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小姐怪異的看著老道人。“老道人有何指教?”
“小姐,你身上有妖氣。”
“胡說什么?”她驚得一跳。“我好端端的是人,哪里有什么妖氣?”她臉色難看,氣得轉身要走。
老道人對她一拜。“小姐,貧道只是提醒小姐,最近可能接觸了妖物因而染上妖氣,切記小心。”
她聞言停下腳步!澳阏f……我身邊有妖物?”
他們濮州城倚山而居,山野傳聞風盛,百姓們一向相信世上有神仙妖鬼,幾年前,城里也發生過幾檔狐妖作祟的事,雖然最后逢兇化吉,可一聽到有妖類出沒,自然是讓人心懼。
“是,小姐可有知覺?”
“沒有,我家里一切正常,我又是女子,沒機會認識什么啊!”謝家小姐覺得奇怪,老道人怎么會這么說呢?“敢問老道人從哪兒來?怎么會到濮州城來呢?”
“我四海云游,碰巧經過濮州而已。”老道人解釋,“幾日前,我在濮州山里見著一團瑞紅妖氣。是只母狐貍妖,可惜降服未果,貧道覺得她可能化為人形在城里生活,這才前來一探!
“你說什么?!”謝家小姐一聽,也緊張起來。“你的意思是……我們濮州城里有狐妖?”
“正是!
“老道人……那請問該如何解決?”著可不得了,好幾年前城里有戶秀才也是中了母狐妖的妖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回,這事她還有耳聞呢!“那狐妖怕什么?該怎么認?”
老道人娓娓道來,“修行后的狐妖都有破綻。大多怕酒,一喝酒則原形畢露。修行高的狐妖不怕喝酒。端賴心術持法!
喝酒?謝家小姐皺緊眉,難道……是要她測測身邊不會喝酒的人?
“那……不怕酒的狐妖怕些什么呢?”
“妖者,朔日而力虧,望日而力盈!崩系廊撕钫f道!翱擅恐缓扌懈叩筒煌,懼物亦無相同!
“倘若我又遇到狐妖,那該怎么辦?”
“小姐不必驚慌。”老道人從懷里掏出符咒給她!按朔蓳跹屇,隨身攜帶,妖物必定不敢接近。”
“是……謝謝老道人!
“小姐與我亦是有緣,日后倘若遇到問題,可以到城外的長生道觀找我!崩系廊吮硎尽!拔倚諒,目前在道觀借住修行,應該會在濮州待上一段時日。”
“是,我知道了,謝謝老道人!痹谥x家小姐致謝時。老道人也不知何時走遠了,待她一抬頭便不見了身影。
她不禁靜心細想,老道人說的母狐妖到底是誰?
那一定是與她不熟、平日沒啥關系的人,那么……她最近有沒有認識不會喝酒或者怕酒的女子呢?
她瞇著眼,越想越古怪,越想越納悶……直到腦海里終于浮現一個驚人的答案。
單喜。
****
單喜探視了王大娘,回到喬府時,已是傍晚時分。
當她看見喬府門口高掛兩只大紅燈籠,便知自己回來晚了,急急踏上接替。因為低著頭快步趕路,她完全沒發現門口的頎長男子。
直到她察覺眼前有個黑影,這才倏地停步,可身子已直接撞進了他的懷里。
“公……公子……”她抬起頭,驚慌的喚他、
他皺著眉,神情仿佛已等她好一陣子,“你上哪兒去了?”
“我去給王大娘送藥!
“送這么久,不是拐去其他地方?”
“沒有,是王大娘太久沒見到我,所以留我多喝了幾盞茶……”她暗自注意著喬行云的神情,他好生氣,還在氣她嗎?“公子,請你告訴喜兒,我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喬行云一怔,斂下眼,松開她!澳銢]有做錯事!
“可是你在生氣,是氣我對吧?”她不死心地還問,想知道答案,不想自己空煩惱!叭绻矁鹤鲥e事,請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
她何必這么在乎他氣什么?
如果她知道他氣自己,只要遠遠的躲他就好,只要懂得不要再惹他憐惜,那么或許他的心還能堅硬些。
可她偏不,非要從他口里問個明白。他怎么可能告訴她,因為她嫌自己是狐妖,因此他受傷了,覺得不該再那么靠近她……
喬行云沉默了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情緒!拔沂菤饽闾砘貜土耍粋人出門亂走就算了,還拖到入夜,你知道一個姑娘家這樣有多危險嗎?”
她忍不住問:“那公子為什么早上不帶我一起去藥堂?以往公子都會帶我一起出府,你突然拒絕我,喜兒覺得好難過……”
他讓她難過了嗎?
喬行云的心弦忽像被拉緊的弓,他一向疼她、寵她,最舍不得看她難過,發誓只想讓她快樂,結果,他竟讓她如此傷心。
喬行云……你為什么這么對待單喜?就算你因她的反應而受傷,可明明一切不是她的錯,是你自己本為妖物,卻巴望著她能接受你——
他的黑眸一黯,像是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障、人妖本殊途。就算單喜說喜歡他,他也不該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不該認為她會接受自己。
她有什么錯呢?如果有錯,那一定是她太單純,太讓他喜歡,才會讓他這般苦惱兩人的身份。
他閉眼,決定首期那些情緒,只以最平常的心對待她。“以后不會這樣了,喜兒想跟我一起去藥堂就一起去,我再也不會說讓你難過的話了。”
既然單喜已經被他封住那晚的記憶,他就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吧。她依然是他一直保護的恩人,而他會永遠只是她的“行云公子”。
他會依照自己的諾言照顧她,一輩子守護她而不透露任何感情,因為他已經明白,這才是對他們兩人都好的決定——
單喜張著一雙大眼無辜的看他,終于笑了開來!爸x謝你,公子。”
“好了,你一定沒吃晚飯吧?快進來,喬洪今日讓人準備了你喜歡的杏子糕,等等我們來下棋,誰贏誰就能吃杏子糕……”
“那喜兒一定要贏。我最喜歡喬洪準備的杏子糕了,他找來的杏子比起大街賣的,總是特別香又特別大呢!”見他恢復以前的模樣,單喜也心安了。“公子,你也不要讓我哦!我們要公平競爭……”
“我才不讓你,放心,這次我絕對會殺你片甲不留——”寵溺地看著她又恢復桃花般的笑靨,喬行云也滿足地笑了。
他是那么喜歡看她快樂,就算是再多幾輩子,他想自己也看不膩。
他想,如果他想一直看著她無憂無慮,那么他是狐妖之事絕對不能再次曝光,甚至是他對她的感情,都不能再讓她知道分毫。
雖然遺憾,但他不會改變心意,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能繼續擁有她——
****
半個月過去,單喜與喬行云宛如回到以往的日子,他的身邊只有喜兒,她的心里依然只有行云公子。
然而,濮州城里卻開始出現奇怪的留言,有人說城里出現了狐妖,有人說那只狐妖是母的,已經采補了幾條人命,還有人說那只母狐妖其實埋伏在他們濮州城已久,八成就化身為哪家哪戶的姑娘,一直欺騙大家……
留言越傳越盛,就連平日里不甚關心世事的單喜,也在藥堂與香料鋪的穿梭之際,聽到了許多關于狐妖的傳言。
大家都說,母狐妖喜愛采補男子精氣,吸干了就棄之殺之,前些天有個獵人在山中遇到兩個虛弱得無法行走的書生,一問才知他們遇上了母狐妖,各被騙了五日輪番供其采補,沒了利用價值便被棄置荒野,任其生死。
多可怕啊……單喜好慶幸此事不是發生在喬行云的身上,萬一今日是公子遇到狐妖——不,他福大命大,又有算命仙說的“仙骨”,絕對不會中了狐妖的把戲!
定了定心思,她恢復燦爛的笑容,走進城里最大意見香料鋪。
“喜姑娘,你來拉?”香料鋪的趙掌柜見到她,趨前問候。“今日要買什么香料?蘇合香、松香、龍腦香還是甘松檀香?”
她正欲回答,趙掌柜的身后忽然傳來了謝家小姐的聲音!跋补媚,你怎么在這兒?”
單喜立即見禮!爸x小姐,你好!
謝家小姐看著她,鬼祟的目光像在打量她什么似的,可也掩不住一絲謹慎!澳恪瓉碣I香呀?”
“是,我要為行云公子調香,正好缺了點材料!
因為喬行云每年只在濮州待一個月,所以他回來時,她便會準備他喜歡的香料包入香囊,讓他下次出遠門時可以帶上。
這是她對喬行云的一番心意,更是對心上人的殷殷期盼,希望當他看見香囊就會想起自己,希望香囊能代替自己,隨他到天涯海角……
“謝小姐也買香嗎?不知道你買的是何種香?”因為上次她說有機會要請教自己調香,單喜便多關心了幾句。
“喜姑娘,謝小姐買的是——”
“趙掌柜!”正當與單喜很熟的趙掌柜想開口說明時,謝家小姐卻立即阻止,不讓他說出來。“我買的東西,好讓你隨便與人說嗎?”
暗自藏牢袖里的東西,她可不能讓單喜知道她來買了“只精香”,這可是從涂魂國來的香料,聽說可以驅妖辟邪,是要拿來避狐妖的!
“是是是……恕小的無禮了。”
單喜見狀也有些尷尬。她是不是自以為是,所以惹得謝家小姐生氣了?
她上前一步想道歉。“抱歉,謝小姐……”
“你……你別過來!”她才靠近一步,謝家小姐立即退好幾步,也怕她身上的妖氣傷了自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你……你離我遠點!”
“我的真面目?”單喜呆在原地,一臉不解。
“我說行云公子怎么就那么迷戀你?你又不是國色天香,俄開始自從三年前你進了喬府,行云公子就被你占了,全濮州的大家閨秀他都沒興趣,還不是因為你是——”謝家小姐話到嘴邊,忽然怕真說出自己的質疑,反而有可能惹上身。便理科住嘴,“算了!沒什么……趙掌柜,今日謝謝你了。”
如果單喜真是妖狐,那她是斗不過她的,而且她怕死,自然不能跟她起沖突!
她必須去找高人來治她……對!就去找那天她遇到的老道人!
謝家小姐如此想道,便一扭腰,趕緊離開香料鋪。
自始至終一頭霧水的單喜只能困惑地看著她離去。
怎么會有人幾日前說要與她較好,可幾日后又待她如鬼魅?這謝家小姐也太讓人摸不透了。
“喜姑娘,你別在意,我跟你說了吧,謝小姐買的是只精香!迸c她有長年買賣交情的趙掌柜忍不住跟她說。
“只精香?”
“是啊,聽說最近城里有狐妖出沒,所以許多人都來買這香,在家宅點上后可以驅妖避邪。”
單喜聞言,瞪大了一雙眼睛!坝羞@么神奇?”
“是呀,我看謝小姐好像很怕狐妖,大概是買來自用,又不好意思讓人知道才對你這么防備吧……”
她低頭沉思,既然這只精香有這般妙用,她何不也買上一副?
若讓公子隨身攜帶,這樣,她也不用擔心他會遇上狐妖了……
覺得此舉甚好。單喜立即也對趙掌柜說:“趙掌柜,那只精香不如也幫我帶上幾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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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喬耆玄的書房里,喬行云與喬耆玄盤坐長榻,除了喬洪守在門外,偌大的房里再無其他的奴仆伺候。
煙香裊裊。喬耆玄閉目斂神,自懷中透出明黃色的金光,不一會兒,光暈慢慢消逝,他也張開了眼。
“如何?”
喬耆玄拿起剛剛施法辨認的女子巾帕!笆羌t蓮那傢伙,肯定是她害了山里那兩名書生!”
紅蓮是只居住于濮州深山的狐妖,他剛到濮州時還是前朝年間,那時的濮州根本荒涼無治,妖魔亂舞。紅蓮便是濮州最大的禍患。后來他驅逐紅蓮,重挫她三百年的功力,她因此銷聲匿跡了一段時日,濮州也慢慢恢復生息,終于有了如今的太平,至今不過一百年,沒想到她競又東山再起了。
“老黑,你可確定了?這紅蓮我未曾與她交過手,只有你知道她的氣味……真是這巾帕上的味?”
喬行云口中的老黑——也就是喬耆玄,眉毛一挑,露出銅鈴大的動物眼睛來。“不會有錯!這巾帕上雖然還用些檀香、麝香之類的香味,想蓋住她的妖味、可我老黑的鼻子是狐貍的鼻子,不可能聞錯的!”
這就是他們愛用香料的緣故,畢竟他們是狐,就算能幻化人形,但身上總有不同于人的氣味,雖然一般凡人察覺不出來,但妖類、道士、僧人……卻有可能辨識出他們,于是檀香、麝香這些能惑人心神的香料便是他們有力的掩護,這也是為什么他們能安居濮州城幾十年卻無人懷疑的原因。
“倒是你!”喬耆玄忽然開口斥了他一頭!案擅从纸形依虾?我們現在在人家喬府,不是靈山修煉洞窟,你是我兒子,應該叫我爹——”
他們雖在人間生活,可從未誤了修煉大事,每年他與喬行云出外經商的十一個月,實則是回到靈山潛心修煉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