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吃飯,少說話啦,嗚……
李衰衰邁著步伐,很不能理解遲暮春的作為。先是要她泡茶卻不喝,又要她挑自己喜歡的茶葉;再來默不吭聲地買來早餐擱著,直到斐悅提醒,她才明白;然后,沒有下藥的早餐,卻當成被下了藥——耍人有必要耍成這樣?
夜黑黑,曾氏企業營運部燈火通明,加班的人還未散去,其余幾個部門也有人在奮斗。李衰衰大步走入,注意到大部分高階主管仍在,她出現得惹人注目,但更惹人注目的,是她前進的方向。
門開。
“遲先生,你為什么要騙我?”一出口即張嘴愣住,她看著里頭的兩人悠哉地閑坐沙發,遲狐貍和另一位中年男子——她瞠大眼了。
“李衰衰,shit……不可以對遲先生沒禮貌!”炮聲隆隆。
等等!罵“shit”的這個人不就是……
遲暮春捋過墨色長發,懶懶一眼如愜意池畔!霸偨浝泶髿庖殉桑鸨瑐性差強人意。曾總經理還需畜生提供風水,加強冷靜么?”
“是,遲先生罵得好,我是該檢討。作為領導者,要有精準的目光,強力的自制,才能看到更長遠的方向,而不該流于迷信風水。遲先生,謝謝你之前的提點,還有這陣子對曾氏企業的幫忙!
“我只是看好投資。能拿好處,風水自然會來!甭龡l斯理,不忘將一顆甘草零嘴喂入口中。
“遲先生太謙虛。”曾總起身一鞠躬,看手表,眼神炯炯,與先前的頹靡判若兩人。“我該跟干部們去開營運會議了,你們慢聊。”
“不送。有空再來我新開張的三合間賭馬,消這!
“我可不敢嘍。人總不容易分清欲望與希望,何況您是從國爺那搶下的,我不敢再碰葷了,還有三個小孩要養呢!痹偣晦D身,臉上表情變得精明干練,離開。
她、她她她,霧里看花,如水缸里的河豚啵啵吐出的氣泡,不可思議取代原本的怒氣。曾總經理不是被革職了?曾總經理不是還欠誰誰誰多少錢,要被追債要被告了?曾總經理為什么還能在公司出現?
“買通。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收買!彼_口點中她心頭疑惑,卻沒給完全解答。
原來,遲暮春也不是完全將事情做絕嘛……李衰衰如蕩秋千,一蕩由最低至最高——瞬間。
“你找我有事?”
宛如秋千上的人摔下,她氣虛了!皼],算了!
其實無所謂了。她剛才倏地了解了遲暮春做事的理由,并不是一開始表相所見的狠,還有一股暗流,深沉、默默、暖暖地推動——或許是他之前提起的“我的心雖是黑了,但還有她在心中提醒一點良善”。
她覺得他心底那塊良善,其實很大。桌面那尊小神像莊嚴里好似又多透一份圓潤……若當初不將曾總經理騙得衰敗,要是曾氏集團現在倒了,恐怕會拖垮了一集團旗下員工,那曾總經理大概會一輩子頹靡無法振作。
他八成是故意騙她中毒,好方便塑造個理由,拿捏那不知名的好處。
“茶。我真渴了!彼⒅⒛[的唇,手抵著下頷支著頰,綻出笑容!澳闩莸暮芎煤取!
雖然還氣著他,不過心底像有奇妙的豆苗長出來了,她走到茶水間,拿了茶包,隨意泡了。
然后看著他一口飲下她端來的熱騰騰奶茶,很普通的奶茶,她挑的。
她的心跳,莫名加快。
隔天的董事會議一致通過新案——曾總經理復位;原本被革職的秘書回來續任—一公司里沒有半個人知道她想毒害遲暮春的事,所有事情都是誤會,像水族缸里的泡泡,破了就消失。
她還從別的部門聽到總經理辦公室之前被人安裝了竊聽器;她還知道復職的蘇秘書突然激動起來,深深鞠躬!爸x謝遲先生、謝謝遲先生!我弟弟有專科醫生接手了!”眼神中溢滿濃濃感激。
李衰衰看得很是訝異,沒料到遲暮春的良心挺大的……但她想到一些事情,眼底很快閃過一絲落寞。
曾總復職,意味著遲暮春離開。
習慣像海綿擠出的泡泡,綿綿密密侵蝕著她。習慣,習慣成自然。沒有每天早上該泡的茶,她會習慣沒有遲暮春冷藍色懶洋洋的眸子,也會習慣公司內人情冷暖再次的落差,也會習慣……
“你來不來?”
遲暮春懶懶扔下一句,打斷了她的思緒。直至成了長長辦公室回廊的一個黑點——想來是需要人幫忙打包,李衰衰陡直了身子,跟入。
只有他跟她。
第3章(2)
他閑閑晃晃坐在沙發上喝茶,缸子里的肥河豚沉到最底。
她是第一次這么近看它,玻璃缸映得她的臉白白悶悶。她想,反正他們本來就是社會上不同的高低階層,不是嗎?
“你覺得我很狠?對一條魚很狠?”
玻璃上又多映出一對他的寶藍,她垂下眼。“遲先生是妖,或許無所謂,但它即將要孤孤單單了。不過,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它脾氣拗,要人親自喂,很難處理。”他走至玻璃缸旁。
“我可以!
“你可以!彼A著她,口氣淡然!皶J主人的它可以么?笨脾氣拗起來,就算肚子餓也不吃,對它好還不一定領情,咬人!
李衰衰回過頭,兩人視線對上,她直直看著他!澳敲磻撟龅氖墙趟N顾暳铣,不如教它自己吃飼料!
“嗯……喂它飼料吃,不如教它自己吃飼料,說得好!睖\淺一笑,自抽屜抽出一張紙。“你也很拗,簽!
“這什么?”
“賣身契。在我底下做事。”
“簽了就沒自由。不可能!
“缸子里的魚有自由可言?”兩潭深眸幽幽散漫,水光沉寂。“一貧如洗,兩袖清風,你現在又有何自由可言?”
“如果就是不簽呢?”她眼楮瞪得圓。
“嗯……不簽,水缸里的魚——”銀狐特有的慵懶媚笑,他打開玻璃缸底下的木柜,拿出桶子跟網子,徐徐撩起袖子——他早準備好的,河豚像條傻子倏地被撈起,“碰”的鼓圓身。“反正,有法子帶它走!
它瞠圓眼,她也瞠圓眼,才明白遲暮春一開始就沒打算扔下這只河豚一走了之,遲暮春本來就要帶它走……
她、她她她……紙張捏得皺——反正、反正“李衰衰”這三個字對她沒什么特別意義,那只是表相,那只是三個字,再怎么衰也不是原本該死討厭的字!不想不想,不要多想。
她低下頭,握著筆桿,思索,咬牙,刷刷填好,仿佛纏擾她的夢魘就隨著這一陣豪爽而去,然后眼前白紙被抽走,只聽得撕、撕、撕……表格被遲暮春撕碎,然后往大樓窗外一扔,雪花隨風而逝。
她愣。
一陣颼颼反卷進來,白底黑字的蝴蝶飛舞婆娑,如漫天春雨。
他笑開。“我本來也不叫遲暮春。”暮春般的暖。“跟妖怪簽張紙而已,什么字,不重要。當你下了簽字的決心,我倆契約已成。張嘴。”食指往上揚了揚。
她壓根沒主動張嘴,但當她發愣的時候,嘴巴便會不由自主地張開。
于是,一顆酸酸甜甜的渾圓已在她口中化開,帶著一股熟悉的甘草清香……
她含著那顆零食,眼眶微微澀紅。
“從今天起,你是我遲暮春底下的人。我教你如何做飼料吃,不會虧待你!彼臇|西不多,那天帶走兩樣,也只有兩樣——它,和她。
大城市的一角,開闊的和風宅邸內松植滿院,帶來山林的靜謐。祥和的午后,遲暮春家中偏房,涼風徐徐自庭院拂入,河豚在李衰衰房內的大缸子里悠游,是將近她兩只手臂長的大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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