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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剛成年 第五章 作者:簡薰
    希臘書館不是書館,而是臺北這一兩年新起的餐廳。

    會叫書館是希望客人在此用餐之余,也能享受老板精心挑選放在書柜的各種文學(xué)作品,而希臘這兩個字,是因為老板酷愛希臘——整間餐廳白墻藍桌,墻上綴著小花,地板鋪著石版,乍看之下,頗有幾分希臘的味道。

    此刻,方晚靜正在窗邊的位置端坐。

    她跟藍寶先生約好了要見面。

    說來也丟臉,那天她劈哩啪啦罵了他十分鐘后,他才告訴她,會看到那藍寶他也很驚訝。

    也就是說,那戒指是她自己放進去的。

    大概是第一天上班有點緊張,副柜長一直催,外加他買的東西多,就這樣一陣兵荒馬亂,多放了一個東西進去。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是他偷的,也沒有必要打電話告訴她,而且還把自己的電話號碼顯示在她的手機上,當(dāng)下她一邊擤鼻子一邊道歉,藍寶先生倒沒什么見怪,只說他過幾天回臺北見個面吧,他把那戒指還給她。

    所以,她就出現(xiàn)在這里啦。

    他們約的是晚上六點,她早來了一些些,拿著水杯,翻著國外地理雜志,等人……或者說,等那顆可惡的寶石。

    前面的椅子突然有了動靜。

    接著,一個聲音響起,「等很久了嗎?」

    方晚靜抬起頭,看到一張成熟男子的臉。嗯,沒錯,就是那個買了七百萬的客人!覆粫伊(xí)慣早點到。」

    「先點餐吧!顾{寶先生說,「這是我朋友的餐廳,他欠我一頓飯,所以我們今天的消費不記帳!

    她只覺得有點奇怪。這人,怎么會笑得這么溫和?

    服務(wù)生很快的過來,他說剛下機,肚子餓,所以點了牛排,方晚靜則要了魚類餐點。

    點完餐,藍寶先生很快的打開公事包,拿出一個絨盒子,「收好吧!

    方晚靜接了過來,「嗯。」

    「不打開看一下?」

    「不用了。」她一笑,將絨盒子放入隨身包包,「如果你要誆我,不用特別約這頓飯!

    他端詳她的臉,「怎么了?看起來不太開心!

    清瘦了點,眉頭微蹙,巴掌的臉頗有憂色。

    「沒事!

    「你新工作有著落了嗎?」

    她搖了搖頭。

    「需不需要我?guī)湍銓懛庑沤o飯店經(jīng)理?」其實可以的話,他也不介意直接幫她出錢,只不過她會辛苦至此,一定也是不想接受外來的好意,雖然才十九歲,但憑她的臉孔,要進入上流社會太容易了。

    她的眼睛圓圓的,看起來十分無辜,沒人能對這樣的一雙眼睛說不。

    「不用了,謝謝!

    雖然對她的客氣和生疏頗為失望,但其實想想,也不奇怪,要不是他一直說不喜歡跟人約在飯店門口等,那種感覺不好,小妮子一定還是堅持說,她去飯店門口等他好了。

    這頓飯,是他拗來的。

    要不是為了拿回那顆藍寶石,她根本不會出現(xiàn)。

    「你對珠寶有興趣嗎?」

    她對他一笑,「應(yīng)該沒有那個女人不感興趣吧!

    「我是說設(shè)計方面。」

    「沒有。」

    陳宇揚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以前那個書呆子了,笨拙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奇怪,他以前在紐約把妹的時候到底是說什么?他還以為他不管講什么都有辦法把女生逗得花枝亂顫,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

    但要說東西方差異的話也不對啊,恩惠就很好逗弄,不管他講什么無聊笑話,恩惠都可以笑得前俯后仰,然后一直拍他說,好好笑,好好笑。

    要投其所好,投其所好……啊,對了,之前頂樓餐廳那個長發(fā)女生說她原本想念美術(shù)的。

    但美術(shù)也是分成很多種的,油畫、水彩這種不說,畫風(fēng)跟時代也有分別,最重要的是,他是個俗人,從來就對藝術(shù)沒興趣。

    算了,蠢就蠢吧,既然他在她面前聰明不起來的話。

    「你平常休假都在做什么?」

    原本在切魚的方晚靜聽到這句話時,手停了一下,有點想笑——眼前這大男人想約她嗎?

    但老實說,她不討厭就是了。

    大概是因為他看她的樣子一直很溫和,然后一點點的,有點像是眷戀的情愫在里面,而不是像以前遇到的很多人那樣完全是見獵心喜。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陳宇揚突然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問那句話才對,因為老實說,那句話一點技術(shù)性都沒有,開門見山的驚人。

    她應(yīng)該不想回答吧。

    正當(dāng)這么想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她的聲音。

    「讀書。」她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因為我平常要上班上課,沒時間念書,所以休假日就是讀書跟做報告的日子。」

    陳宇揚完全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她是回答了,但答案卻明白告訴他,他的問題有點蠢,一個要自己賺學(xué)費希望應(yīng)屆畢業(yè)的女生,假日能干么?當(dāng)然是讀書啊,不過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她沒排斥與他對話。

    「我覺得,我剛剛應(yīng)該問,你喜歡什么才對!

    「喜歡什么啊,嗯!顾攵疾幌刖椭苯踊卮,「錢。」

    呃啊,又發(fā)問錯誤。

    陳宇揚明顯事業(yè)有成的臉上此刻出現(xiàn)些微的挫敗——這個期待了好幾日的晚餐中,他不斷問出很怪的話。

    由此可見,雖然他在外表大變身,但內(nèi)心還是小土包子一個,或者說,面對真正動心的瞬間,人就會回到少年,而他的少年時期是個小土包,所以現(xiàn)在也是個小土包。

    不過因為他不想一直只是個陳先生,也不只是想吃頓飯就算,所以他一定得告訴她他是誰,而前兩次的談話挫敗讓他決定,還是開門見山。

    讓她知道他是誰,然后他要約會她,當(dāng)然在所有的開始之前,他會慢慢來。

    于是,就在服務(wù)生將正餐撤下,上甜點的時候,他放緩語氣,「你記不記得我是誰?」

    她點點頭,一臉美好的微笑。

    陳宇揚忍不住驚訝。真的?

    「買了七百多萬的珠寶,我想忘掉都很難!

    果然……

    他清了清嗓子,「其實在買珠寶前我們就見過了!

    「真的嗎?」

    在她狐疑的眼神中,他點了點頭。

    「我不記得了。」

    「那記不記得陳伯?」

    她原本一直禮貌微笑的臉突然怔住,「陳伯?」她當(dāng)然不會忘記這個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存在的老仆人,可他怎么會知道陳伯這兩個字……

    「我是陳伯的兒子……」

    「嘎?」

    「我說。」他重復(fù)了一遍,「我是陳伯的兒子,陳宇揚!惯@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說出自己的名字。

    自從在飯店見到她之后,他想過很多次,當(dāng)他告訴她是陳宇揚時,她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方晚靜看著他,眼神復(fù)雜。

    許久,終于笑了出來,「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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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海濱公路,沒看見海浪,只能聽得見隱隱潮聲,車窗開著,空氣中都是海水的氣味。

    車子以剛剛好的速度前進著。

    「所以,你從大學(xué)時候就開始在寵愛珠寶工作了?」

    「只能說是工讀而已,公司最低學(xué)歷是大學(xué)文憑,就算是哥倫比亞大學(xué)年年考第一也一樣,沒畢業(yè)文憑,就無法擔(dān)任正職,我在里面當(dāng)了四年小弟!

    「那也挺辛苦的。」她的聲音有一種完全了解的感覺,「工讀生的薪水應(yīng)該不高吧。」

    「是不高!

    誠實說來,是很低,不過其實會到大型企業(yè)做工讀的人要的都不會是薪水,而是經(jīng)驗,而他在那里的確學(xué)習(xí)到很多他確定對自己將來有幫助的東西,因此即使每個月的薪水只能剛好付房租,他還是甘之如飴。

    「可既然是工讀生的話,怎么有能力大學(xué)畢業(yè)就把陳伯陳嫂接過去?」

    「我有在玩股票!

    她笑了出來,「原來是這樣!

    陳宇揚沒忽略她語氣中的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

    「嗯!狗酵盱o點了點頭,「當(dāng)時還滿疑惑的,才聽陳伯說你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想要不要去參加你的畢業(yè)典禮這類的事情,沒多久你就突然說賺了大錢,要接陳伯跟陳嫂去美國養(yǎng)老,怎么想都覺得很奇怪!

    「我去美國第二年就開始投資了,運氣一直不錯!

    「那怎么不繼續(xù)下去?」

    「我想要的是可以跟人群接觸的工作,有挑戰(zhàn)性的那種,可以設(shè)定目標,往上爬,爭取,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

    「不太懂。」方晚靜頓了頓,「不過,人各有志!

    海濱公路上,兩人就像久別的朋友一般聊天,問著近況,陳宇揚也沒想到事情會這么順利——當(dāng)他表明他們曾經(jīng)是舊識之后,她的態(tài)度好了很多,會說說笑笑,不再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甜點時間飛一般的過去,從餐廳出來后,他試探性的問了句,在附近走一走再送她回去好嗎?她想了一下,然后點了頭,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股票對我來說是賺錢的捷徑,但我真正喜歡的是現(xiàn)在的工作,我覺得成就感很重要,尤其是當(dāng)看到業(yè)績報表的時候,當(dāng)下會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方晚靜不由自主重復(fù)他最后的話語,「成就感啊……」

    到底是什么?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每天都很忙,時間與體力安排得剛剛好,她只希望平平安安度過每一天,平淡一點沒關(guān)系,讓她跟晨曦都撐到大學(xué)畢業(yè)就好。

    至于成就感……

    最近一次有這種感覺好像是高一那年的繪畫比賽吧,她的油畫飄洋過海到日本去參加亞洲青年學(xué)生畫展,得到了很好的評價。

    大部分的畫評都說,筆觸細膩,將來可期。

    當(dāng)時她以為自己會當(dāng)藝術(shù)家的,而且積極的已經(jīng)開始學(xué)法語,預(yù)備高中畢業(yè)就到法國去念藝術(shù),沒想到世事多變,瞬間,法國藝術(shù)學(xué)院從唾手可得變成天邊一般的距離。

    不過……

    不能示弱。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目光,尤其是舊識。

    「你現(xiàn)在這樣子,陳伯跟陳嫂一定很以你為傲。」

    「是有一點!龟愑顡P微微一笑,「但其實他們最引以為傲的不是我!

    「你弟弟嗎?」

    「也不是!

    方晚靜微覺奇怪。他家就兩兄弟,不以哥哥為傲,不以弟弟為傲,那是?

    「我弟弟結(jié)婚了,弟媳生了雙胞胎,那對雙胞胎現(xiàn)在才是我爸媽的驕傲。」想起爸媽寵嬰兒的樣子,陳宇揚忍不住好笑,「走到哪,抱到哪,小嬰兒哼哼幾聲,比我們講什么話都還讓他們開心。」

    方晚靜一笑,「我可以想像。」

    陳伯跟陳嫂一直是喜歡小孩子的,何況是自己的孫子,絕對是捧在心上疼愛。

    「他們常常講起你們姊妹!

    「嗯……」

    「對了,你妹妹怎么會到紐約去的?」

    他記得前幾天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劈哩啪啦的說為了預(yù)支薪水,妹妹現(xiàn)在被傭人一樣的帶去紐約幫忙做事情,他一直很掛在心上,不過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切入點,直到剛剛,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帶入的地方,于是他假裝不經(jīng)意的問起她這件事情。

    她看了他一眼,在海邊的潮聲中,緩緩的說了起來。

    等她說完,他才知道這顆藍寶石戒指竟然引起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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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當(dāng)天下午,百貨公司的柜長就發(fā)現(xiàn)絨盤上少了一顆藍寶石戒指,而由于那個部分由方晚靜負責(zé),整天下來沒別人碰過,加上隔壁玉飾專柜前陣子連掉兩只鐲子,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原來是新請的工讀生起了貪念,于是當(dāng)寵愛珠寶遇到一樣的事情,柜長毫不猶豫就報警。

    看完監(jiān)視器,怎么樣都只有她一個人的手碰過那個盤子,她要不就認賠,要不就等著被告偷竊。

    但其實很尷尬的是,她沒錢賠,也不想被告偷竊,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辦,她只好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專柜調(diào)出她當(dāng)時的履歷,找到聯(lián)絡(luò)人的電話。

    她唯一的聯(lián)絡(luò)人就是妹妹方晨曦。

    晨曦到警局后沒多久,另外一個不認識的人也來了,拿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賠給專柜,將她從警局贖出來。

    而那個人就是晨曦的頭兒,他可以每天使喚晨曦八小時。

    「所以你妹妹就是跟那個人一起去紐約?」

    「也不算啦。」講到這件事情,方晚靜語氣變得自責(zé),「晨曦是跟一大群人一起去,人家是去工作,她是多出來的,可是因為她已經(jīng)預(yù)支了這筆錢,所以不去也不行,她真正的老板是個有出唱片的鋼琴家,他們沒有什么,但因為看圖說故事,所以變成有什么,為了消毒,唱片公司只好請我妹去當(dāng)員工,好解釋為什么他們兩個會兜在一起!

    「你跟妹妹聯(lián)絡(luò)上了嗎?」

    「還沒!拐Z氣更顯沮喪,「原本接到你的電話,我是真的很生氣的,我以為你偷了那顆戒指,可現(xiàn)在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由于我自己的迷糊,我妹變成小傭人似的被帶去那邊,因為她現(xiàn)在是名義上的工作人員,所以唱片公司要有一些她的確出現(xiàn)在工作現(xiàn)場的公關(guān)照,她已經(jīng)去好幾天了,一直沒打電話給我,我很擔(dān)心,可好像也不能怎么樣!

    「可能比較忙吧!

    「嗯……希望如此。」

    「其實到國外工作算是滿高的成本,尤其紐約物價高,吃,住,移動,都是高消費,為了節(jié)省開支,幾乎都是能多快就多快,也許他們的行程比較趕,她不方便打電話!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我不希望你難過!

    方晚靜笑了,「你真的變很多呢!

    「你說哪方面?」

    「很多,幾乎變了一個人!

    以前他戴厚眼鏡,留著香菇頭,也許是因為書包太重,當(dāng)時總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有點駝背,個性十分內(nèi)向,每次見到她都是喊一聲大小姐,然后很快低頭經(jīng)過,進入房間,他想出來才會出來。

    雖然同一個屋檐下,但由于他總是很早就出門去學(xué)校,晚上補完習(xí)才會回家,見面的時間并不多。

    至于講話……她根本想不起來他們曾經(jīng)講過什么話。

    當(dāng)年那個沉默的大哥哥突然變成眼前這個口若懸河的男子,感覺真的很奇怪。

    雖然不能說是什么大帥哥,但至少看得出來很好,各方面都是很好,而且他應(yīng)該才三十歲左右,將來十分可期。

    「我這樣突然認你,你……會不會不舒服?」

    「我只是很意外而已!顾D了頓,「其實……還滿高興的,畢竟……其實很多人都是現(xiàn)實的……但我現(xiàn)在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

    她講得含蓄,但他已經(jīng)懂了。

    以前方家總是高朋滿座,家道中落后,想必那些朋友都不見了。

    那天晚上,她讓他送她回家,

    是學(xué)區(qū)范圍內(nèi)的學(xué)生套房,四周機能算不錯了,只是房舍比較陳舊。

    他在路邊停下車,送她到大樓門口。

    「我們沒有客廳,所以不請你上去了!

    他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個——」

    方晚靜停下腳步,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他,夜色中,漂亮的雙眼之中仿佛有寶石在閃爍。

    「我可以只叫你名字嗎?」

    「有什么不可以。」她眼睛閃過一絲澀然,「我早就不是大小姐了。」

    他急急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看著他,稚氣未脫的模樣似乎不懂他在說什么。

    鼓起勇氣,他拉起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邊,然后轉(zhuǎn)過臉,再輕輕吻上她的手心。

    月色下,只見她臉一紅,沒有抽回手,但表情卻慢慢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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