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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婆 第2章(2) 作者:葉雙
    一走進回春堂的內院,宇文丹花忍不住有些愣住,瞧那天井里的花團扶疏,還有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奇花異草,甚至是各式草藥,全都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各自展顏。

    倒瞧不出像樊衣甫這樣嗜錢如命的家伙,會有這等風雅的嗜好。

    這方天地小歸小,卻美得讓人贊嘆與駐足。

    一時之間,宇文丹花倒也忘了自己急著進來的原因是什么,只是逕自瞧著眼前的美景,她早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可這天井卻讓她的心情得到了一絲的平靜。

    她不自禁彎腰嗅聞著盛開的花兒,深深地吸上一口氣,任那恰人的淡香竄入她的四肢百骸。

    “真是個好地方呢!”

    宇文丹花只覺自己連步履都輕松了起來,忽然間,耳中驀地竄入一記粗喘。

    認真細聽,不只是粗喘,還夾帶著重重的呻吟……

    皺著眉頭,宇文丹花好奇地走向聲音來源,經過了長廊,她在一間廂房之前停下。

    她確定聲音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她是不是該推開瞧個究竟呢?

    很清楚自己這樣子的行為等于擅闖,樊衣甫那個人脾性一向不是頂好,再加上對她也沒啥好感,自己這樣的舉動,是否又會惹來他的大動肝火。

    宇文丹花瞪著那扇緊闔的門好一會兒,終于,萬般的猶豫敵不過心頭的好奇,纖手一伸,那扇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屋子里有著濃濃的藥味兒,還有許多的爐子,和一些藥材與斤秤,看來這里應是樊衣甫的配藥房。

    宇文丹花的腳步又猶豫了,這種配藥房一向是醫藥鋪子的機密重地,她著實不應該擅入。

    可是……

    “嗯……嗯……嗯……”那低啞的呻吟聲卻不斷傳入她的耳中,顯然聲音的主人十分痛苦。

    以往嬌縱的她或許能對這樣的情況坐視不管,可如今……經歷了太多的殺伐與血腥,瞧清了自己的自私與罪孽,她再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人命在她眼前消逝。

    于是,她不再猶豫,抬腳踏入,就著門縫竄入的些許光線,找著了聲音的主人。

    怎么是他?!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佝僂的身影竟然是向來神清氣爽的樊衣甫。

    只見他幾乎是整個人跌坐在地,要不是身后還有墻角撐著,只怕他整個人就要癱了。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幾個箭步沖上前去,伸手想要攙起一臉蒼白、冷汗直冒的樊衣甫。

    “你……走開!”樊衣甫揮舞著虛弱的雙手,試圖阻止她的靠近,一雙深邃的眸中有著濃濃的戒備。

    “我不能走開,你看起來很痛苦!鼻撇怀鰜砜此茊伪〉乃谷贿@般的沉,宇文丹花還得花上一番力氣,才能將掙扎不休的他給扶起來。

    “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你只要走開……就可以了!”

    蒼白著一張臉,樊衣甫顯然已經被折騰得沒什么力氣了,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言語的驅離。

    “我不能走開,更不可能眼睜睜看你死去!睆堩莸煞赂σ谎郏缓笙袷墙逃杺不聽話的娃兒似的說道:“你可以暫時把你的驕傲收起來,我是不可能放下你離開的,有本事,你自己振作起來趕我走!

    話說完,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地連拖帶拉,好不容易才把虛弱的他給扶站起來。

    “這……不像是你!”望著她的側臉,樊衣甫的心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她”回來了。

    以往的她任性、無理取鬧、視人命如草芥,那樣的她從來不曾讓他錯認,可如今……

    那日她為了娃娃跪地懇求的模樣,忽地在他的腦海中浮現,樊衣甫凝著她的目光也跟著深沉許多。

    “你的屋子在哪?”懶得理會他的評論,宇文丹花逕自開口問道,現在的她只想把他好好安置在屋子里,然后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明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會無緣無故地倒在藥房里?

    “這不關你的事,若你陣的覺得良心不安,你喚虎子進來照顧我即可!

    著實不習慣用這樣虛弱的面貌示人,更不習慣這樣樂于助人的宇文丹花,樊衣甫連忙說道,不愿欠她丁點人情。

    從那次的夜診之后,他就覺得這丫頭會是個麻煩,而且還是天大的麻煩。

    雖然官府在搜尋不著她的尸體后,認定她已經死了,可是誰知道接下來會不會有啥麻煩找上門來。

    最好的方法就是敬而遠之!

    聞言,宇文丹花抬眼睨了樊衣甫一眼,然后兀自扶著他,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緩緩移動著。

    “你不喜歡我!”在經過了一陣的沉默之后,宇文丹花突然開說道,她不是問,而是萬分肯定。

    “對!”樊衣甫也很大方的承認。

    他不喜歡她,從來就不喜歡。

    一想到那嬌蠻任性的性子,他相信任何男人都會頭皮發麻,他甚至為好友儲仲泉感到萬幸,還好沒真娶了她做娘子,否則日子豈有安寧兩字可言。

    “其實,我也很不喜歡自己。”宇文丹花點了點頭,雖然他的毫不猶豫真的有點傷人,但是她依然選擇坦然以對,可話鋒一轉,她又繼續說道:“我已經知道自己過去做錯了很多事,我想彌補,難道……你們真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她的語氣有著濃濃的挫敗,她已經很努力了,可為什么他們總對她的努力視而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也不知道為什么,他那鄙夷而疏遠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受傷。

    “我真的沒辦法讓你一個人虛弱的躺在哪里,然后啥都不做,我很怕……”怕再看到任何的死亡,那會讓她想起她一手造成的悲劇。

    所以今天就算是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躺在那兒,她也無法視而不見,更何況他還曾醫治過小山,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她還是執意要親自確認他的安好。

    “你……”沒有料到驕傲的她會開口索取自己的善意,偏偏她認真的表情完全不像在作戲,似是真的在乎他的喜惡,樊衣甫雖然不解,卻仍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以前的確是令人敬而遠之的。”

    以前的她,多么的驕傲,仿佛天地都在她的掌控之間,這樣的女人怎么可能這么坦白的承認她的懦弱。

    一個人的個性真能在一夕之間判若兩人嗎?

    雖然她的所作所為已經三番兩次讓他戚到詫異,但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望了他一眼,宇文丹花卻沒再開口,似址被他的直言給刺著了,只是沉默地將他扶進了廂房,將他穩妥地安置在榻上。

    她默默地伸手,用她的衣袖為他拭去額際那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這才開口說道:“需要我為你請大夫嗎?”

    瞧著他薄唇緊抿、一臉蒼白的模樣,宇文丹花清楚地知道他其實還在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她可沒忘記方才耳際那不斷竄入的呻吟,只是男人的自尊與自傲,不讓他在她這個令他厭惡的女人面前示弱。

    宇文丹花知道自己不該自討沒趣的留下,就算再不放心也可以喚來虎子,留下積欠他的銀兩,便可以離開醫鋪子。

    可偏偏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放不下心,雙腿更像是生根了似的不想離開。

    “不用了!”他冷聲拒絕她的提議。

    這疼,群醫難解,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等那椎心蝕骨的疼過去就好,甚至他是歡迎這種疼的,既是如此,又何須看大夫呢?

    再說,屆時若是傳了出去,那他這個神醫的金字招牌還要不要扛!

    “可是……”雖然他的拒絕在她的預料之中,可是她還是不放心,雙眸盛滿了憂慮,在他的身上飄移著。

    望著他飛揚的俊逸臉龐,此時沒了半點血色,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我……我沒事……你可以走了!”像是看出了她的猶豫,樊衣甫索性緩緩地開口說道。

    “不,我還是留下吧!”凝了他半晌,宇文丹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總得確定他的安好呵!

    “你走吧,你留在這兒我沒法安心休息!标H上了深邃的眸子,樊衣甫再次下起森冷的逐客令。

    既是麻煩就不該多留!

    ***

    躡手躡腳.踩著似貓兒般靈巧的步伐,寧文丹花悄悄地踅了回來。

    方才,樊衣甫如此堅持的趕她走,她只好先行離開,可是她本來就不是那么唯命是從的性子,所以自然也沒有乖乖的就此離去。

    她只是去前廳找了虎子,告訴他他的師父似乎不對勁,她的本意原本很簡單,就是希望有個人能看顧著他,甚至減輕他的痛苦。

    誰知道,當宇文丹花告訴虎子他師父的狀況時,他竟只是聳了聳肩,便又自顧自地切起藥來。

    她呆望著似是沒事人的虎子好一會,急了,忍不住開口催促道:“你不快去瞧瞧你師父嗎?”

    “不用瞧!”

    “為啥不用瞧?”

    這對師徒是怎么回事,一個事不關己似的說不用找大夫,另一個則是云淡風輕地做著自個兒的事。

    那痛苦明明是這么明顯,但他們怎么都像是沒事人似的。

    “因為瞧了也沒用!

    虎子終于切完了樊衣甫所交代的草藥,站起身伸了伸發酸的腰。

    “姑娘,我師父那種病,這世間沒藥可醫,只消痛過就成了!

    痛過就成了?

    “那究竟是什么病?”

    “其實也不是病,他是中了一種毒,這種毒很歹毒,它不會要了人家的命,可是時不時就會發作一次,每回發作起來,那疼就像是自四肢百骸中來,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那種疼會讓人恨不得自個兒早點去見閻王!被⒆有宰右幌蚬⒅保垡娪钗牡せ]有惡意,所以她一問,便毫無保留的都說了。

    “難道這種毒沒有解藥嗎?”樊衣甫可是人人稱頌的神醫,沒有道理不能解自身的毒。

    “沒有解藥!”

    若有,師父早就替自己解毒了,又何必要忍受那時不時的鉆心蝕骨之疼呢?

    “怎么可能沒有?”這天地萬物不都是相生相克的嗎?她有些心急的再問,心頭的憂慮來得那樣的莫名。

    “下毒的人極其歹毒,那人并不想要師父的命,只想要師父痛苦終生!

    “所以就只能任由他疼嗎?L瞪大一雙眼,宇文丹花怎么樣也無法相信這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對!”正因為如此,虎子才一點兒都不著急,因為急也沒用。

    他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驟發的毒性褪去。

    “這……”

    宇文丹花聽到這里,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腦海中冷不防憶起當初自己身體重傷被救、氣息猶虛之時,那種椎心蝕骨之痛是讓人多么痛不欲生。

    那時她尚且知道只消好好調養,等待身體康復,這樣的疼痛就會消失,所以她能忍。

    可樊衣甫那疼可是會跟著他一輩子的,只要毒性一天不解,他就得時時活在恐懼之中。

    這種生活豈不讓人生不如死?

    想到這里,宇文丹花的背脊忍不住泛起一陣寒涼,心也跟著軟了。

    “姑娘,你不是要離開了嗎?”

    虎子見宇文丹花走出來,本以為她是要離開了,誰知講沒幾句話,她竟又腳跟一旋,再次往內院定去。

    “虎子小哥,我想待在屋里照顧你的師父,行嗎?”

    雖然虎子口口聲聲說樊衣甫并不需要人照顧,可是一憶起他方才痛得緊咬牙關的模樣,她實在無法就此離去。

    “這……”師父會生氣吧!

    顯然瞧出了虎子的猶豫絕對是因為樊衣甫的怒氣,于是她唇邊牽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保證道:“放心吧,他的怒氣由我來承擔,不會燒著你的!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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