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區(qū)內(nèi)誰也不許動手，”路德維希淡黃麻質(zhì)的袍角拖過庭院石道，聲音雖輕，卻無疑暗含某種警告，“不管為了什么原因，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不容破壞。”
“你放心，先出手的那人一定不會是我。”司徒飛用來作面具的笑容更盛，“至于正當防衛(wèi)，牧師大人，相信就算是你的上帝也不會阻止吧？”
路德維希搖了搖頭，領(lǐng)我們穿過兩座噴泉，轉(zhuǎn)了個彎，在一座獨立的石屋前停下：“挑釁有時未必是攻擊。親愛的司徒，你是我最好的主顧，我不想跟你討論細節(jié)，只想提醒你注意后果。你自重。這是大門鑰匙�！�
司徒飛接過鑰匙，在手里拋了拋，笑道：“謝謝。”
路德維希轉(zhuǎn)身欲去，臨行前又意味深長瞧了我一眼：“別忘記晚宴。另外，我猜，你這位護衛(wèi)身上，連槍都沒有。司徒，一次錯誤，就是全部�！�
司徒飛不動聲色，目送他遠去。
屋子不大，家具多數(shù)以木制成，擺放得錯落有致，均沿襲了中古世紀的風格，卻絕不令人覺得僵硬沉重。
如果臥室能有兩間，那就更好了。
司徒飛一邊生著壁爐，一邊笑道：“這里沒裝電路，你先將就著，很快就暖和了……都是那瘋子，說甚么這屋每塊磚的價值都高于千金，動也不能動，又不許仆人進屋，害我每次來都要做苦工�！鞭D(zhuǎn)過身，微微一怔，“浮生，你為何這樣看我？”
“我在想——”我收回盯著他的目光，突然一笑，“還是不說了，以免被責�！�
司徒飛哼了一聲，坐到我身邊，習慣性地欲來攬我的腰：“以退為進么？浮生，為何你總要對我用手段？有什么話，直說便是。”
我閃過他的手臂，手卻還是被他抓了去，牢牢地握在堅實的雙掌中。我笑了笑，不再掙扎，橫豎沒他力大，大家都是男人，小小手足便宜，叫他沾沾又何妨：“我在想那位牧師先生。”
握住我的雙手緊了幾分，司徒飛危險地瞇起眼：“你看上他了？”
“是啊，我看上他了，我正在想，用什么辦法，能令他再安排我一間屋，避開你今晚的攪擾。”我含笑無懼與他對視，唯覺手腕傷處越發(fā)疼痛。
明知我是開玩笑，司徒飛仍是沉了臉，陰沉氣勢稍張：“不要逼我現(xiàn)在就扔你上床，做得你一個月都直不起身，看你還能玩什么花樣�！�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我聳聳肩，決心要將今后的睡眠問題一并解決，“這里是別人的地盤，連你也必得入鄉(xiāng)隨俗。你信不信，就算我只能躺在床上，我也定有法子生出點事來？”
司徒飛瞪著我，終于一嘆：“浮生，你真是能全面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你這樣沒用的，只有令我越來越不想放手——好吧，要你乖順安份的條件是什么？可別說是要我不碰你，男人的欲望你也知的，火一燒上身來，能不能控制住，實在很難說�！�
我未免有些失望，想了一想，嘆道：“好吧，能令你這樣的人讓步，已是我莫大的榮幸……我也不必貪心，這樣罷，以后晚上，你睡里間的床，我便睡外面這地上，為你守夜，也算盡盡護衛(wèi)的本份，可好？”
眼光與眼光對視，都藏滿男人的自信。我不以為我會輸，而他也是。
司徒飛驀然一笑：“我手下的軍師，要能有你一半聰明多好——好，就先依你，不過，”傾低了身，目光炯炯，直看進我的雙目里來，“浮生，你要知道，我之所以答應(yīng)，并非我怕你，而是因我喜歡你，不愿你受到任何傷害，你明白么？”
我豈有不明白之理。若非司徒飛對我還有耐心，以他之剽悍冷酷，還有什么能約束得住這頭猛獸。
微笑著抬起眼：“其實，我剛才是在想，你和那位牧師先生，有沒有一腿�！�
就算明知我在轉(zhuǎn)移話題，司徒飛還是不得不上當，嘆道：“老天，你真當我是色狼，是男人就要么？”
“你不是色狼么？”我笑吟吟地示意他看又爬到我肩上的手，“他對你很好，你不覺得么？”
“他當然對我不錯，”司徒飛彎了彎唇角，本想再說下去，不知何故突又停住，一聲輕笑，“你究竟是想套我的話，還是吃醋？若是后者，我不介意你多吃一點�！�
……真不知是誰愛吃醋。
燭影明耀，舞曲悠揚。中世紀冰冷優(yōu)美的寬闊穹頂下，小提琴手們拉出浪漫深情的曲調(diào)，更襯出禮服的華彩，美酒的醇香。
只不過乍一看衣香鬢影如王公貴族，細瞧去誰不是刀槍鮮明百般戒防。真正算來，這容納百十來人的大廳里，最無威脅性的便是我。
我右腕業(yè)已骨折，雖蒙司徒飛大人多方精心救治，倒底不是三兩天便好，身上帶不帶刀槍，也沒什么太大區(qū)別。
就算手腕不折，我難不成還能和那些精英中的精英殺手比槍法？
到了這里，想不混吃等死都難。
司徒飛自有他的圈子要應(yīng)酬，他不愿別人瞧見我，我也正樂得躲在食物區(qū)大吃大喝。這里的主餐倒還罷了，酒卻不可不提，無論白蘭地或是威士忌，亦或是日本的清酒，當真都香味純正，口感綿長地道，我既有千杯不醉的量，說不得要多喝它幾杯。
唉，若是柳五也能在此，兩人默默把酒而飲，相對天明，不知可有多好。念及柳五，我心中又是一陣黯然。當日雖非他直接逼走我，起因卻也與他有關(guān)，我自是不會放在心上，以他的性子，卻不知會有多傷心難過，無怪那日江上天會說他為了尋我，眼都沒有合。
只不過想尋一處安靜地度余生，怎奈陰差陽錯，輾轉(zhuǎn)竟來至此。放眼四望，所及盡是黑道大檠頂級高手，稍一行差踏錯便是風云變色血流成河，叫人不由不嘆造化弄人，天命難捉摸。
一道黑影靜靜出現(xiàn)在我身旁。我抬眼，微微吃了一驚。路德維希，這個身份神秘，卻有著莫測勢力，人稱牧師的古堡主人，竟不帶任何隨叢，無聲無息來到我這暗影中的角落。
不知是否有意，我掃了一眼四周，近十數(shù)丈內(nèi)竟連一個人影都無。
“你叫什么名字？”仍是那般冷冷淡淡的疏離語聲。
“王浮生。”
我簡單報出三個字，靜候下文。
“我想包養(yǎng)你。要多少價錢，你可以自已開。”
既不詢問，也不試探，一眼便瞧出了我不是司徒飛的護衛(wèi)，而是男寵。
如果說男人也有桃花運的話，我現(xiàn)在無疑走到極致。竟是人見人要，連才一面的黑道貴族都降尊紆貴來跟我談價。
凝望那雙眼，陰影里閃閃明亮，卻是無波無動，不帶任何情感。我不信任他的動機。
我聽見自已的聲音鎮(zhèn)靜地傳出：“我的價錢，一，你包養(yǎng)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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