尅
阿姨去世后,百靈城就歸她娘管理,可是,自她十五歲以后,城里的大小事她幾乎都會插上一手,自然而然的,現在就變成她在治理百靈城。
就連翁朱也曾這么教訓她。翁朱是鷹族的巫師,以前她常為了如何破解咒語之事而去麻煩他,他是個慈祥的老人,只有他相信她和阿姨之間的聯系,將阿姨和冷敖領主合葬的方法也是他提供的,他不知道詛咒是否會因此破除,但總得試試。
如果兩族開戰,那翁朱怎么辦?她一定要去見他一面,他是個風趣、善體人意又聰明的長者,或許他有法子。
“領主對狼了解嗎?”暖暖問。
“了解。”他頷首道。還有誰比他更清楚?
“狼會憂郁嗎?”她回頭注視他。
“什么?”她的話總讓他覺得驚訝。
“憂郁,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她解釋。
這問題可難倒他了,他見過生氣、悲傷、快樂的狼,至于憂郁?
“你是說煩惱?”他問。
“是的,會嗎?”她拂去被風吹起的發絲。
“會!彼h首道。
“星夜最近總是悶悶不樂,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她擔憂地說。
“生病?”
“不是,它很好,只是心不在焉,而且,看起來無精打采。”她不知道星夜究竟怎么了。
“你開始喂養它的時候,它幾歲?”冷魁低頭凝視她。
“我不知道,那時它還很小,我是在雪地里撿到它的,它凍壞了!彼⑿Φ卣f,“事實上,我們兩個都凍僵了,我是在雪地里迷路時發現星夜的,它還咬了我一口!
“那時你幾歲?”
“十二歲!
“你的狼六七歲了,或許——”他頓了一下又道,“等會兒我再看看它怎么了。”
暖暖訝異地說:“你真的很了解狼,對嗎?”他竟然連星夜的年紀都知道,“你養過狼?”
他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幸好他們已回到會場,他們倆隨即下馬。
“謝謝你,領主,明天我再去拜訪你,順便帶星夜一塊去,今天耽誤你太多時間了。”她仰頭看著冷魁英俊的臉龐。
他搖頭,“別介意!彼l現和她在一起很有趣,但他不喜歡這個發現,他在她身上花太多心思了。
他翻身上馬,準備離去時,暖暖的話讓他再次停佇。
“領主大人!
他低頭注視她。
她突然有些害羞地說:“沒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和星夜很像。”
他有些訝異地看著她不知要說什么。
“我的意思是說,你像狼。”她解釋,雙頰卻莫名地泛紅。
他看著她,生平第一次說不出話。
※※※
暖暖將藥草裝進袋子里,這些是她要送給翁朱的,她知道他需要藥草治病,每次她去找翁朱時,她就會帶一些給他,這似乎已成為一種習慣。
她的藥草知識都是母親傳授給她的,她從小就和母親學習草藥,替人治病,而母親的醫理則是從外婆那兒學來的,她們世代都會草藥之理,因為這項技藝只傳女兒,不學都不行。
她隨身都會帶著醒酒藥,這是為阿爹準備的,因為娘不喜歡阿爹喝酒,可是阿爹又好杯中物,因此只要阿爹一喝醉,她就會趕緊喂他喝草藥,免得娘不高興。
昨天她和弟弟找到阿爹時,發現他又醉醺醺的,她整整灌了阿爹兩瓶草藥、兩碗茶水,他才稍為清醒。
阿爹如果戒掉喝酒的習慣,那他一定是最完美的父親,因為他真的很疼愛子女;娘對爹也從來沒什么不滿,單單就是不喜歡他喝酒而已,可是阿爹又戒不掉,不過幸運的是,阿爹只要喝醉就呼呼大睡,倒不會添麻煩。
“星夜,走了。”暖暖對趴在桌下的星夜說道。
星夜立刻站起,跟隨女主人走出房間,穿過廊道,走到大廳。
“娘,我去找翁叔,順便采些草藥回來!迸馈K蛩悴m著娘去找狼族的人,如果娘知道她又再為阿姨的事奔波,她一定又會被罵,因為娘根本不相信阿姨托她做的事。
芷梅坐在圓桌旁,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草藥,她正在分類,歲月并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么痕跡,只是較以前圓潤豐腴。
“回來吃午飯嗎?”芷梅連頭都沒抬起,兀自在搜集草藥。
“不了!彼叩介T口。
“晨煜說你昨兒個和狼族的首領在一塊兒?”芷梅看著女兒差點被門檻絆倒。
“我只是和他說些話!迸B忙站定,假裝拍拂裙子。
芷梅低頭繼續工作,“好好走路,別這么慌慌張張的。”
“是,娘。”暖暖心虛地吐吐舌頭,她跨出大廳時,還可以聽見娘呢喃一聲:“他們回來了!
暖暖眨眨眼,聳聳肩,輕快地左轉走向馬廄,“福伯,早。”
福伯已在華家工作了近三十年,人長得圓圓胖胖,滿臉紅光。
“小姐,要出去?”福伯笑咪咪地說,他一笑起來,眼睛都快不見了。
“是!你的腰還疼嗎?”她關心地問,前些日子福伯跌了一跤,扭到腰。
“好多了,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彼Φ。
福伯牽出一匹棕馬,它是暖暖專屬的馬匹,是暖暖十四歲那年,阿爹送給她的。
暖暖撫著馬的頸項,對福伯道:“你還老當益壯呢!”
福伯笑呵呵地摸著胡子。暖暖跨上馬鞍,福伯為她打開側門。
“小姐,騎慢點。”他知道暖暖喜歡騎快馬,有時他還真怕她會摔斷頸子。
“我知道!迸p拍馬腹,駿馬立刻往前奔去,星夜跟在她后頭。
她才剛出側門,就瞧見殷榮朝這兒走來,并朝她揮手;暖暖嘆了口氣,只得停下馬匹。
殷榮跑到她身邊,“我正想去找你,暖暖。”
“過幾天你就要成親了,你該好好待在家里才是!迸。她不知道為什么殷榮還來找她,她不希望因此而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我想和你談談。”殷榮認真地道。
暖暖無奈地嘆口氣,她翻身下馬,“我實在不懂還有什么可談的?”
星夜硬是走到他們倆中間,它還對殷榮齜牙咧嘴,殷榮嚇得往后退一步。
“星夜,別調皮!彼呐乃行┖眯Φ乜粗髽s泛白的臉,她不禁想起另一個人,一個像狼的男子。
“暖暖,你叫它走開。”殷榮皺眉道。
“星夜不會傷害你的,你到底要同我說什么?”暖暖問。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那天瑀柔邀我到她家喝酒,我想,我喝得有些醉,然后瑀柔她——”
“別說了,我并不想知道!迸瘬u頭,她知道了又能怎樣呢?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是瑀柔誘惑我的!彼哪樣行┓杭t,說到后面,還有些結巴。
暖暖注視著大她三歲的殷榮,他的皮膚白皙,身材高瘦,有張好看的臉,但她向來只把他當成朋友看待,不曾對他有過男女之間的感情。
當他還是她的未婚夫時,她安慰自己,夫妻像朋友也不錯,雖然她內心有些失望,但她還是接受了;可是沒多久卻發生瑀柔懷孕的事件,她覺得被背叛,她只有這種感覺,沒有其他任何感受,她還自我安慰這樣也好,畢竟瑀柔是喜歡殷榮的,否則,她也不會懷殷榮的孩子。
但是,殷榮似乎一直無法接受這種結果,她不懂他究竟有什么不滿?他得為他的行為負責,難不成他想逃避嗎?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這些要做什么?”暖暖納悶地道。
“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彼呃⒌氐椭^。
“我原諒你了!彼⒖痰溃白D愫同r柔白頭偕老!
“你真的原諒我了?”他不可置信地說。
“是!”她點頭。
他咧出一個大笑容,興奮地說:“謝謝你,暖暖,那我們的婚約還在,對嗎?”
暖暖瞪大雙眼,“你在說什么?”她原諒他并不代表她還會嫁給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要娶你!彼浀鼗卮稹
暖暖搖頭。“不可能。”
殷榮愣了一下,問:“你不是原諒我了嗎?”
“我原諒你并不代表我還會嫁給你。”她一字一句道,不懂他為何會這樣推斷。
“可是,我以為——”
“你的以為是錯的!彼驍嗨脑,這真是荒謬,“我還有事,我要走了!彼涞厣像R,好在這巷子沒什么人,否則,若讓人看到她和殷榮在一起,一定又會有人嚼舌根了;她和殷榮、瑀柔的事已傳得整個城都知道,她可不想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你原諒我,為何還是不肯嫁給我?”殷榮不解地問。
暖暖重重地嘆口氣,“這根本是兩回事。”再說下去,她一定會尖叫,“再見!
她策馬而去,留下殷榮百思不解地站在那兒。
“暖暖一定是還不原諒我!币髽s喃喃地道。
他不會死心的。他一定要把暖暖娶回家,因為,他喜歡的是曖曖。
※※※
曖曖奔馳了半小時后,終于看到狼族的穹帳,也看見好幾萬頭牛羊,還有馬,真是壯觀。
她下馬和星夜走上前,“請問領主的穹帳在哪兒?”
好幾十名戰士同時轉頭看她。
“你是昨天的姑娘!逼渲幸晃桓邏选⒆匕l、和善的男子道,昨天他在前排隊伍,所以他看過暖暖。
“是,我和領主約好來見他,可以麻煩你帶我去嗎?”她禮貌地微笑。
她的笑容竟讓他有些結巴,“我帶你去!彼麖臎]見過這么美麗的姑娘,近看之后,更覺得她很迷人。
暖曖向其他人頷首示意,隨即往前走去。
“請問大名?”曖曖道。
“閻風!彼ь^挺胸地說,“你擁有一匹狼。”他看著走在他們兩人中間的星夜。
“它叫星夜!彼f。星夜聽到自己的名字而抬頭看主人,暖暖撫著它的額頭,星夜舔一下她的手,惹得她輕笑一聲。
閻風也不自覺地微笑。
暖暖左右張望看著來往的人,一名白衣女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詢問道:“那穿白衣的女子是誰?”
“她是薩滿的女兒,雪嫣!
雪嫣是所有人中,惟一穿白衣的女子,所以格外引人注意;她的肌膚像雪一樣白皙,烏黑的秀發綁在腦后,雙眸大而圓,給人一種冷艷的感覺,連眸子都是冷冷的,但看起來很年輕。
“她好漂亮!迸芍缘卣f。
閻風頷首道:“薩滿打算讓她和領主成親。”
暖暖的心陡地猛跳了一下,“領主答應了?”
“首領沒回復。”他搖頭。
暖暖覺得胸口有些悶,她深吸口氣,說:“這穹帳前怎么立了支矛?”她轉個話題,指著右手邊的穹帳。
“那是烏蘇長老的帳幕,他生病了!遍愶L蹙眉道,“最近突然病倒的!
“他生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彼麚u頭。
此時,星夜突然舔著暖暖的手,“怎么了?”她抓抓它的脖子。
星夜盯著前方,低鳴一聲。
暖暖抬頭遠望,不覺興奮地說:“領主在那兒。”她指著前方,看見他正從穹帳走出來,“謝謝你,閻鳳,我自個去就行了!
閻風還來不及回話,暖暖已奔向前,星夜則追著女主人跑來跑去。
“領主。”暖暖叫了一聲,她沒注意到周圍的人都停下手邊的工作看著她。
冷魁回頭,訝異地瞧見暖暖向他跑來,星夜在她身邊打轉。
星夜不時撲向暖暖,暖暖好地笑道:“星夜,我們不是在玩,別調皮!比羰切且拐娴膿渖蟻恚龝驗檎静环而摔跤,它好重的。
星夜看見主人笑,以為她在贊許它,于是玩得更起勁,它縱身一躍,撲在她身上。
“星夜——”暖暖支撐不住后倒下,跌在地上,星夜不斷舔著她的瞼,“別鬧了!彼呐乃谋场
她聽見有人在笑,才發現她已成為眾人的焦點。老天!出糗了。
不知何時,冷魁已來到她身邊,蹲在她面前,問:“你沒事吧?”
他眸中的笑意,讓她困窘得滿臉通紅,“我沒事。”她推開星夜,想起身,但星夜卻頑皮地把她再壓回去。
“星夜!彼柕馈
冷魁起身伸出手,暖暖不假思索地握緊,他使力一拉,暖暖立刻站起,卻不小心撞入他懷中。
“你還好吧?”他似乎用太多力了,可是他沒想到她竟然那么輕。
暖暖搖搖頭,捂著鼻子,“好痛!彼被撞出了一滴淚。
他緊張地拉下她的手,還好,只是有些紅,他還以為撞斷了她的鼻子呢!
“我是來同你說阿姨的事。”暖暖揉揉鼻子。
“我知道!彼賳疽幻肯,吩咐他去找長老和薩滿。
冷魁帶著暖暖到他的穹帳,暖暖不敢隨便張望,因為現在大家都在注視她;待她走進穹帳后,她才吁口氣,放松自己。
冷魁的穹帳,高約五六尺,長約七八尺,頂開一個圓形天窗,這是光線的入口,濁煙的出口;門外則懸著一條氈簾,面向東南,穹帳內部的地面上,中間安置了一個火架,左右兩方則鋪上獸皮,皮上再加上氈子。
后正方是一張臥榻,它面對著門,沿墻則放了些櫥箱,而在靠近火架與絨氈間放了一張小桌子。
星夜走來走去,東嗅嗅、西聞聞,暖暖叫喚它過來,并對冷魁道:“麻煩你看看星夜!
冷魁蹲下身子,注視星夜;暖暖也蹲下,面對著冷魁,她瞧見冷魁瞪視著星夜,露出野獸般的光芒。
暖暖訝異于他的轉變,她聽見星夜困惑地低嗚,冷魁發出一聲低吼;暖暖詫異地張大嘴,他會狼嗥,星夜也吼了一聲,冷魁憤怒地咆哮,星夜立刻止住叫聲。
他伸出手,暖暖叫道:“它會咬你!
冷魁撫著它的頭,星夜困惑地注視著他,隨即舔一下他的手。
暖暖看著冷魁仍健在的手,不相信地搖搖頭,星夜從不讓陌生人碰它的。
“老天!你是怎么辦到的?”她驚喜地喊,“教我。”
冷魁有些無法理解暖暖的反應,“你想學?”
“嗯。”她用力地點頭,“我想學狼叫!
“為什么想學?”他清清喉嚨,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一個女人想學狼嗥?
“我喜歡那種聲音,好哀怨,如果我在月圓的時候吼叫,一定很有意思!彼拥卣f,“我曾試過一次,可是很難聽,晨煜說好像是被踢到的狗。”她叫了一聲。
冷魁聽了,不禁笑得很開懷,她的叫聲真的很像被輾到的狗。
暖暖尷尬地垂下臉。
“你發聲的部位搞錯了!彼匀坏負嶂暮韲担斑有,你必須壓低聲音,試試看!
暖暖照他的方法試了一次,嗯!好多了,星夜也應和地吼一聲。
“你在笑我?”她滿臉通紅地說;而他的眼眸閃著笑意。
“你進步多了!彼绦Φ溃@次聽起來像是落水狗的聲音。
“我想,我永遠發不出像你那種聲音,你學了很久嗎?”
“不是,我從小就會了。”他檢查星夜的身體、并試著不讓它亂動。
對于他的說詞,暖暖無法理解,“怎么會呢?”她撫著星夜的頸項。
他沒有回答,只是專注地繼續手上的動作,他不曉得要怎么說。
他的沉默使暖暖覺得尷尬,于是,她換個話題道:“星夜沒事吧?”
冷魁起身道:“它很好!彼疽詾樾且箲言辛,“它見過其他的狼嗎?”
暖暖站直身子說:“我不知道,三年前,爹娘瞞著我放它回山林,可是兩天后它自己又回來了;或許它見過同伴,我不是很清楚。”
“它又回來找你?”他盯著她,她今天穿了一襲粉綠,及腰的黑發散在肩后,雙頰透紅,看起來很漂亮。
她頷首道:“是的,其實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想放它回野地,可是我做不到,我太自私了!彼龂@口氣。星夜應該回到同伴身邊才是,或許這是它連日以來,郁郁寡歡的原因。
“它又回來找你,表示它認定你是它的主人。”他靜靜地說。
“可是,它現在不快樂。”她蹙眉道。
“過一陣子再說吧!”冷魁建議,他感覺星夜是喜歡暖曖的。
暖暖點點頭!邦I主告訴長老有關阿姨的事了嗎?”
他搖頭,“還是由你來告訴他們比較妥當!弊蛱煳逦婚L老一直追問他和暖暖談些什么,他只說暖暖會來拜訪他們,就沒再透露。
“狼族的薩滿‘巫師’是女的,對嗎?”暖暖想起了冷艷的雪嫣。
他頷首道:“怎么?”
“沒有,我只是好奇,因為鷹族的薩滿是男的,所以……”她心虛地垂下頭,其實,她是想知道雪嫣的事。
“你和鷹族的人很熟?”他雙手交叉于胸前,凝視她。
“大致上知道一些人。”有時她去找翁朱時,他都會和她談一些瑣碎的事。
“所以,你不希望我們去攻伐鷹族?”
“還有別的原因。我總覺得很不安,冷敖領主和阿姨是因為狼鷹兩族的戰爭而過世,我——”她搖搖頭說不下去。
“怎么了?”
“你或許也會……”她低著頭不再說。
“你認為我會被殺死?”他挑眉。
“是的,雖然我無意冒犯!
他搖搖頭,不太滿意地表示:“你這句話侮辱了我。”
“這才更教人不安!你和冷敖領主都太自信了,可是他卻中箭身亡。”她有些煩躁地扯著襦裙。
“你擔心我?”他柔聲道,隨即又清清喉嚨。他什么時候學會放軟聲調?聽起來真怪。
暖暖覺得臉龐燥熱,“當然不……是……你怎么會這么想?”
“那你為何不安?”他盯著她燒紅的雙頰。
“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我有些擔心,我不希望這么快就失去一個朋友!彼Y結巴巴地說完。
他微笑,“所以,你擔心我?”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追問這種事。
“是的,我擔心。”她緊張地拂去額前的劉海。
他扯開笑容,“可是,你剛才說……”
“我說謊。”她叫了一聲,“你一定要一直提這件事嗎?”
星夜不解地看著主人,不懂她為何大聲說話。
“對不起,我無意無禮。”
他忍笑地點點頭,星夜則低鳴一聲,注視著門口。
“領主!
暖暖吁口氣,轉頭看見一名白衣女子站在門口,她和雪嫣長得很像,只是感覺更冷,她應該就是雪嫣的母親,狼族的薩滿,雖已年近四十,但看來還很年輕。
暖暖向她頷首致意,可是她卻視若無睹,這讓暖暖不由得里起眉頭。
雪姬向領主點個頭,這時,又有人陸續進來,是狼族的四名長老。
他們四人向冷魁打完招呼后,看向暖暖。
“真像芷蘭姑娘!钡抢潎@道,而且,她和冷魁領主站在一起,真像以前的冷敖領主和芷蘭,雖然冷敖和冷魁一點兒也不像,但魁梧和高傲的感覺倒是相同。
其他三名長老也表示贊同,他們的身高就像階梯排列著,頡索最高,再來是登利、桑乾,科羅最瘦小。
“我是暖暖!彼暶鳌
“我們知道。”桑乾道,“你有事要找我們商量?”
“是!彼h道,“是關于阿姨和冷敖領主。”
雪姬在一旁微微變了臉色,她痛恨這兩個人。
“坐下來談吧!”頜索蹩眉道。
所有人移向氈子,席地而坐,圍著小桌子,冷魁的右手邊是登利、科羅、雪姬,再來是暖暖,她在冷魁的對面,星夜則蹲在她身后,她的右手邊是桑乾,再來是頡索。
暖暖簡單地把事情重述一遍,而后說:“阿姨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冷敖領主在一起!币婇L老們點頭后,她才又說,“可是,這愿望在冷敖首領去世時就幻滅了,我想,你們應該記得阿姨有多痛苦。”
長老們全嘆了口氣,有生之年,沒有人會忘記他們兩人的鮮血染紅白雪的情景;芷蘭的悲戚讓人不忍,那年冬天,大家都不好過。
“阿姨在雪地昏厥后,從此沒有再醒來……”
登利震驚道:“可是,她只是昏過去,還是我抱她回屋的!
“娘說阿姨沒有再醒來過,三天后就去了!彼致犚婇L老們重重地嘆口氣。
當時的她年僅三歲,因為驚嚇過度,也在床上昏迷了一段時間,醒來后一個月說不出話,這些都是娘親口告訴她的,因為她一點都不記得了。
“阿姨原以為死后能和冷敖領主在一塊,可是他們倆根本無法接觸,阿姨被困在百靈城出不去,而冷敖領主又進不了城……”
“這太奇怪了!鳖R索無法置信地搖頭。
“所以,你想將他們倆葬在一塊兒,以破解咒語?”桑乾也持質疑的態度。
“是的!迸h首道。
“那冷敖領主為什么不托夢給我們?”雪姬看著暖暖,不帶感情地陳述。
“因為——”暖暖嘆口氣,“他在城外徘徊了十五年,不肯離去,他在等阿姨!
長老們又嘆口氣,“這……實在是太令人難以相信了!笨屏_抹抹額頭,他看向冷魁,“首領的意思呢?”
“我贊成。”冷魁淡淡地說。聽起來冷敖領主和芷蘭姑娘相愛至深,這種感情他雖無法理解,但他愿幫暖暖完成心愿。
“我反對!毖┘нM額道,“歷代領主的骨灰壇不能隨意碰觸,更何況,我們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或許全是她一個人編派的。”
“我不會編這種事騙人!迸行⿷嵟砗蟮男且顾坪跻哺惺艿街魅说呐瓪,它附牙咧嘴地瞪視在場的人。
距離最近的桑乾,小心翼翼地道:“它不會撲上來吧!”
暖暖搖頭,放柔聲調,“星夜,坐下。”她拍拍它的背,星夜這才坐好。
科羅贊賞道:“你對狼還真有一套,像領主一樣!
頗索推推科羅,“別離題。”
“如果冷敖領主能給我們一些指示就好了。”科羅道,“我得好好想想!
暖暖著急地道:“可是,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夢到的。”
“我贊成!钡抢従彽。當年他和芷蘭姑娘情同父女,這件事他自然應允。
桑乾搖搖頭,“或許我們可以另想辦法,亂動骨灰壇畢竟不妥!
頡索和科羅點點頭,似乎頗同意桑乾的看法。
“可是——”暖暖望向冷魁。
“你們該考慮冷敖領主的想法,你們覺得他介意嗎?”冷魁挑眉道。
“冷敖領主深愛阿姨,他一定贊成的。”暖暖急切地點頭。
“雖然如此,可是,芷蘭并非我族人,合葬在一起也不合理!毖┘Ю渎暤。
“可是,他們有婚約,若不是事情有了變化,阿姨也將會是領主夫人。”暖暖義正辭嚴地道。
“事實上她還不是!毖┘馈
“那就能否認他們的婚約嗎?”暖暖怒聲道,她不懂薩滿為何與她針鋒相對。
登利嘆口氣,“就成全他們吧!不管是真是假,芷蘭姑娘為了冷敖領主去世也是事實,既然他們生不能在一起,就讓他們葬在一塊又如何?”
其他長老也隨之嘆氣,“我贊成。”科羅道。
雪姬激動地握緊拳頭!半S意動骨灰壇是會帶來不幸的!彼梢暳硗鈨擅L老。
頡索和桑乾互看一眼,齊聲道:“反對!眱扇诵南耄凑澇傻囊延兴钠,不差他們這兩票,總不好讓薩滿太難堪,他們明白雪姬的心結;以前她喜歡冷敖領主,可沒想到冷敖卻愛上芷蘭姑娘,這對她無疑是一種打擊。
暖暖高興地吁口氣,還好是四比三,他們贏了!她對冷魁嫣然一笑。
冷魁不自覺地輕扯嘴角。
“那就這么說定了!迸⑿Φ溃爸x謝你們,阿姨一定很高興的!
“等一下!毖┘Ю淅涞氐馈
暖暖看向她,說:“已經作出決定了!彼恢浪_滿又有何問題。
“還有一個人沒表示意見!毖┘Ю湫Φ馈
“誰?”暖暖不解,已經沒人了。
“烏蘇長老。”雪姬的話在穹帳中冷冷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