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慘叫一聲,不想對方竟敢以命搏命,凝起全身最后功力一掌擊了出去,把那女的和她的倆伙伴打飛得撞墻而落,口吐鮮血,看來受了不輕的內傷。
這所有的變化都在剎時間完成,讓人所料未及。
看得出這紅衣女是不要命了的拼命復仇,拿自己的命當餌確是非常大膽和危險,但若非如此,只怕她也是打不過這胖子。
“好狠毒的丫頭……我黑狼……算、算錯了……你……”頭一歪,氣斃身亡。
飛英堡?黑狼?
好熟悉的字號,水云秀轉頭看著一臉冷凝的鐘長天,不知他心里是何滋味。他自篷萊出來這么久定然已查到當年連續殺害飛英堡和踏雪山莊等的一干人正是九狼寨的人——黑狼正是昔日九狼寨中一員……他父親昔日的摯交好友的兒女正在為他們的家仇而舍命拼搏,而他卻在一旁觀看……
無言地握住他修長溫暖的手,云風大哥的話很對,因為愛長天,他們都應從沒后悔當初不讓他走上復仇這一條路的決定。
那紅衣女子和她的伙伴掙扎著站了起來,抹去嘴角的血,狠聲道:“黑狼,你以為躲到洛陽當起官商老爺我們便找不著你了么?哼,你也甭怕孤單,九狼寨很快就會全在地底聚齊了,好好在地下等著你的其他兄妹吧!放心,不會太久的!呵呵!哈哈!”
言罷,蹌踉欲去。
“請等一下!”水云秀掏出一瓶百草丹,遞了過去,道:“你算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這瓶丹藥對療治內傷外傷均非常有效,還請收下,幸許有用!”
這丹藥本是欲煉給長天將來行走江湖以備不時之需,現下還不如給了他們。
紅衣女子這才發現他們倆人的存在,眼中閃過異光,隨即黯了下來,低道了聲謝轉身欲走。
“姑娘且慢!這九狼寨的人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這藥丸也算是小小心意,還請收下!笨茨桥芋@疑不定地望著他,鐘長天溫笑道,“姑娘不必跟自己和伙伴的身子過不去吧?!我們并無惡意!
懲奸除惡乃好事,但為了仇恨而瘋狂避世畏人就實在令人可惜、可憫、可嘆了!這九狼寨作惡多端,隱出江湖后昔日仇家仍紛紛找上門來,所謂因果,若遇今時受,前時作則是。
他們終于走了。水云秀和鐘長天兀自怔怔地站在一片狼籍中,久久不語。
“走吧!再不走,官府就來了!
不必多費功夫,跟著紅衣女丁夢嬙自能知道九狼寨所有人的下場。
雖然丁夢嬙一伙對他們并無多加理睬——只要不妨礙她們報仇,但水云秀和長天仍斷續知道了她們的身世。紅衣女丁夢嬙是當年四川飛英堡丁逸飛的么女,其余倆男子顏云光和百曉衣都是當年為丁逸飛賀喜時為他助拳和九狼約戰的好友顏云千里、百東離的后代。九狼寨先后使計毀他們家園時他們仨人正好都因學藝在外而逃過一劫。幾年過去,出師后的她們千方百計打聽如今早已不知分散何處的九狼下落而遇在了一起,便相約報仇血恨。她們很聰明,知道光明正大單打獨斗決勝不了成名已久的九狼,只要不傷及無辜什么手段都給用上了。
跟著她們,看著她們為了報仇費盡心血吃盡苦頭卻又倔強地不愿人幫——知道長天是云風大哥之子后態度好了些,可惜對他不愿加入她們而頗不諒解。鐘長天雖沒說什么,但丁夢嬙顯然把出這“餿主意”的人頭加在了水云秀的頭上,對她冷冷冰冰——說實在的,水云秀并不太在意,只希望她在用盡各種方法殺了九狼后能讓她幫她們療傷。
顏云光和百曉衣對他們并無多大的意見,但也沒辦法再從他們竭力而充滿仇殺的心中再表現出什么樣的熱情了。
而一個個了結于他們劍下的惡人也并未如水云秀和鐘長天所預測的可能已改過向善,但死前悔悟的還有一兩個,看了這些人的下場再想想他們的一生,罪惡、淫孽、奢華……再看看為了報仇而憚心竭力失去了平常人所應有的情緒的丁夢嬙她們,水云秀仍是深深慶幸著她并沒把長天培養、教導成一個只懂仇恨的人。要知道人生在世追求的并不是仇恨而是其他美好的東西!
如今昔日九狼寨中的九匹狼已去其七,只剩善易容的千面狼鐵冰仍未落網。
知道她是鐘長天的“阿姨”,百曉衣他們驚訝得張大了嘴,沒想到水云秀已那么“老”了,對她更形尊敬徹底消了那迷戀的神色。雖然不滿意鐘長天處理家仇的態度方法,但總是同病相憐吧,況且鐘長天對每一個女孩來說他真的是魅力非凡,無人可擋!天天對著飄逸出塵,笑起來慵懶可惡的鐘長天丁夢嬙越來越顯得別扭,冷硬剛強要一下子擠出溫柔來實在頗為費工夫,對水云秀這個“阿姨”卻是冷淡中多了些尊敬疏遠——看得出她仍介意鐘長天對這“阿姨”過份體貼呵護了。
女人永遠是敏感的,對于她的“難過”水云秀只覺得好笑和無奈。丁夢嬙其實不必如此對她戒慎戒懼,一旦此番事了,她自會永遠離開鐘長天離開古代。水云秀實在想念以前對著一盆盆栽或木雕琢磨一整天的悠閑和自在。
有鐘長天這個處處惹女人愛的“侄子”確是讓她吃了不少莫名其妙的白眼。比起丁夢嬙,水云秀還是比較喜歡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李茵茵,不過事關鐘長天自己的終身大事,她無權置啄。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水云秀發覺長天雖然有點狂傲、不改小時候的刁鉆慧黠,但大多時處事成熟果干,雖待人冷淡了點〈對她當然不會〉,不過應該是夠獨立了。說來好笑,一路走來都是他在打點他們的起居生活,她根本一點忙都幫不上。
她這個阿姨已沒什么好擔心他的了!
這晚,丁夢嬙和顏云光、百曉衣在勤練改良過的三人劍陣,水云秀閑來無事來到湯山想泡一泡聞名的湯山溫泉,舒活一下疲累的筋骨。
這里不若他方絕地,水云秀小心翼翼地布下了精絕的陣法,就怕洗浴一半有什么不速之客闖了進來。
煙霧繚繞,皓月當空。
這溫泉有療治皮膚惡疾的功用,不半會功夫她已覺全身細胞舒暢了起來,玉質凝脂溫潤滑膩之處尤勝泉水半籌,摤摰脑鹿庹赵谏砩,映起一層水晶流光,水云秀漸漸闔上了眼眸。
當她精神融融地從天地中清醒了過來,夜已至深,皎月在云碎如雪的相映下圓大得如一面白鏡,清幽幽如仙瓊勝境。
依依不舍地撤去了法陣,水云秀心口驀然一窒,鐘長天竟一直守在旁邊?!
柔柔的月光照映在他臉上,與他眼中剛陽般熾烈的眼神交織在了一起,璀璨而且纏綿,她恍惚起來,在那醉人的眼波中見到了自己衣裙飄飄的身影,在那輪皎潔的圓月下如仙如靈如夢……
這樣醉人濃烈的眸光便是她近來一直逃避的么?水云秀迷離起來,一切好像脫了軌,再無法任人把握。
她聽見他低吼了一聲,隨即被緊緊擁進他懷里,灼熱如火的唇覆了上來……
千面狼鐵冰遍無消息于江湖已有經年,或許早已死去或許已退出江湖,總之,所有的人已厭倦了仇殺和血腥,千面狼武技不高,就算他日遇上仍舊為惡,隨便哪一個人都應該能把他誅殺。
等的只是在想怎么分別。
水云秀想離開,她也該離開了,在古代的一切讓她身心疲累,事既已了……事了人散,她只是在想該怎么分別。
獨自散步江邊,風吹樹葉挲挲作響,河上畫舫滯而不行,映著黯淡的夕陽余暉,竟有種凄凄茫茫找不到方向的感覺。
寂寂江邊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
她究竟是為了什么來到這里,又為何依依不舍?她難道還不夠了解世事的無常嗎?讓自己無波無念的心有了牽絆是不智的事,她應該趁早抽身。鐘長天對她的眷戀是兒時的依賴乃至長大的迷惑,終會清醒,她該做的是推他一把,不能讓他再陷下去。
至于那一夜的迷惑、那一夜的吻……她不敢再想,不能去想。
鼓動著的心啊……
她該怎么跟他告別呢?怎么說才能不傷他?
“為什么?我不夠好嗎?我不夠了解你嗎?給我時間,你應該知道這世間只有我倆最了解彼此心中的痛……難道,你喜歡你……”高亢的女音逐漸低轉驚疑。
“沒錯,我愛的是我阿姨,從小我就愛她,從沒變過也永遠不會變!我要的只有她,丁姑娘,你的心意我很抱歉!我想,我們以后也不必再見了,就此告別!”低柔清朗的男音堅定地傳來。
水云秀錯愕地抬頭,怎么這么巧?
丁夢嬙和鐘長天?!看起來他們已談了一會了……剛才耳邊響過的話……
望著他們同樣驚愕的臉,水云秀在心里哀號,她怎么這么倒霉,總撞上這種敏感時刻出現。
“呃,你們也出來散步嗎?我剛從那邊過來,風景不錯!”她在說什么呀?天!看著神色緊繃的倆人,水云秀越說越覺得無趣,尷尬極了!還是快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為妙!“你們在聊什么嗎?我還想去那邊看看,你們自在好了。”成了吧?!松了口氣,水云秀提步就走。
“你聽見我們剛才說的話了?”
喝,嚇我一跳!水云秀轉身看了看他們倆,努力忍下瞪鐘長天的沖動,還得裝出一副不解其意的神色,“什么?你說你們說什么?很抱歉,我剛剛一直在起事情……”干脆來個先下手為強好了,“我想,我來這里已經很久了,該回去了……所以……”
“虛偽!”丁夢嬙喊道,眼眶盈著淚。她討厭她!討厭她美好的一切,雖然她于她有救傷授武之恩,但她太可惡,如果她喜歡鐘長天為何不說出來,卻要留在他身邊讓他愈陷愈深,讓她……沒了機會!
水云秀無話可說,心里一陣愧疚,她的確是虛偽。她的到來令事情無可轉圜余地,可是她為何非得說出來呢,這種不顧一切、玉石俱焚的個性……
場面一下子陷入了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