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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花診所 第六章 作者:蘭京
    一個禮拜有七天,世界通行的準則。因為上帝花了六天創造天地萬物,第七天休息,所以那一天叫安息日。

    原本是一周的最后一天,讓人用來禮拜「天」,在基督復活后這天就改成一周的頭一天。

    對麗心來說,這是一周災難的頭一天。

    「房東把你趕出來了?!」眾家姊妹在教會庭園捧著午餐怪叫。

    「不是,我說的可能不夠清楚……」她沒勁地抬手掠開垂落的劉海,卻忘了手上正夾著筷子,筷上正沾滿油汁,滴得她一頭一臉。

    「麗心!」在搞什么?

    「衛生紙、衛生紙!」

    「我有!」旁人咬著筷子快快伸手摸索!覆挥贸榱死玻萌!

    「你干嘛還用手去擦?!」那副呆樣,真會氣死人。「麗心,你是不是睡昏頭,到現在都還沒醒?」

    「怎么了?」一名俊秀青年托著整盤果汁悠悠趨前。

    「哲心,你姊是不是腦袋掉到馬桶去了?今天一天整個人都怪怪的,語無倫次,根本聽不懂她在講什么!

    「別理她。」他一哼,殘忍地放她自生自滅!竵恚銈冏约耗孟牒鹊墓。紫色的是葡萄,黃色的是柳橙,比較淡的是袖子,小心搞錯了!

    眾美女嘩然大綻笑顏,很久沒碰到天良未泯的紳士了。

    如果說,麗心是擬似美少年般的漂亮女娃,她弟弟哲心可就是貨真價實的百分之百美少年。雖然他早已大學畢業,也剛服完兵役,依舊玉樹臨風,纖秀白凈,像極了英國片中卓然優雅的名校貴公子。

    「哲心,找到工作了嗎?」

    他坐人各家姊姊們之中,淡然一嘆!覆幌胝摇N乙幌氲竭@個就煩,所以去報名補托福。」看看國外有什么好玩的。

    「我怎么看到你今天提一大袋行李來作禮拜?要去旅行?」

    他扁嘴吊眼半天!肝译x家出走了!

    「啊?」

    「本來想去投靠我姊,結果不小心在她那里跟房東的外甥杠上,吵到房東不得不攆人!

    姊姊妹妹們愕嚷,「所以麗心就被攆出來了?!」

    「沒啦,被攆的只有我。」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假裝很投入地在品味果汁!缚墒俏疫巴不得我姊被攆出去。」

    「你少來搗亂我的生活。」麗心無力地以筷戳飯,落寞嘀咕。

    「誰搗亂你了?」哲心憤然向姊姊們申訴。「她那個房東當初租房子的時候說,為了安全起見,她只租給女生住,謝絕男客,現在卻破例讓她外甥住進去。那個外甥不但霸占所有公用區域,還三不五時找他的同學來打牌。整個住處除了那個七老八十的房東婆娘,進進出出的全是痞子跟混混。你們說,我能放心讓我姊住那種地方嗎?」

    「麗心!箷允缏氏茸兡!高@么嚴重的事,你為什么都不說?」

    「是哲心說得太夸張了。」

    「你不要為了省那一點房租費就拿自己的安全開玩笑!要不然你跟哲心先搬到我那里擠一陣子,再慢慢找合適的地方住!

    「不用了!顾牟辉谘傻胤瓝煜ド系牟捅P菜色,剩的比吃的還多。「搬來搬去的,太麻煩了!

    「現在不是計較麻煩不麻煩的時候——」

    「人家皇帝都不急了,你這個波霸太監急什么?」柯南驀地射她一支冷箭。

    「可是事關麗心的——」

    「拜托你少激動。要是你胸前的襯衫扣又爆開,就別怪我把你移交紀律委員會懲處!

    曉淑心不甘情不愿地敗陣下來,想想自己的確也老是栽在雞婆二字上。而且麗心好象也不怎么領情,只有她自己在嘰哇叫。

    「曉淑姊,你不用理我姊。她從小就愛鬧別扭,等到走投無路了才會乖乖聽話!

    「薛哲心,你閉嘴!剐⌒乃槨

    「干嘛,我跟別人講話,關你什么事?」

    「禍都是你闖出來的,還害我差點也跟著沒地方住。你敢說這不關我的事?」

    「你管過什么事了?我從前天就一直打你手機求救,你接都不接,留言也不回,等到事情搞大了就開始當縮頭烏龜!

    「你要離家出走就離家出走,沒事干嘛扯上我?」

    「麗心?」旁人錯愕。沒想到平日文靜柔弱的嬌嬌女,一旦手足相殘起來,一樣潑辣有為。

    「你自己的事弄不好,害我也跟著一起被拖下水。你知不知道我被爸媽和大哥輪流轟到手機快爛掉?」

    「你就只想著你自己的事、你一個人逍遙就好。你如果想見死不救,好啊,你直接跟爸媽他們說我死了。除非要你去認尸,就少來煩你!」他惱得捏爛了掌中紙杯,憤恨一甩。

    「你給我撿起來!誰讓你在教會亂丟垃圾的?」

    「你才說不管我,現在又管起來了?」

    大家在一旁搖頭的搖頭,扒飯的扒飯。原來每一家的內戰都一樣無厘頭,外人不必膛混水,省得死得不明不白。

    「我自己一個人在外面過得好好的,家里的房間讓給你住,電腦也留給你用,你還有什么不滿的?干嘛要跑出來把我的日子又給搗亂?」

    「你那算什么?遺愛人間嗎?」順手丟下一堆她不要的東西,當他是清道夫還是乞丐?「你的房間早就變成倉庫,我到現在都還在跟阿風他們擠通鋪。要不是老爸決定正式迎娶SKII,誰要來投靠你這只冷血動物!」

    「誰是阿風?」觀眾不解,交頭接耳。

    「好象是麗心家的雇工之一!

    靠!腹凸?!」還只是其中之一咧!耕愋募沂悄拈g大財閥啊?」

    「她家是老街那里的藥材行啦。」

    「喔,原來是中藥店!

    「你這什么態度啊?」少瞧不起傳統產業!杆译m然是老房子,可是一到五樓全是他們自家的,又位在市中心,少說值上億臺幣!

    哇……甘拜下風。

    觀眾們熱鬧烘烘,薛家姊弟愈吵愈兇。

    「我已經不想再管爸跟SKII的事,你少拿他們來煩我!」

    「笑死人,他們的事你哪時管過?你連自己的弟弟沒地方住了都不管,你會去管他們?」他呸!

    「你說都不說一聲就跑到我那里去,東西也不經我允許就直接搬到我住處里,堆得亂七八糟,連床上都是你的電動玩具,害我連睡覺的地方也沒有。就算你要我幫你,也該給我一點時間去處理?墒悄忝看味枷葦睾笞啵耆蛔鹬匚业囊庖!」

    「我哪有不給你時間處理?你去查你手機里的留言跟來電紀錄,看看是我沒聯絡你,還是你根本就不回應我!」

    「你以為我閑閑沒事整天捧著手機當總機小姐嗎?我自己的事都已經搞得焦頭爛額,哪有閑情來伺候你發你的少爺脾氣!」

    「我連今晚要睡在哪里都不曉得,這算哪門子少爺?」

    「你多得是豬朋狗友,還需要我幫你列名單嗎?是你自己挑剔,嫌這個嫌那個。有本事你就自己出錢去住飯店,自有專人伺候你,少來折騰我這小老百姓!」

    「走就走!」哲心惱羞成怒,真正要講的一句也講不出口!复蟛涣宋揖腿ニ叵碌,不然就去住游民收容所!」

    「那么,住我那里怎么樣?」

    大伙被這聲笑語怔住,回眸一望,差點集體抽筋。

    她們這票姑娘家之間,什么時候悄悄擠入一座彪形大漢?如果她們沒聽錯的話,這嗓音好象也曾出現在先前的娘兒們喳呼里……

    郎格非在美女環繞中,朝哲心展露有生以來最親切的笑靨,燦爛而無害,一口漂亮白牙加上刻意賣弄的俊美風采,幾乎可以去拍潔牙廣告。

    「我家在師大那里,日式老房子,東西不多,就是房間多。如何,愿意屈就嗎?」

    哲心呃呃啊啊,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肝蚁搿

    「你想都別想,我才不會讓我弟住你那里!」

    麗心這一急斥,刺中哲心的心頭恨。叫他不要他偏要!

    「好啊,等下吃完午飯我就把東西搬你那里去。請問怎么稱呼?」

    「郎格非!顾廊簧煺,有力地握了握哲心細膩的手!改愦龝钗业能嚾ツ沔⒛抢铮涯愕臇|西全搬到我那兒去。」

    「不準!」她堅決反對。「我跟我弟的事輪不到——」

    「可是我的東西很多!挂慌_車恐怕不夠裝。

    「拿重要的東西就行了,其它的就丟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叫宅急便去送。」不必這么操勞自己,作牛作馬!改愕募耶斃锩嬗须娨暟伞!

    麗心傻眼!改阍趺粗?」

    兩個男人逕自串著,才不理會周遭的雜訊干擾。

    「如果你是用那臺電視來玩PS2,我會建議你干脆把它留給你姊,因為我那里已經有了,你可以直接用!

    原本就已被對方男子氣概懾住的哲心,聽到造句更是完全拜倒,投以英雄式的景仰。「你也在玩PS2?」

    「前一陣子的事了,我最近都玩X-BOX!

    哇……那他家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見他倆一見鍾情的親熱勁,麗心急得直跳腳。她現在最不想扯上的人就是郎格非,加上弟弟以前曾在學校傳出與男同學交情匪淺的曖昧風聲,郎格非又是他最向往自己能夠成為的型……

    「不然我們現在就去我姊那里搬遷好了。」省得夜長夢多。

    「不行!」他們休想過得了她這一關。

    「你不行沒關系,房間鑰匙交給我們就可以!估筛穹枪室馀c哲心勾肩搭背,幸福洋溢。「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干干凈凈的房間!

    那怎么行?「我不能放你們兩個單獨行動!」而且還跑到她的房間去。

    「姊,你煩不煩啊?」搬也羅唆,不搬也羅唆!敢呔鸵黄鹱撸蛔呔蛣e擋路!

    形勢逆轉,這下換麗心苦苦追趕。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能讓郎格非看到她住的地方,而且她才再度立志死也不接近這個人。她絕對要捍衛國土,死守到底。

    很可惜,沒人鳥她。車子一路開到她的租賃公寓門口,光站在樓下,就可以聽見四樓傳來的麻將聲。

    郎格非雖然隨性放浪,禮拜天還是會西裝筆挺地到教會參與主日敬拜。這時他霍地抽掉昂貴領帶,拉出襯衫解扣,只留下一顆勉強扣在腹肌上,卻暴露了硬累雄壯的胸膛。這種穿法,簡直像流氓。

    「你的背包里有礦泉水吧!顾愋墓垂词

    他怎么知道?「可……可是我都是對嘴喝的!共惶奖闩c人分享。

    但她還是乖乖順從,委屈遞上。

    他故意冷眼朝她鄙笑,嗯嗯吟詠地對嘴灌了一大口,就把剩下的水往自己頭上淋。

    姊弟倆驚呆。他這是在干嘛?

    濕濡的頭發,經他雙掌往后一爬,竟像抹了發油一般地服帖平順。可是當他自駕駛前座抽出墨鏡戴上后,兩小姊弟不禁毛骨悚然。

    這是哪條道上的大哥?他等下不會從后車箱抽出一把烏茲沖鋒槍吧……

    當四樓鐵門被人以極暴力的方式踹開時,在客廳打牌的一桌人駭然彈身,以為條子上門。不料卻看到比條子更可怕的家伙現身,魁偉壯碩地堵在客廳門前。雙手插在西褲口袋的架式,吊兒郎當,更顯張狂。

    大哥他蛾眉微蹙,手指捏向嘴上的煙屁股,流露殺氣十足的優閑及不耐煩。

    「就是這里嗎?」

    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么,卻都不由自主地恭敬縮頭,搓揉雙手。

    「是的話就快點搬,還楞在那里做什么!」他重喝,震得人人三魂去了七魄。「難道還要老子親自動手?!」

    大家這才戰戰兢兢地看見大哥身旁出現兩只小老鼠,也是一副畏首畏尾樣地匆匆竄往客廳深處的房門口,慌張開鎖。

    「薛小姐,這是……」

    墨鏡下的一道無形冷光,倏地殺向開口的男子,嚇得他慘白發軟。

    大哥步步晃近,語氣分外和藹,令人戰栗。「你跟『薛小姐』是什么交情,嗯?」

    「我是她……不是!我姨婆是她的房東,我跟她沒什么交情!」

    與他同桌的一干牌友全擠到離他最遠的角落,努力撇清關系。

    大哥淡然深吸一口濃煙,緩緩呼出一卷籠云!赣锌催^其它男人上門找『薛小姐』嗎?」

    他用力搖頭!钢挥袆倓偢M去的那個男的,昨、昨天有來過?墒撬茄π〗愕牡艿堋

    「我還需要你來介紹他?」

    對不起!小的知錯,小的不敢再雞婆,就請大哥別再這么溫柔地呢噥了……

    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死者生前最后的慈悲。

    「你們到底還要摸多久?!」他猛然回罵,幾乎沖破大家的耳膜!赴崮敲匆稽c東西,要浪費老子多少時間?」

    「快好了快好了。」兩小姊弟一頭大汗地忙進忙出,被他嚇得假戲真作。

    大哥驀然掃視到一角躲著的孬種們,嘴角咧出切齒的厭煩,仿佛有點看不順眼這堆閑閑沒事干的小可憐。

    「我們、我們也來幫忙好了!」

    「是啊,人多好辦事嘛!」

    「這些都要搬到樓下去對吧?」

    突然多出的勤快人手,讓搬遷工作格外順暢,十分鐘之內統統搞定。

    「辛苦各位小老弟了。」大哥叼煙嗯哼,狀甚滿意,大掌往胸口一掏,驚得眾家好漢花容失色。

    物盡其用之后,打算滅口了?!

    「算是請你們喝兩口啤酒吧!顾燥枬M豐厚的皮夾中抽出大鈔,懶懶彈射。

    「不用不用,大哥,你別這么見外!」大伙趕緊狗腿,雙手供回。「我們只是順手幫點小忙而已!

    「喔?」哼哼哼,小伙子們倒挺懂事的!改敲,你們就順手再幫我個小忙吧!

    大哥請吩咐。

    他悠悠收回大鈔,冷冷輕吟,「如果發現有任何男人來找『薛小姐』,立刻通知我!

    大哥射下一張名片,瀟灑而去,不帶走一片云彩,卻留下后人無限景仰……

    靠。×××金融公司,超詭異的行號與職稱,一看就像地下錢莊討債公司之類的花名。這些仍掩不掉大哥的漢子風采,讓人癡癡緬懷。

    郎格非幾乎一上車就一路狂笑,兩小姊弟卻冷汗涔涔,笑都笑不出來。

    他是把問題解決得一干二凈沒錯:東西一下子就搬好,哲心有地方可住,麗心的居家安全也搞定。但是……怎么有種送走小麻煩、惹上大災難的恐怖感?

    「姊!拐苄娜滩蛔鹁ぬ皆!改銈儭

    「我才沒有跟他怎樣!」小臉爆紅,急急撇清。「他那是演戲啦!我從來都沒——郎格非,請你不要再對嘴喝我的礦泉水!」會害她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拜托,我舌頭都伸到你喉嚨里幾百次了,還跟我計較這個。」

    「不——要——亂——講!」

    「姊!」哲心捂耳哀嚷,差點被她吼成聽障人士。

    「別這么興奮好嗎?」他無聊地打著方向盤,倒車入庫。「你弟還坐在這里耶。你不害臊,我可還想做人!孤闊┦諗恳稽c。

    她又羞又氣,又慌又急。她再也不要被他的曖昧牽著鼻子走,每次把她惹得心花怒放后就突然把花插到水溝里,害她白高興一場又自取其辱。

    她已經壯士斷腕了,休想動搖她的決心!

    哲心一踏入郎家地盤,崇拜得熱淚盈眶,五體投地。男人一切的夢想,他這里都具備了。個性強烈的老宅,高級影音設備,各款電玩及A片,拉風跑車,粗獷RV,美食、美酒,美景,以及美女……

    「這是在做什么?」美麗的雁非,一如往常,鬼娃娃般地含著一縷發絲陰森冷瞪,幽怨懾人。

    「麗心的弟弟!估筛穹且阅粗鸽S便朝身后一比,算是介紹,繼續往長廊深處晃去!笍慕裉炱鸾枳≡谖覀冞@里!

    「你也要住進來?」雁非幽吟,似在催魂索命。

    「沒有沒有!」麗心惶惶擺手,不敢得罪公主殿下。「我自己有地方住,而且住得很好,一點也不想搬!」

    雁非秀眉一皺,仿佛遭受委屈!肝矣譀]有說不讓你住!

    呃、這個……麗心尷尬僵笑,深陷說什么就錯什么的危機,不敢羅唆。

    「你這人真難溝通!姑理⒉[,不堪其擾。

    「對不起……」

    公主殿下并未就此退堂,欲言又止地堵在麗心跟前。她走不過去,又不敢開口借過,只好晾在那里風干。

    雁非到底在干嘛?是有話要對她說嗎?

    夕陽西下,烏鴉慘澹飛過。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不知道哲心和郎格非躲哪去了。他們兩個現在又在干嘛?

    糟糕,她等一下該怎么找人?萬一又迷路……

    「你就不會問我一句嗎?」

    「啊?」麗心被突兀的嬌斥罵傻了。

    她剛剛有對雁非做什么嗎?為什么雁非會一臉受傷?

    「抱歉,我有點不太明白……」

    「你不用刻意解釋,我也不想跟你談了!」

    啪地一聲,紙門合上,談判破裂,麗心卻凝著先前說到一半的勢子,呆然眨眼。雁非不想跟她談了?可是她們有談什么嗎?

    浩瀚的宇宙,充滿著許多未知的奧秘……

    她兩眼昏花地回魂到地球上,竭盡所有智能尋找一條可以發現人類的路。

    她就不信她會在郎家再次迷路。

    憑著隱約的男人交談聲,間或爆出的歡呼聲,她就了了,準是那兩個混蛋在互授電玩闖關機宜。她依循敏銳聽覺,九拐十八彎地沖到紙門前,沒好氣地拉開譴責。

    「你們怎么可以丟下我——」

    她差點抽斷鼻息,完全不曉得那陣刺耳的恐怖尖叫是出自她的口。

    開錯門了!門里不是郎格非和不肖弟弟,而是德國帥哥勒衛和另一位本土猛男,兩人一絲不掛地在、在、在……

    「我們沒有丟下你啊。」勒衛無辜道。

    猛男流露溫暖的俊美笑容!肝覀兒軞g迎你的加入!

    不要臉!她絕對不準哲心住到這種淫穢腐敗的魔窟來!

    「在吵什么?」郎格非厭煩地踱來。「你們當這里沒大人了是不是?」

    媽的,他正對哲心施以精神刑求,企圖攻破他的心防,套出麗心全盤底細及內褲花色的偏好。關鍵時刻,居然給他來段哇哇叫,壞了大爺好事。

    「這也是你收容的人嗎?」她顫聲憤斥,結巴到句子都支離破碎!肝业艿、我不準……像這種事,簡直……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講了!總之,這種行為,我無法接受!」

    郎格非杵在她身旁,同一陣線地環胸厲瞪房內裸男一會兒,再轉瞪她。

    「你覺得哪里你不能接受?」

    他還問得那么理直氣壯?!「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么被教育大的,但是我們從小受的教育,完全無法容忍這種——」

    「姊,你吵屁啊!惯B哲心都忍不住殺來放炮!高@是別人家的地盤,你耍什么威風?」有本事剛剛為什么不去吼那個房東外甥?

    「這種地方你也敢住?」她憤指房內,氣到發抖。「你看他們!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竟然在——」

    「啊,你們也玩脫衣撲克?」小老弟喜出望外!肝夷畲髮W時也常在男生宿舍玩這個,最后還來個集體香艷大合照,拿去給女同學猜哪個屁股是誰的!

    「薛哲心!」小人兒幾乎噴血。

    「干嘛啊,你大驚小怪什么?」唔,定眼一瞧,的確值得「大驚」,兩名裸男的本錢都是重量級的。

    「反正……」她已經全然腦充血,失去理智。「我不準就對了!」

    令人意外地,竟出現一個強而有力的附和聲浪。

    「聽到沒?麗心說不準,就是不準。」

    「郎?」勒衛大愕。

    「麗心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怎么樣,有什么意見?

    猛男楞問哲心:「他們兩個是一對?」

    「一對什么?」哼。

    麗心也錯愕。他居然會跟她同一國,還替她幫腔?

    「總而言之,若想繼續借住我家,就不準在這里玩脫衣撲克!」他一面摟住麗心肩膀,一面朝他們斥喝。

    眾人哀嚷,心有不甘。

    「那還有什么好玩的?」

    「從今以后,改玩穿衣撲克!輸的人就穿一件,一直輸的人就穿到死為止!」郎大爺一聲令下,拍板定案。

    眾家高齡男孩雙眸閃亮,放聲歡呼,開始洗牌。重開戰局。連哲心都興奮地狂脫起來,下場參戰,挑戰自己的極限。

    她要口吐白沫了……這是什么世界?

    「男人的事,你不必懂太多!估筛穹巧袂槌,云淡風清地將小人兒拖往兩人世界去。

    「等一下,你不要這樣摟著……」可惡,他是牛皮糖嗎?怎么扭都扭不開。

    「干嘛,你前天不是才抱著我吻得死去活來?」

    「我才沒有吻你!」不要隨便壞人名節!「而且我也不想跟你曖昧不清!」

    「誰跟你曖昧不清?」俊眉一擰!肝覀冎安欢贾v明白了?」

    亂講!「哪時候的事?」

    他這下漸漸毛了。都已經走到這一步,她還想翻供?「我在巴伐利亞打電話給你,談得還不夠清楚?」

    「哪里清楚了?三更半夜把我call起來問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什么鮮花素果、小提琴還法國料理的,是惡心還是浪漫,又說你不穿內褲也不怕夾到之類的——」

    「那就是你唯一記得的嗎?」好,真他媽的好到想活活捏死她。「請問除了那些以外,你還記得我說了些什么更重要的話嗎?」

    「不知道!

    「需不需要我提示呢?」

    她轉而逐漸消沉,頹圯落寞!覆恍枰!

    反正她抓的重點也不會是他講的那個,老有落差。

    他們沉默對立著。她垂著頭,深瞅腳趾,不用看他也感覺得出他一肚子的窩囊氣。他們根本就是平行線,沒有交集。遙遙相望時,還覺得有趣。一旦企圖親近,就會產生扭曲。

    或許……她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擁有她所羨慕的一切,集結她所有的夢想,實踐她許多做不到的渴望。但是他行,她不行,她仍然只是個活在凡俗中的小人物。慘痛的教訓一再證實,他們完全不配。

    「太難搞了。」

    他突來的嘆息,令她怔然一驚。驀然抬眼,他正煩悶地閉眸揉著眉心,像情人一般性感的厚唇抿出了冷酷的剛棱。轉變的氣氛,讓她不安。她這才發現,自己比較怕一本正經的他。

    「如果認真的代價這么坎坷,我必須承認,我負擔不起。」

    什么意思?他是……打算放棄她了?

    「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肯開竅?」

    是他自己一直都沒開竅吧。她暗示得那么露骨,努力得那么勤奮,而他除了耍她,還做了什么?

    她強烈感覺到他們溝通的死結就快打開,關鍵近在眼前,她卻不知該怎么前進。她是可以騙自己說不喜歡他,好安慰自己受挫的情緒,可是她沒有辦法騙自己說毫不被他吸引。她只是……

    「等你想清楚了再說吧。」

    麗心怔仲,呆枧他令人熟悉、令她陌生的疏冷。

    「我送你出去!

    她這輩子只被兩個人下過逐客令。一個是爸爸,一個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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