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像鎮寧庵這樣拿皇家俸祿的廟,日子可好過得很,加上不時有富貴人家過來送錢打點,這些尼姑們就算吃不成胖彌勒這樣的,也該肥潤些才是?汕魄茻o歸山回來的這四個尼姑,那真的叫一臉菜色!我想,即將被打發去慎嚴庵的胖彌勒以及她座下的弟子們,現在可能想死的心都有了,瞧她們的臉苦得!闭f到后來,小芳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白云聽了撇撇嘴,正想說些什么,卻發現有人走近而停止,立即目不斜視地看著正在交接住持工作的那群尼姑們,一副持正君子的讀書人模樣,雖與小芳站得近,卻不會讓人覺得她們兩人有所關系。
“喔,都躲來這兒了,怎么又見著她了,真是陰魂不散!毙》家部吹絹砣肆,忍不住嘆聲低咒,暗暗走開了幾步,像是她一直都是一個人站在這兒瞧熱鬧。
白云雖然沒開口問,也沒看過去,但注意力卻全在那兒。就見一名嬤嬤打扮的婦人走到小芳面前,看婦人衣飾考究,身后還跟著兩名健壯丫頭,就知道這個仆婦肯定是大戶人家得臉的管事嬤嬤。
這位面相冷淡、眼含威勢、沒個笑模樣的嬤嬤打一照面,就沒有多客氣,直接道:
“芳兒,我家主人有請!笔慵u尊降貴的語氣。
“我可不是昭勇侯府的丫鬟,你說請,我可不一定讓請!敝挥形宥访啄茏屝》颊垩,至于其它與她飯碗無關的人事物,她懶得給好臉,更何況她與這位婦人已經有過幾次不愉快的會面。
“不知好歹!崩浜摺!皠e以為你知道點無關緊要的消息就能拿喬,你一個低三下四的丫頭,竟敢托大至此。來人,帶走!”說完喝令身后兩名丫頭架人走。
“喂!桂花大嬸,你這是做什么?我是明宣侯府的人,可不是你昭勇侯府的,你敢亂來!”小芳揚高聲音,倒也引來周邊一些人側目。
桂花?白云心思電轉,立即明白了情況,于是側轉過身,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名叫桂花的嬤嬤。
看起來是混得很出息。一個不是家生子出身的丫鬟,能在偌大侯府混成受倚重的管事,可真是不容易的事。若不是立過大功,就是與主子有極深的情分,就不知道這位桂花大嬸憑恃的是什么了。
由于打量得太專注,沒發現賀元的到來。
“在看什么?”他在她耳邊問。
“!你也來了!卑自票凰⌒◇@了下。不是驚于兩人太過靠近,而是驚于他都如此近她身了,她竟然沒有察覺。這對她來說,實在很不可思議。所以她多看了他兩眼。
賀元當然感覺得到她目光的不同,微揚著眉,無聲詢問:怎么了?
她搖搖頭!皼]事!币粫r想不通,就不想了,還是先專注眼前的事吧。
“這個婦人就是桂花!辟R元跟著看過去,也認出人來了。
“她似乎在昭勇侯府很有地位!边@實在沒道理。像這種外頭采買進府的下人,通常不可能混得太體面,畢竟主家向來優先重用家生子,近身服侍的工作,輪個八百遍也落不到外頭買來的身上。像小芳這樣,要日后真能在廚房稱霸,就算是混出了大成就,可以衣錦還鄉啦。
賀元低聲在她耳邊簡單說明道:
“她在十七歲以前,只是個燒火丫頭。與李順兒同期被采買進府,兩人交好,以姐妹相稱,卻因為沒貌沒才不伶俐,所以境遇大大不如李順兒。后來李順兒產后病亡,她卻被提拔到夫人房里當粗使丫鬟,后來又被指派給現任這位昭勇侯當嬤嬤。隨著昭勇侯在府里地位日高,她也跟著雞犬升天。如今,這位桂花還算是昭勇侯的半個岳母呢。”
“半個岳母?”白云想了下,道:“她把女兒送給昭勇侯當妾室?”
“一個下人之女,哪里當得妾?只是個通房罷了!贝笥撼瘜ζ捩亩ㄎ皇呛車栏竦。一般家奴服侍了主人,雖然大家口頭上叫一聲姨娘,卻依然只是上不了臺面的通房,永遠晉身無望;就算生了子女,也是可以隨意發賣的。而妾,只有良家女當得,有婚聘、有官府立檔,不得隨意打殺販售,否則官府會追究。
白云對這個話題不置可否,將賀元方才說過的話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輕笑道:
“你對這位桂花的陳述,很有臆想的空間。”
“你知道我怎么想!睆拇好魈絹淼南⒗铮R元不必太費腦筋,就想像得到這位桂花可能在李順兒短暫的生命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對,我知道!卑自泣c頭,忍不住拿肩膀頂了頂他的。“因為你已經把你的看法都表達得很清楚了,我只能順著你說的被誤導下去!
“我認為……”賀元慢悠悠地道:“我分析出來的就是事實,沒有誤導。”
說完,也不甘示弱地以肩膀頂回去。
白云翻了下白眼,不理他,繼續看著小芳那邊的發展。小芳從來不是好欺負的,在她嚷嚷之下,幾個與她交好的明宣侯府小丫鬟也過來壯聲勢,幾個潑辣女孩叉腰揚聲,一副大家來吵架的架勢,讓那桂花嬤嬤臉色一片鐵青,瞪著小芳的眼神像是要撕了她。
不過小歸村的人會怕這點眼刀嗎?抄家伙斗毆都沒怕過,還怕這種區區“文斗”?小芳特煩這種明明也是奴婢,卻把自己當成貴婦、裝腔作勢的人。當然一點好臉色也不給。
就在兩個侯府的丫鬟們就要鬧起來時,這時,一道低沉而威嚴的男聲開口了。他并不高聲說話,也沒斥喝,但一開口,便將兩方人的氣勢都壓了下去——
“讓你們來請個人,不料竟請成這樣!
“侯爺——”桂嬤嬤見到主子親來,驚得失色,連忙上前行禮,并道:“您怎么過來了?堂堂一個侯爺大將軍,如此自降身分,實在是我的錯。老奴辦事不力,讓您丟臉了!
“難得這次離得近,你好生看清楚了。”賀元對白云低道。
白云確實很把握機會仔細地看著這位大名鼎鼎的昭勇侯。從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再看到他挺拔健碩的身量,然后又看到——
“咦!不是才二十八歲,怎么鬢邊就有白發了?”她訝聲輕喃。
“一個婢生子,意外地成了開國以來第一個襲爵的庶子,你當這一切是容易的?除了在戰場上拚命,同時還得忍受百官的打壓、勛貴的排擠;而今在苦寒的邊疆當著最寒酸的侯爺大將軍,日子不會好過。但大雍沒有一個庶子能有他這樣的成就,也夠他自豪了!彼@樣襲爵的特例,以后再難復制,天下獨一份的。
“真是行行出狀元,而且狀元就一個……”白云喃喃道。
“……你腦袋想哪兒去了?怎么就感慨出這一句?”賀元哭笑不得。
“富貴險中求啊……”白云看著前頭那群人在昭勇侯趙思隱的安排下,幾個丫鬟安靜散去;小芳沒法走脫,在昭勇侯有禮而強勢的相請之下,只好乖乖跟著走;而她背在身后的雙手沒忘給白云打手勢,意思是:改天好好聊聊。
“不管你跟那丫頭有什么計畫,一切等你考完再說。昭勇侯的事,她知道的肯定沒有我多。”賀元實在不樂意她把注意力放在他以外的旁處。
“我總得知道他想問小芳什么!
“還能問什么?不就是問李順兒的家人,以及上次那個自稱‘白妹’的丫鬟的下落。”說到這兒,輕哼一聲。這人第一次穿女裝,居然是扮成丫鬟——還是明宣侯府家的丫鬟。真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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