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手到擒來,何不直接吃,神族無論是大是小,皆對你有所助益,放過太可惜;蛘,我去替你逮回來?」
「派魔境第一猛將,去逮幾只小小神崽,豈不浪費?不急,養著吧,總會再見的!箲n歌撣撣抱袖,隨興說道。
狩夜倒也不堅持,微微頷首。
確實,倘若那幾只小神崽夠本事,躲過其余魔物獵食,想由魔境離開,誓必要來一趟無喜城。
唯一一條離開魔境之路,僅在此處。
談話之間,城門已在眼前。
冰凌晶石圍繞下,孤傲巨城,宛若聳立于大海中央。
一輪幻月,妖異艷紅,襯于城后,守城魔龍盤旋半空,嘶鳴聲響亮。
此城名喚「無喜」,并不意味魔境之輩不懂喜樂。
獵捕獵物,利爪撕裂血肉,使他們快樂。
咬斷敵人咽喉,啜飲溫熱鮮血,使他們亢奮。
以能力證明自己最強大,使他們激昂。
他們有自娛娛人的一套辦法,他們的享樂,源自魔境的重濁之氣,而那些清靈仙息、世間純凈的顏色,全留在了上界。
這兒,是最濃醇的黑暗,最仿似遠古的戰場。
巨大紫晶簇形成的門扉,緩緩開啟,眼前一道極長魔骨橋,蜿蜒綜延。
橋下,滾滾熔巖,終年沸騰,其間可見,無數被蝕溶了膚肉的白骨,不知已在里頭浮沉千百年。
魔骨橋身據說是當年肆虐于魔境中,一只兇暴魔蜥之殘骸。
在那個群魔隨重濁墜天,尚未出現領頭首主之時,許多魔物皆葬身魔蜥腹中。
不知由誰先提議,凡能屠弒魔蜥者,眾魔甘心屈膝臣服,于是,魔族前仆后繼、爭先搶后,想奪下頭功——死得更快、更多。
百年過去,魔蜥依舊猖狂橫行,蜥口下,白骨累累,不計其數。
終于有一日,讓魔蜥也變成白骨的那一位身出現了。
遙遠昔日,參戰況已不可考,親眼目睹驚天一戰之魔,幾乎殆盡,僅靠后世口耳相傳的只字片語,留下無盡想像。
言之鑿鑿的血戰,那些浮夸的風云變色、地動山搖、毀天滅地,一聽也知道,被添加過多謊話的纏斗扭打揪頭發……
簡言之,魔蜥戰敗,慘遭收拾,架在熔巖上方,烤得酥香美味,被眾魔分食干凈,留下骨架為紀念,順便供后人踐踏。
而根據親眼目睹那一戰,所剩無幾的旁觀者兼親友一一狩夜一一所言,那戰打得干凈俐落,魔蜥半邊腦袋被一口咬碎,結束僅在眨眼瞬間,沒什么轟轟烈烈的事跡可書。
橫亙于此的魔骨橋,躺了數不清的年月,白骨烤到發黑,仍穩穩不散。
平時他們是極懶得走完魔骨橋,今日許是心情頗佳,憂歌制止了䶮騰靠上前,要來馱載他的貼心心意,悠悠哉哉,踏上長橋。
熔巖竄來的熱風呼嘯,舞亂他的長發及衣抱,他不理不踩,任其凌亂躁動,點點火星似要沾身,又于近身半寸前消散,全然不敢褻瀆于他。
狩夜雖是他叔父,然憂歌是魔境之主,魔君踩著愉悅步伐上橋,身為下屬,又豈敢便宜行事,以魔力挪形,當然只能隨行于他身側。
狩夜一步步走著,越發對造就憂歌好心情的小神崽,添了幾分探究之心。
那幾只小神崽一一嚴格來說,只有破財稱得上小,那個字眼,喜神是絕對不愿擔下一一才剛把猋風由石里挖出來,簡單替他清洗傷口、包扎傷勢。
幸好魔族皮厚肉粗,很能耐打,忙了好一陣后,此刻三人圍坐火堆旁,稍事休息。
猋風采回的魔果雖摔破大半,仍勉強可食,而且滋味還香甜美味,破財吃掉五大顆,現下累得趴在她大腿上,睡沉了。
猋風醒后,一臉羞慚欲死,自覺在危急時分,竟無法保護他們姊弟倆,肉體受創不如自尊心受創嚴重,大多數時間都保持沉默。
反倒是開喜,本就沒對猋風抱希望,自然談不上失望,還敬猋風是條守諾漢子,明知對方魔力強大,仍有膽向他出拳,不顧自身死活,換成她,都不一定能做到。
「只是被打斷幾十根骨頭,能撿回小命已是萬幸,猋風兄你該高興些,還是……你一心認為你打得過他,結果錯判情勢而落敗,所以才哭喪著臉?」后者太自我感覺良好啰,即便是她,仙法全失,光靠雙眼看,也能看出孰強孰弱,猋風沒這么粗神經吧?
因傷勢未愈,猋風尚無法起身,只能原地躺平,他吁了口氣:「……我沒認為我打得過他,早在半里遠之外,就能察覺他魔息多驚人!
幸好身骨頭被打斷,起碼腦子還安好。她替猋風欣慰。
「只是我夸下海口,說要保護你和阿財,卻被人一招狼狽打趴……」猋風無顏見她,于是悲痛地撇過頭去。
「我和阿財都沒事呀,猋風兄別太自責!咕退闼煞íq在,也沒多大信心能打贏「本君」,自個兒做不到的事,苛責別人就沒道理。
猋風沒被安慰到,依舊模樣懨懨的,像株缺了水的草,垂頭喪氣。
「你對魔境了解多少?猜得出『本君』的身分嗎?」開喜挑動柴薪,添了把枯枝,火勢燒得旺盛些,也暖和了些。
這問題,成功讓猋風再度轉回視線:「……入魔境之前,我找過幾名老友,探問此境情況,我拜把兄弟的哥哥的師父的丈人的爺爺,據說是打魔境逃出去的,除了說說進入魔境的辦法,本也要告知我離開之法,但你也知道,我一開始是抱著進來了就不出去的念想,當然立馬掐斷他的語尾一一」
換開喜掐斷猋風語尾,對他拜把兄弟的哥哥的師父的丈人的爺爺的廢言,不大有興趣:「說些與『本君』有關的事,再不然,說說魔境現下的頭兒是誰也行!
「哦,他講的不多,只提過,那時魔境之首是『斗神』一族,現在不知還是不是他們,魔境向來從強者,夠強,才能坐穩魔首位置,令眾魔心服。如果『斗神』仍統領魔境,那么,那位『本君』應該就是『斗神』族的!
斗神,與神戰斗之魔族,對這一族的事跡,她知道的,應該比猋風多了一些些。
曾是神族最棘手之敵,相爭下,每每教神族死傷慘重。
于是仙童必修課本里,有他們整整一章的介紹〔或者該說,詆毀〕,要小仙崽們好生牢記,在這世間,曾有這般殘酷無情又強大恐怖的種族存在。
書里沒半句好話,繪在篇章一旁的墨像,丑得目不忍睹,與「本君」完全找不著相似處。
手腕傳來刺痛,細細麻麻抽疼著,她低頭去看,被「本君」緊扣過的腕,留下五指紅痕,-直未曾消散,像一圏血色圖騰,烙印白皙膚上,加倍醒目。
像他那襲刷刷翻騰的濃紅衣袍,更像他深邃艷赤的眸子。
能在她仙軀上留痕,有這等力道,說是斗神一族,倒具說服力。
「開喜妹子,你是擔心他再折返回來嗎?」猋風平時雖遲鈍,腦筋也不太常使,瞧見她緊盯腕上指痕,-副若有所思的模樣,隱約察覺她眼光流露了什么,他說不上來,只能往這方面瞎猜。
若「本君」再回來,他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這副慘況,哪有力量保護他們……
她一笑,拍拍猋風的頭,他渾身上下全有傷,只剩腦袋瓜沒有,看來像只可憐兮兮的黑毛大犬,回答道:「沒,我不覺得他會再回來,那么費神又失面子的事,堂堂『本君』才不干。你好好休息,我和阿財還等你痊愈,健健康康、頭好壯壯,護著我們庇達無喜城呢!乖俣嗯乃麅上,送些樂觀喜澤給他,病人最需要保持好心情吶,有助于病情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