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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現代,臺灣 >> 沒有可歌可泣,沒有驚天動地,只有泉涌般的愛情和友情 >> 下午的旋律作者:嚴沁 | 收藏本站
下午的旋律 第二章 作者:嚴沁
    “以玫——”子莊倒退兩步,以玫怎么全知道?“請不要再說,求你,你猜得不對,別再說!

    “那是真的了,是不?”她盯著他看。“那個女學生是誰?出名嗎?是誰?”

    “以玫——”子莊臉色蒼白。

    大門突然開了,莫恕站在門邊,滿臉鐵青的站在門邊,他盯著子莊,目不轉睛的盯著子莊。

    “莫——莫先生——”子莊口吃的,整個人呆怔住了。

    “你——很好!蹦±淅涞摹⒂灿驳恼f:“很好!

    然后轉身大步沖回臥室,砰然關上房門。莫恕回來,他在門外聽見了一切?天!

    “喲,原來時間到了,看我們聊了多久,”以玫似乎完全不在意!拔易吡,不耽誤你,明天再見。”拿起她的大手袋,大步走出去。

    子莊呆若木雞站在那兒,莫恕說“你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天地良心,他什么都沒有說,然而——莫恕誤會的,是的,莫恕誤會了。

    早晨起床,子莊懷著一顆又緊張、又不安、又盼望著的情緒等以玫來到。

    以玫會來的,是不是?想著以玫,他下意識的望一望莫恕的臥室,他的房門緊閉,難道莫恕還沒起床?

    學琴的那個男孩子一遍又一遍彈著,九點半了,莫恕還不出門,平日他總是在以玫要來之前避開的,他不喜歡看見以玫——他今天莫非想和以玫當面沖突?

    不,不,莫恕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不和人沖突,他會避開,很猛烈的對自己發脾氣,他不和人沖突。

    但是他為什么不起床?不出門?昨天——他真的很生氣,是不是,事實上子莊真的什么都沒說,所有的事全是以玫猜的——可惜莫恕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他再看一看莫恕的臥室門,終于忍不住走過去,輕輕的敲兩下,再敲兩下。

    “莫先生,你起身了嗎?莫先生?”他低聲下氣的。

    里面沒有反應,一絲反應也沒有。

    “莫先生——”他搖搖頭,退開。

    或者莫恕想多睡一陣,他不應該又敲門又叫的。

    但是——鋼琴聲這么的大,這么的響,莫恕真能睡得著嗎?平日他都是很早起身,最不愿賴在床上——

    “莫先生——”子莊覺得不對,又去敲門!澳壬,你在里面嗎?莫先生。”

    彈鋼琴的男孩子停下來,轉過小瞼兒望著子莊。

    “陳老師,我來的時候看見莫先生坐車走了!”他說。

    “什么?”子莊心中大震,右手一扭,房門開了。

    里面果然沒有人,床、桌、椅子上出奇的整齊,和平日的凌亂絕對不同。

    子莊心急如焚,怎么會這樣呢?他也起床很早,怎么沒看見莫恕離開的?

    打開衣柜,一種可怕的“空”撲面而來,里面一件衣服也沒有。還有,眾多的書籍也都一起不見了。

    “莫先生去了哪里?你知道嗎?他告訴你了嗎?”

    子莊一把抓住在門邊張望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男孩子只有十來歲,嚇了一大跳!拔覍λf早,他沒理我!

    “他坐車?是不是坐車?坐什么車?快告訴我,快!”子莊急得瞼都脹紅了。

    “計程車!蹦泻⒆訐u搖頭。“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子莊六神無主,知道莫恕坐計程車走也完全沒有用,全香港有多少輛計程車?誰會知道莫恕去了哪兒呢!

    “你今天先回家,明天再練,”子莊焦急又失神的對男孩子說:“我有事,我要去找莫先生。”

    “莫先生提著箱子,還有一個男人送他上車,”男孩子突然想起來!拔迨鄽q的男人。”

    “什么樣子的?”子莊心中浮起一線希望。

    “嗯——禿頭的,有一點胖。”男孩子想一想!按┮患蒲b!

    “禿頭,有一點胖——灰色的唐裝?是不是?”子莊問。

    “是灰藍,灰藍的!澳泻⒆狱c頭。

    “行了,你快回家,明天見。”子莊拿了一點錢,鎖上大門,就直沖下樓。他奔到隔壁大廈,看見那個微胖、禿頭、穿灰藍色唐裝的管理員福伯。

    “福伯,莫先生呢?”他一把抓住驚愕的福伯!澳惆涯壬偷侥睦锶チ?”

    “莫先生——去上工。 备2畵]開了子莊的手。

    “上工——上什么工?什么地方?”子莊連聲問。

    “難道他沒有告訴你嗎?”福伯摸摸禿頭!澳强墒钦绞降囊环莨ぐ!還有地方住!

    “福伯,求求你,快點告訴我,到底莫先生去哪里上工了?我——我有重要事情找他!弊忧f急如星火。

    “他欠你錢?”福伯皺眉。“不是——怎么會呢?他是我的老師、我的義父、我的恩人,我不需要他出去工作,我要找他回來。”子莊忍無可忍的叫起來。

    這叫什么?急驚風遇上慢郎中?“義父?他多大年紀,你也不小了,怎么做得了你義父?”福伯固執的搖頭,他認定了子莊是找莫恕麻煩的。

    “哎——義兄也行,總之——我是要找他回來,我不能讓他自己在外面!彼媸羌钡妙^殼頂冒煙。

    “告訴是可以,但是——莫先生是好人,我看得出,如果你找他麻煩,我會替他報警的!备2f。

    然后他說了一個地址,子莊頭也不回的沖出去。

    他叫了計程車趕去那地址,那是紅堪區一處新建的地區,許多幢相似的大廈聚在一起,和美孚新村類似。

    子莊找得滿頭大汗,終于看見那幢大廈,他不顧一切的沖進去,看見管理處那兒坐著了一個人。

    不是莫恕,不是莫恕。

    “請問——有沒有一位莫先生,莫恕?”子莊問。

    “新來的阿莫,是吧!”那個管理員很老了,講話慢吞吞的!艾F在沒輪到他當更。”

    “那么——他人呢?他是住在這兒的!弊忧f急切的。

    管理員懶洋洋的胡亂用手指點一點,也不知道他說什么地方,子莊不敢再問,循著那方向找去。

    那是一條冷巷,旁邊有一扇小門,門是半掩著的,雖是大白天,里面也是黑黝黝的。

    子莊猶豫一下,輕輕推開木門。

    里面有一張尼龍床,床上躺了一個人,誰說不是莫?在這小小的,只有五十呎左右的空間里,他看來是平靜,是心安理得的。

    “莫先生——”子莊才開口,眼圈立即就紅了。

    莫恕皺皺眉,他很意外子莊這么快就找來這兒。他慢慢坐起來,很平靜的說:“你不教學生?這個時候?”

    子莊哪還有心情想到學生呢?學生又怎樣?能比莫恕更重要嗎?

    “請跟我回去,莫先生,”子莊誠誠懇懇的說:“我若做錯了事,請你教訓我吧,不要這樣懲罰我。”

    “錯了,子莊,我無意懲罰你,你也沒有做錯事,我只是真心希望做點工作,不要變成廢人!蹦≌f。聲音里沒有絲毫火氣、意氣。

    “你哪能做這種工作呢?莫先生,你是在糟蹋自己,你忘了曾是最好的音樂家?”子莊懇求著!扒竽愀一厝,你回家之后要做什么都行!

    “子莊,我們都不是孩子,你一向知道我的脾氣,決定了的事一定不更改,”莫恕搖頭。“你回去吧!”

    “你不走我也不走!弊忧f揚一揚頭,要莫恕回去的念頭是堅定的!拔抑滥阍谏鷼!

    “回去吧,不要讓學生等你!蹦∧樕嫌幸环N看破紅塵的淡然!拔視疹欁约旱!

    “讓我來照顧你!弊忧f搖頭。

    “你當我七老八十了嗎?”莫恕淡淡的笑!拔也潘氖鲱^,我還算年輕力壯,我還是可以做事的。”

    “不要做大廈管理員,”子莊大叫!拔仪樵溉ニ酪膊蛔屇阕鲞@份工作。”

    “這份工作不好嗎?低級嗎?”莫恕冷冷的問。

    “不是不好,不是低級,但你是個音樂家,是最好的,你應該做音樂有關的工作,管理員不適合你!弊忧f說。

    “我認為適合,”莫恕說:“而且這兒環境不錯,工作也輕松,看看門,寫寫管理費的單據,每個月就八百塊錢了,我為什么不做?”

    “你是為了這八百塊錢薪水?”子莊不能置信。

    “當然不是!蹦u搖頭!拔蚁霌Q個環境!

    “莫先生,你是真要離開我了?”子莊的眼淚流下來。

    “不要太感情用事,這是你最大的缺點,”莫恕說.“我只是出來工作,我會常;厝タ茨!

    “不,不行,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子莊哀傷的眼睛凝視著莫恕!拔也荒苋文氵@樣——作賤自己。”

    “作賤自己?”莫恕輕輕嘆起來。“職業不分貴賤,以勞力換錢是天公地道的。”

    “不論你說什么,你要跟我回去!弊忧f蹲在莫恕面前。“莫先生,只要你愿意,音樂界會萬分歡迎你回去工作。”

    “不,我已厭倦音樂的事,而且——像我這么潦倒的人,還有什么靈感創作?”莫恕說!澳壬弊忧f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總覺得莫恕是因生氣而離開。

    “你好好地回去,好好工作吧,你是有前途的!”莫恕拍拍他!拔椰F在休息一下,就要開工了!”“你叫我怎能好好工作呢?”子莊搖頭!斑@樣的環境,這么小的地方,連窗都沒有,你怎么住呢?你分明——在折磨自己。”

    “這些年來,我已經把自己折磨夠了,我出來工作,是不想再折磨自己,你不明白?”莫恕嘆一口氣!拔颐靼,我完全明白,只是——”子莊想起以玫,所有的事全都是以玫惹出來的,現在她怎么了?按時來上課卻不得其門而入?“莫先生,我會照你的意思做,我會叫何以玫明天不要再來!

    “我沒有這么說過,也不是我的意思,”莫恕皺眉。“你要教誰,你收什么樣的學生,與我沒有關系。”

    “我知道你不喜歡何以玫,她太多話了,又是女的!弊忧f是老實,怎能這么一五一十的說呢?

    “我不喜歡我就不教,但不是說你!蹦〕谅曊f:“不要再說下去了,我叫你回去!

    “莫先生——”子莊站起來。

    “回去!”莫恕突法發脾氣,聲音粗暴,非常不耐煩!安灰賮砺闊┪遥犚娏藛?”

    “你——”

    “我的事我自己作主,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任何人都不能過問,:莫恕吼著!蹦氵不走?你一定要我趕你走嗎?你今年三十了,是不是?難道還不能獨立生活?”

    “不,不,不是這樣的——”子莊又急又怕。

    他是怕莫恕的,雖然莫恕不是真兇。

    “那就走,不要再煩我!蹦≈钢T口。“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不要做出這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我討厭看見。”

    “是——是——我走。”子莊慌亂的退到門邊!拔蚁麓卧賮恚埧紤]我的話,你不必做這份工作!

    莫恕一言不發的站起來,砰然一聲關上房門,把可憐兮兮、太善良、太重感情的子莊關在門外。

    子莊頹然在門外站了一陣,看著那緊閉的門扉,他知道今天是絕對無望的了,莫恕不可能跟他回去——他一定要求到他回去,無論多委屈,無論用什么方法。

    他慢慢走出冷巷,那個老管理員看他一眼,慢吞吞的、有氣無力的問:“找到阿莫了嗎?”

    “是莫先生,不是阿莫,你要尊重點!弊忧f怪叫。一口氣沖出去。

    一路上他都想著那四、五十呎左右,又沒有窗的小屋子,那似乎是大廈中的通天改成的,加一個頂就住人了,還說不是折磨自己,那樣的地方空氣又壞,連轉個身都沒有地方。

    他是一定要求莫恕回來的,一定。計程車停在他家樓下,付了錢,他心事重重,無精打采的走上四樓,然后,他看見倚在門邊的以玫。

    “你——怎么還沒走?”他皺眉,自然沒有好臉色,他是個什么事都寫在臉上的人。

    “我來上課,課沒有上,我自然不會走!彼菩Ψ切Φ摹!澳阋鋈,為什么不先通知我?”

    “我——臨時有事,”子莊又矛盾了,一看見以玫就矛盾!澳慊厝,以玫——也別再來了!”

    “什么?”以玫怪叫!澳愦饝涛业,怎能出爾反爾一點信用也沒有?”

    “我——有困難。子莊不看她。

    “不行,我上課還不到一個月,你沒有理由不教!

    “我沒有收過你錢!弊忧f脹紅了臉。以玫呆怔一下,是呵!她還沒付過錢,子莊不教是無可指責的。

    “怎么是線的問題呢?”她又笑起來,她實在是十分工于心計!拔艺f過,我找遍了全香港,你是最好的,無論如何我不放棄!

    “以玫——求求你,我有苦衷!彼麌@息。

    “苦衷?”她眼珠兒一轉!澳。俊

    “你不必理什么事,我請你不要再來,或者——我替你介紹一位老師。”他說得很誠懇。

    “開了門進去再說,好不好?”她微笑!罢玖艘粋多鐘頭,腳都快斷了!

    子莊猶豫一下,終于打開大門,讓她進去。

    “子莊,”一進門她就抓住他手臂。“你怎么能這么狠心不教我?我的希望全寄在你身上啊。”

    “我——”他的心好亂,好矛盾,簡直不可收拾。

    “教我啦!最多以后我不惹莫恕就是,我可以保證!彼銎鹉,她口中熱氣直吹到他臉上。

    “以後——你也惹不到他了!”他搖頭,黯然神傷。

    “怎么?他——怎么了?”以玫嚇了一大跳,莫非發生了什么意外?

    “他走了!”他頹然說。

    “走了?”她的眼睛亮起來!斑@豈不正好?”

    然而子莊心中卻不是這么想,莫恕——怎能走呢?

    早晨九點半,那個學琴的男孩子仍在練習時,以玫就來了,她不但聰明而且精明,她一定要子莊教她,不容他有拒絕的機會。

    練琴的男孩子看了她一眼,繼續練習,子莊為難的把她拉到屋角。

    “我說過,請你今天不要再來了!彼J真的。

    “我沒有答應!彼辉谝獾男!澳愫伪啬敲垂虉棠?莫恕又不真是你老豆!

    “我們不要談到第三者,何小姐!弊忧f看來是下定決心了!澳阋呀泿Ыo我太多麻煩,請不要再打擾我!

    “我帶給你麻煩?天地良心,是那個莫恕自己發賤,關我屁事?”她不客氣的。

    “不要傷人!彼料履。“請回去吧!”

    “你怎能出爾反爾?現在說不教就不教,叫我一時到哪里去找先生?”她大聲責問。

    “我可以給你介紹!彼f。

    “和你一樣好!彼,她不相信子莊和莫恕之間的感情那么重要。

    “藝術領域里很難比較,我覺得他足夠資格教你!彼f:“你在他那兒會比較有前途!

    “如果我不同意呢?”她似笑非笑。

    “不同意——我也沒辦法,我是一定不教的了。”他肯定的說。

    “沒有見過你這種蠢人!彼龂@息!澳≌鎸δ阌羞@么重要?”

    他不響,算是默認。

    “喂——如果我把莫恕給請回來,你肯再教我嗎?”她突然說。是異想天開吧?

    “只要他回來,又同意你來,我沒有問題!彼f。

    “好,我去試試!彼酃庖婚W!暗刂纺?”

    “紅磡一個新建的新村!彼f了地址!笆谴髲B的管理員,下午班的!

    “自作孽!”她冷哼一聲!安皇钦f要管貨倉嗎?怎么變成管大廈了?”

    “我也不清楚,是隔壁大廈管理員福伯介紹的。”他說。

    “莫名其妙,自甘墮落!彼f。

    “不能這樣說,那也是一份正正式式的工作,只是,他那樣出色的音樂家,實在太可惜!

    “好吧!我去找他回來!彼f:“他回來之后你就不能推三推四了!

    “當然!彼c頭!拔也⒎遣辉敢饨棠悖皇恰忝靼孜业目嘀园!”

    “魚與熊掌?”她笑!拔椰F在就去!

    “以玫——他在冷巷里面的一個小房間里,不當更時他會一直在里面。”他說。

    “放心,論口才,我比你強得多!彼H自負!昂苌偈虑楸拘〗愠鲴R還搞不定的!

    “莫先生的脾氣不同別人,你千萬忍耐!彼f。

    “何只忍耐,我會低聲下氣。”她笑,有一絲頗為狡猾的意味。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他連連點頭!澳闶遣皇乾F在就去?”

    她皺皺眉,然后又點頭。

    “如果不明白的人,真會懷疑你們同性戀。”她說。

    他呆怔一下。他不明白,以玫總愛講一些粗俗的、難聽的話,她似乎常常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孩子。

    以玫看他一眼,又拋下一句話就自行走了。

    “我成不成功,我都會回來的,你等我!彼f。

    他會等,當然會等。不只是她,他最渴望的還是莫恕的回心轉意,他不是忘本的人。

    然而,何以玫真是那么誠心的去求莫恕回來嗎?

    她坐計程車到紅磡那個新村,依照子莊的地址,找到了那棟大廈。

    那只是中下層的樓宇,有著共通的特點,就是面積小小,每一戶也不過四百尺,然而樓下的管理處卻頗為堂皇,這是個重視外表的世界。

    問過管理員,她在冷巷處找到那個通天改建的小房子。

    房門是虛掩著的,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敲響了門。

    “進來!”低沉的聲音,很有男人味道。

    是莫恕嗎?她開了門。

    一個男人半躺在尼龍床上,穿了一件白色底衫,一條好舊的牛仔褲,頭發又濃又厚,配著兩條濃眉,眼光很冷、很黑,像一把劍。

    他一看見是她,濃眉立刻郁結起來。

    “莫?”她不能肯定的問。上一次見他——似乎不大相同,她以為他該更老些,眼前這個人大約四十歲左右吧?“我是何以玫!

    “出去!”他低吼。

    他根本不給她面子,不給她機會。

    以玫揚一揚頭,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你嚇不倒我的,莫恕。”她冷笑:“我既然是來了,必然有來的理由,我不會就這么出去!

    “我不認識你,我不理你的理由。”他憤怒的。

    “不要以為是陳子莊叫我來的,他還指不動本小姐。”她有些潑辣的,是吧?“我來是為了我自己。”

    他皺皺眉,還是躺在那兒不動。

    看真了,他該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至少有成熟的男人味,不清秀,臉上有著風霜、滄桑,然而他才四十歲。他這樣的男人實在不適合做看更的,當管理員,他該運用凝聚在他雙眸中的智慧,他該是人人仰望、崇拜的名人,他該更有作為。

    “我知道你可能是目前香港最好的音樂家,因為你的徒弟已經出人頭地!彼R煌,說:“跟我回去!

    他冷冷地笑起來,很有嘲弄的味道。

    “你這自以為是的女人!彼f,不屑的。

    “我是否自以為是,那是我自己的事,”她臉色微紅!拔腋嬖V你,陳子莊今天已經不肯再教我了!

    “與我何關?”他不看她。

    “關系太大,我可能就此失去名成利就的機會!彼f。某些時候,她也流露出幼稚。

    “名成利就,哈,憑你?”他分明故意刺激她:“天底下盡多不自量的女人!

    她果然被激怒了,女人最不能忍受就是被人看小,被人輕視。

    “你要不要和我賭?我一定成功!”她咬著牙。

    “不,打賭?無聊!”他嗤之以鼻。

    “你——你為什么對我有成見?我又沒有得罪過你。”她是絕對苦纏到底了。

    “我不認識你!彼淅涞。

    “我認識你,我知道你叫莫恕,我是你徒弟陳子莊的學生,你也是因我而離開家,你推不掉!彼f。

    “因為你?往自己臉上貼金!彼脑捊^不留馀地。

    “無論你怎么說、怎么罵,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她忍受了一切。

    “跟你回去?”他故作輕佻的笑了。

    “你知道嗎?你這么一走,可能就毀了陳子莊。”她一本正經的!八褵o心工作。”

    他皺皺眉,真是這樣?

    “他是三十歲的成年人,他會負責自己!彼驳摹

    “你們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該了解他的個性!彼詾榇騽恿怂。“感情上,他脆弱又善良!

    “哈!脆弱善良?”他怪笑起來!澳蔷褪钦f他是個傻瓜,是白癡!

    “回去照顧他吧!他十分需要你!彼崧曊f。

    “少跟我來這一套,小姐,我莫恕油鹽不進。”他說。

    “你——受了一個女人刺激,也不能恨盡天下所有女人、女孩子,不是每一個人都那么壞!彼滩蛔×。

    “那是我的事,”他的眼中涌起暗紅,突然從尼龍床上坐起!拔覑、我恨全是我的事,你是什么東西,你給我滾得遠遠的,我討厭看到你!

    “你終於說實話,你討厭看到我!彼闹屑拥脜柡,莫恕實在太傷人了,“我——像那個女的?”

    “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彼麘嵟娜舆^來一個搪瓷杯子,碰到墻上,跌在地上,叮叮當當的響起來!拔铱匆娔憔陀憛挘阕,你滾,你永遠別再出現——”

    “莫恕,你侮辱人已經夠了!彼f。眼中已有淚珠,她也只不過是個女孩子!澳愕钠庖苍摪l完了,就算我像,我也不是那個傷你的女孩子,你不應該恨我,更不應該折磨自己!

    “走,你走——”他激動的喘息。

    “我一定會走,但——你答應我回去,”她不放松。她是沒有理由的,一定要子莊教才能名成利就,香港目前那許多紅歌星是怎么來的?“至少——你考慮!

    “我若回去,子莊肯教你?”他略微平靜一點,那眼光仍然滿是諷刺。

    “那不是問題,你回去才重要!彼龘u頭。

    “你真那么渴望名成利就?”他把視線移到她臉上。

    “誰不渴望呢?”她笑了。“一個在泥巴里打滾、長大的女孩子,她自然向往爬得更高,能享受高處的榮華富貴。”

    “局處——未必是榮華富貴。”他冷笑。

    “即使不是,我爬過了,我也不怨,不后悔!彼拥摹!拔疫年輕,我為什么不能試試?”

    他望著她半晌,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去試吧,我要休息!彼苋擞谇Ю镏。

    “莫恕——”她叫。

    “告訴子莊我很好,你多求他幾次,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再教你,他心軟,”他又倒在床上!白甙!”

    “他能回心轉意,你呢?能嗎?”她問。

    他心中一震,他還是不明白,憑她這么聰明,那種外型,就算不是子莊教,她一樣可以成名,她為什么要低聲下氣的一再求他?有另外的原因嗎?

    “我一個看更的,你不要浪費時間了!彼D身面墻。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正待轉身離開,心中一根細小的神經扯動了。正如陳子莊所說,這是個惡劣的環境,房間小得可憐,連一扇窗都沒有,他怎能住在那里面呢?他這么做——完全是因為她,她放肆的侵害到他的往事、他的傷心事,原是她不該的,她有什么權利這么做呢?莫恕完全與她無關,她——她開始自責。

    “莫——恕,”她自己也不相信會說這樣的話!拔艺\心的請求你回去,子莊在精神上是依賴你的,至於我——你討厭我,我以后不再去上課就是。”

    他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是她說的話嗎?她原是個放肆的、自以為是、狂傲的女人!

    “我可以另找老師,我不想破壞你們的感情,我知道你們親如父子、兄弟、師生,你們這么多年相依為命,我——不應該破壞!彼僬f。

    他緩緩的又翻轉身,緊緊的注視她。

    他要知道她不是在演戲,因為他不信任所有的女人。

    “不想借子莊名成利就了?”他冷笑。

    “我可以走另外的路,找另外的老師!可能——成就不會很好,但——我可以這么做的!彼c點頭。

    他看見她眼中閃過的一抹真誠,是真誠吧?

    “你為什么會突然改變心意?”他問。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善良的人,我的同情心不大,而且我一向自私,做事不擇手段!彼龘u搖頭,再搖搖頭。“我要求你回去是真的很誠心的!

    他想一想,又自嘲的笑起來。

    “我總是上女人的當!彼f。

    “你肯回去了?”她驚喜的。

    “我沒有這么說!彼料履!斑@工作也不能說不做就不做,我是個男人,要有責任心的。”“你會辭職,是不是?”她幾乎跳起來。

    他不響,好半天都不吭聲。

    “莫恕,對于我做過的事,和說過的話,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是個壞女人!彼f。

    “壞女人?你是嗎?”他看著她,語氣平和多了。

    他已——回心轉意了嗎?

    莫恕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子莊簡直坐立不安,茶飯無心,他甚至沒辦法教學生。

    他又再去過莫恕工作的大廈,但莫恕的門緊閉,根本不見他,這一次——莫恕是決心離開他了,是吧?然而那天以玫來過之后說,莫恕可能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卻不見他,可能嗎?是以玫騙他,以玫或者根本沒見過莫恕,以玫只想求子莊再教她,是嗎?

    子莊沒有再教她,子莊說過,除非莫恕回來,除非莫恕肯諒解、肯答應,他不教以玫。

    以玫很不高興的離開了,一星期沒再來過。她——不會再來了吧?他又不是唯一的老師,只要肯出錢,以玫可以很容易找到老師,她不會再來!

    她不來的這幾天,奇怪的是——子莊總是想著她,念著她,或者她是他唯一的女學生,或者她是他最接近的異性,或者她的美麗,他真是想念她。

    然而莫恕——那是對他有恩有義的人,他似乎不能兩者兼得,他只能沒有考慮的放棄以玫,因為他善良。

    善良的人往往自己痛苦,是嗎?

    這段時間沒有學生,他約好了人在唱片公司見面,他們要討論錄新唱片的事。

    他一邊走出大門一邊想,他有什么方法可以求得莫恕回來住呢?莫恕是無論如何要回來的,但怎么求呢?他試過,以玫試過,莫恕全然無動于衷,怎么辦呢?

    才幾天時間,他就看來瘦了、憔悴了,他從小受莫恕保護,他是經不起風浪的,一點點的打擊,一點點挫折都會令他受不了,都會令他倒下來。

    他真的覺得自己像是失去依傍,連做起事來也沒有信心,他好苦惱,怎樣才可以把莫恕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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