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頭斜射進來刺痛他的眼,他才停止沉思。
他走到床沿坐了下來,長孫倚風還熟睡著,也許是不太舒服或者是不安,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穩,雷子云伸手撫上他頸側,確認他體溫正常,但一時之間竟舍不得把手收回。
輕輕用姆指撫上他臉頰,雷子云還在考慮要怎么面對醒過來的他,一邊又很渴望看見他的笑容。
他的笑容總是能讓自己心動。
雷子云想起,第一次因為那個笑容牽動情緒的時候。
那大約是二年前,一樣是初夏時節,他剛辦完一件案子,難得悠閑的和長孫倚風漫步在街上,長孫倚風手里拿著顆蘋果,邊走邊啃,就在他把蘋果核扔給路邊的小黃狗的時候,他們遇上了張家油行的張大少爺。
張大少爺在京里也是個名人,他出手大方,買來的仆役丫鬟身價都是別人家的二倍,他出得起錢,但還在那些丫頭下人身上的也多。
但就算被打的遍體鱗傷,卻從來沒有一個下人敢報官,明明邵知府頒令不得凌虐家中仆役也一樣,身為一個下人,要是敢報了官這輩子也沒人敢用了。
他們遇上張家大少的時候,他正把一個小男孩踹到長孫倚風面前。
雷子云擰眉扶起那個大概才八、九歲的孩子,張大少搖著他的扇子望見長孫倚風笑著走近。「不曉得是長孫公子站在這里,我這下人沒嚇著你吧。」
說著,向那個男孩大聲喝道,「還不給我滾回來,一點小事也做不好,還敢讓雷爺扶你?」
那男孩嚇得趕緊抽回被雷子云扶著的手臂,想走回他主人身邊的時候,被長孫倚風扯住。
那男孩渾身青紫,想是張大少買來出氣用,他每月花高價買個男孩踢打著玩,高興了就會放回去,要是給他打死了也會花大筆錢安家,因此就算他下手不知輕重,還是許多窮人家的父母巴著要把兒子賣給他,也許二個月大少爺高興,孩子就能回家了。
長孫倚風揉揉男孩青紫的臉,笑著,「這孩子這么清秀,張大少也真不心軟!
張大少哈哈笑著,「哎,下人嘛,買來不就這個作用嘛!
雷子云擰眉沉聲開口,「張少爺,知府大人有令,不得凌虐下人,您不曉得嗎?」
張大少手中的紙扇一揚,得意的望著那男孩,「阿狗,告訴雷爺,主人我有凌虐你嗎?」
男孩忙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像是背好似的流利開口:「沒有沒有,是阿狗喜歡給主人打!
雷子云還想開口的時候,長孫倚風碰了碰他的手,向他笑了一下,雷子云便沒有開口。
「真是伶俐的孩子,我很中意,不如張大少把他讓給我吧!归L孫倚風笑著,望向張大少。
張大少眉頭一揚,笑道,「矣,這抱歉了,難得長孫公子中意,不過這個小鬼我也還挺喜歡的!
長孫倚風眨眨眼,「那么,我們來打個賭好了!
「賭?」張大少的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張大少除了愛打下人以外,還很嗜賭,聽見賭這個字馬上躍躍欲試!搁L孫公子想怎么賭呢?」
「今兒個宋遠鏢局的鏢趟子就要進京了,我們賭等下是總鏢頭宋公子先經過,還是二鏢頭熊大俠會先經過,就以黃老爹的水果攤做界線吧!归L孫倚風指著前方的水果攤,然后笑著!改梢韵冗x!
「喔?我輸了,我把這下人給你,那要是長孫公子輸了呢?」張大少笑嘻嘻的望著長孫倚風。
「張大少爺想要我做什么,二話不說我陪著就是!归L孫倚風笑著,柔得像三月的春風。
「好!」張大少啪的一聲收起紙扇,「那就賭了,我賭總鏢頭宋公子會先經過。」
「那我就賭二鏢頭會先經過!归L孫倚風無所謂的笑著。
周圍的人細細碎碎的雜念著長孫倚風笨,他剛到京城不久也許不曉得,宋家少爺雖然長得一臉像土匪頭的樣子,他帶人卻很有一套,宋家鏢局上上下下對他都是敬仰不已,他保鏢出門的時候,沒有人會走在他前面。
而長孫倚風居然選這個做賭注,大家已經在擔心他的下場,只是每個人都很疑惑,據說和長孫倚風是好朋友的雷子云,居然沒有阻止他。
雷子云不知道長孫倚風想做什么,只暗地踢了塊石子到手里捏著,心里打算要是宋公子一馬當先的話,他只好對不起宋公子的馬。
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遠遠的有馬蹄聲靠近。
雷子云暗地運勁在手里,而周邊的人快速讓出條路,免得阻到了宋家鏢局的行列。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天的行列,比以往的都要急、要快,像是在趕著什么似的。
一隊馬匹和車隊,由宋家公子在前,二鏢頭熊大俠緊跟在后,帶起塵土飛揚,急速的通過他們面前。
雷子云全神戒備著,張大少一臉得意,而長孫倚風還是靜靜的,笑的那么美,那么媚人。
就在雷子云打算彈出手上的小石子之時,宋家公子卻突然停了下來,他用力拉著疆繩硬是把急奔的駿馬給停下來,馬兒因為突然而來的拉扯,前腳高高的抬起才落下,嚇著了附近幾個圍觀的人。
而更神奇的是,二鏢頭只回頭望了末公子一眼,就頭也不回的往前沖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下管任何時候,只要末公子停下來,他身後所有的人都會跟著停下,像現在這種狀況還是頭一遭。
而宋公子停了下來,安撫的拍拍他的馬兒,然後下馬,像是突然望見了雷子云,馬上向他一拱手,「雷兄!
雷子云愣了一下,也忙回禮,「末兄!
然後,宋公子接著開口,「我趕路,下回有機會再跟雷兄聊。」然後,他用他看起來總是兇狠的瞼望向長孫倚風,他望著人的時候,視線總像能殺人一樣。
宋公子只望了長孫倚風一眼,然後快速別開視線也是一拱手,「長孫公子!
「末兄!归L孫倚風朝著宋公子笑著,「您趕路呢!
「是,下回聊!顾喂诱f話并沒有看向長孫倚風,而長孫倚風也似不介意,只見末公子沒頭沒尾的下馬客套了下,接著上馬迅速離開,從頭到尾像是根本沒見到站在一邊目瞪口呆的張大少爺。
雷子云看著末公子離開,心里一陣莫名奇妙,不明白末公子到底為什么要停下來。
長孫倚風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張大少,「這算我贏了吧,張大少爺!
張大少愣了半天才哈哈大笑,人倒是爽快,「好!你贏,那孩子給你!拐f著,帶著浩大人馬離開了去,周圍的人見張大少爺離去,也一哄而散。
長孫倚風拉著那個一臉驚恐的孩子,溫柔笑著,「別怕,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
那孩子一臉茫然的看著長孫倚風半晌,才顫聲開口,「公子真的要讓我回家?」
「是,你在張家的工期結束了,你可以回家了!归L孫倚風摸摸他的頭。
那孩子突然整個人趴下了地,倒頭就拜!钢x謝公子,謝謝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狗子給您做牛做馬報答您!
雷子云見那孩子跪下,想要拉起他,長孫倚風卻拉住他的衣袖,雷子云愣了下,也沒真的去拉那孩子。
待那孩子磕完十個頭,抬起頭來看著長孫倚風的時候,他才開口,「你既跪了我,你已經不欠我了!
那孩于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長孫倚風拍拍他,和雷子云一起送了那孩子回家。
回途上,雷子云忍下住的問了長孫倚風,「你怎么知道末公子會停下來!
長孫倚風笑笑,「宋公子那么好交友,我們是朋友,他見了我當然會停下來呀!
雷于云挑挑眉沒回答,宋公子目下斜視是有名的,他除了他想要看的人或事以外,其他的東西絕對下會人他的眼,他不知道長孫倚風什么時候和末公子做了朋友,但聽說他剛入京時,第一個見著他的就是宋公子,聽說當時末公子將他驚為天人,直半柱香說不出話來。
不予置評的笑笑,雷子云想想又開口問:「那你又怎么知道熊大俠不會跟著停下來呢?」
長孫倚風還是笑著,「因為今日申時他們要送貢品入宮,現在都未時了,要是遲了時辰還得了!
雷子云奇道,「末公子昨天就回京城了,為什么今日到這么晚才趕著人宮呢?」
「因為他們太晚將貢品封箱!归L孫倚風看來笑得很開心。
雷子云也沒有不耐煩他問一句長孫倚風才答一句,只是耐心的再開口問:「那為什么會晚呢?」,
「因為貢品下曉得哪一箱少了一顆,他們只好開箱重點!归L孫倚風聳聳肩。
「那為什么會少一顆呢?」雷子云笑著,他大概曉得是為什么了。
「因為宋大少爺隨手給了我一顆,可是他忘了是哪一箱拿的。」長孫倚風笑著,調皮的神情像是偷到糖吃的小孩。
雷子云大笑了起來,他早上才覺得奇怪,蘋果是每月西域進貢的珍品,他卻總看著長孫倚風每月都拿在手上啃,原來是宋家公子給的。
雷子云搖搖頭笑著,「你真是害慘宋公子了!
長孫倚風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雷子云笑著,雷子云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跟他走在路上。
那天,他第一次發現,自己面對他的笑容,產生的感覺,也許叫做心動。
雜亂的腳步聲打斷了雷子云的思考,從腳步聲判斷那應該是蔣三石。
昨天找到長孫倚風的時候,因為自己家路途比較近,所以雷子云就先帶了他回家,倒是忘記自己下在衙門的時候,蔣三石經常清早慌慌張張的就沖進來,所以他馬上起身走出房門,在蔣三石撞進來前,雷子云擋在門前順手將房門帶上。
蔣三石喘了二下,看見雷子云的反應,想是房里有人便下敢再前進,只是好奇的望了二眼,從他跟了雷子云到現在,倒是從來沒見過雷子云帶過女人回來。
見雷子云的臉色,也不敢多問,「爺,福兒手上的紙條有消息了。」
雷于云點點頭,「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蔣三石下敢多留,趕忙離開。
雷子云回身進房,猶豫了下,留了張字條在桌上後更衣出門。
今
長孫倚風其實早已經醒過來了。只是他下曉得怎么面對雷子云,所以閉著眼睛待到他出門,才睜開眼睛。
雖然想起身,伹長孫倚風只要稍移動一下身子,全身像是整個骨架子都要散掉一樣的酸痛,只好放棄起身,躺在床上發呆。
最讓他感到懊惱的通常不是失去理智,而是拾回理智的現在。
長孫倚風開始感到後悔,并不是後悔他激雷子云抱他,而是後悔他不該拒絕溫六手下的幫忙。
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必須在雷子云回來前離開,他現在無法面對他。
只是…想著自己現在無法動彈的狀況,長孫倚風開始祈禱慕容云飛會想到要出來找人。
而慕容云飛也的確在找他。
他昨夜在長孫府里等到清晨卻沒見長孫倚風回來,若不是溫小候爺要返京了,他也下想二僅沒睡還得大清早出門四處找人。
慕容云飛想著,前一天清晨長孫倚風是從雷子云家門口離開的,既然長孫倚風沒回來,那也許還會在雷子云家里。
雖然他不曉得長孫倚風清早在雷子云家里干嘛,他從來沒有問過長孫倚風有關雷子云的事,雖然他多少感覺得出來,雷子云對他的態度客套而生疏,雖然不帶惡意,伹也絕非善意。
不過那不關他的事。以他的立場來看,他只對被長孫倚風玩在手掌心上的雷子云感到同情。雖然京里多得是這種可憐人,但他感覺得出來對長孫倚風來說,雷子云大概有點不一樣,哪里下一樣他沒有多想,唐曉離京前拜托他照顧長孫倚風,可沒要他連他的私人感情都要照顧。所以慕容云飛一向盡量與雷子云保持距離,雖然他覺得有點可惜,因為雷子云會是個好朋友。想到這里慕容云飛暗罵了長孫倚風幾句。
站在雷府外,慕容云飛確認雷子云已經離開後,才翻進他家里。
雷府并沒有很大,慕容云飛輕步在宅子里晃了幾圈,在主房門口停了下來,里面似乎有人,但他不確定,也下好去拉門。
還在猶豫的時候,聽見長孫倚風的聲音,「是云飛嗎?」
慕容云飛覺得有些下對勁,長孫倚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弱,「是我,你怎么了?能出來嗎?」
半晌才聽見長孫倚風的回答,「……我沒辦法…你進來好嗎?」
慕容云飛推門進入,只見長孫倚風撐著想起身。
「云飛…扶我一下。」
「你受傷了嗎?」慕容云飛快步走過去,有點後悔昨天叫溫六別跟著他。
想扶起長孫倚風時他愣了一下,長孫倚風的衣襟沒拉好,白皙的皮膚上點點痕跡代表了什么,慕容云飛下會不曉得。
他馬上拉開長孫倚風的衣襟確認他見到的,瞼上嚴厲的神色是長孫倚風從來沒見過的,「是雷子云?」
長孫倚風嚇了一跳,慕容云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沖出去,他忙扯住他的手,「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慕容云飛提高了聲調,瞪著長孫倚風,「你要告訴我弄成這樣叫兩廂情愿?」
長孫倚風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云飛,先帶我走好嗎?我很累。」
慕容云飛看來還想說什么,伹見到長孫倚風一臉憔悴的樣子,便沒有再問。偏頭望見桌上長孫倚風的劍壓了張字條。
「衙門有事,完事速回,別離開!
慕容云飛拾起劍,順手將那張字條塞進懷里,才抱起長孫倚風離開。
幸好清早街上人還沒有太多。
慕容云飛抱著長孫倚風回到溫府的時候,嚇了剛進門的溫六一跳,溫六忙四周探望了下!咐洗!你越來越敢了,居然帶女人回來,先生還在練功,趁他不注意你快…哎呀……」
話沒說完慕容云飛給了他一腳,「少廢話,去給我探探外面有什么狀況。」
溫六摸摸被踹痛的腳,瞄了長孫倚風一眼,「喔…原來是長孫公平呀…受傷了嗎?要不要請一爺來看看?」
慕容云飛搖搖頭邊說邊走,「不用,我處理就好了,你外面探探,有什么風吹草動馬上告訴我!
長孫倚風看來真的是累得很,離開了雷府後就繼續昏睡得不醒人事,慕容云飛把他放在床上替他拉好被子也沒驚醒他。
瞪著他半晌,慕容云飛嘆口氣走出房門。
溫府總分四個院落,他所在的東院有八間房,每間都有獨立的院子,但偌大的院落卻只有三間有主人。
慕容云飛繞到離他房間最近的另一間,小巧的竹籬隔出了個寧靜的空間。
院子的主人一襲灰衣,在院中打坐,像會被風吹跑似的清瘦身子,卻讓人有種巨石般沉重的感覺。
慕容云飛靜靜的望了一會兒,想起小時候一起練功的時光不自覺微笑起來,轉身想離開的時候,那人突然開口,「有事嗎?」;
「打擾你練功了!鼓饺菰骑w回身。
那人正是慕容云飛叫了二十幾年的師兄,觀天門首席弟子顏磊。
顏磊只是靜靜地起身,望向慕容云飛的眼神清亮,「什么事?」
慕容云飛苦笑著,「想麻煩你一件事。」
顏磊也沒多問,跟著慕容云飛到他房里,看見長孫倚風也沒多大驚訝,坐在床沿拉過他的手搭上他脈門。
靜靜聽了半晌才開口,「我來處理,你出去吧!
慕容云飛乖乖的退了出去。
顏磊拉開長孫倚風的衣服檢查了下,長孫倚風睡得很沉,感覺到有人在觸碰他,下安的動了動,顏磊伸手稍施力按住他的肩,伏身在他耳邊輕聲開口,「沒事了,睡醒就會好了!
見長孫倚風沒有再掙扎才伸手貼在他胸口,運氣渡了點氣給他。
顏磊這才發現自己從見到長孫倚風開始,從來沒有細看過這個孩子。
他確實長的非常美,細致的五官像精雕的玉石,雪白的皮膚觸手的感覺,就像上好白瓷一般柔滑,難怪聽說京里多的是男人想動他。
顏磊知道慕容云飛常常半夜去找他,雖然只要自己走出院落的時候,他總是會在竹籬外微笑等著。
顏磊想得有些出神,直到長孫倚風也許是覺得冶了,伸手扯著被子,顏磊才回神地替他拉好衣服和被子。
慕容云飛在門口等了半天,雖然溫府里排行老大的溫一是名神醫,但溫一脾氣古怪,要叫動他出門,下如找功力深厚的顏磊比較快。
等了許久,顏磊出了門,望著慕容云飛道,「他被下了藥,下管對方是誰,以第一次來說倒算手下留情。」
慕容云飛撇撇嘴角,「這樣叫手下留情,我還真沒見識過!
顏磊不曉得為什么自己會有刺耳的感覺,下過他只挑了挑眉,像是自嘲似的微笑著,「那是因為你沒用過藥,沒玩過沒經驗的!
慕容云飛頓了一下,臉上神情像是想說些什么,最後還是沒說,改口道,「我在雷子云家里找到他的,他說想離開所以才帶他回府里!
顏磊搖搖頭,他并下想聽他解釋關於長孫倚風的事情,「下必跟我解釋,書吟回來前處理好就好,你要記得他可是唐曉的心肝寶貝,他哪里不對的話,書吟一定找你麻煩。」
「我知道,麻煩你了!鼓饺菰骑w暗自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顏磊也沒再開口,只轉身回房。
慕容云飛望著顏磊細瘦的背影,有著想追上去的沖動,但一跨步出去又停了下來,以他對顏磊的認識來說,追上去并沒有用,因為顏磊永遠不會發現或注意到自己在介意什么。
慕容云飛再度嘆了口氣的坐在房門的階梯上,想著要等長孫倚風醒來,他下相信雷子云會不顧長孫倚風的意愿而傷害他,但長孫倚風受到傷害是事實,他至少必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不然他也不曉得要怎么跟即將回京的唐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