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怔怔地望了他好片刻。
“干嘛這樣看我?”他挑眉,狀若不解。
“沒事。”她忙搖頭,在餐桌前坐下。
他做了培根炒蛋,吐司烤得恰到好處。
“你的吐司要涂奶油醬吧?”他笑道,一面拿奶油刀挑了些奶油,在一片吐司上抹勻。
她略微遲疑地接過他遞來的奶油吐司,咬一口,啜口咖啡。
“你今天……心情看起來不錯的樣子!彼囂降貑。
“是不錯!”他笑容爽朗。
那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她想問,言語卻梗在喉嚨,難以吐落。
他彷佛沒注意到她凝重的神情,看著她笑,跟著忽然提議。
“我們去臺北吧?”
“去臺北?”她一愣。
“為什么?”
“什么為什么?你不想出去走走看看嗎?”
“是想啊?赡悴皇遣艔呐_北辦事回來嗎?”
“辦事跟約會怎能一樣?”他一派輕松。
“什么?!”她嗆了嗆。
他笑睨她,星眸炯炯有神。
“我們今天去約會吧!就像一般情侶一樣,逛街看電影、上館子吃飯!
他真的是說約會嗎?
沈愛薇怔忡,雖然前幾天他也都開車載著她四處兜風,甚至健行露營,但從來不曾定義那是約會。
可今天,他卻清楚明白地說要像一般情侶那樣約會。
她很開心,喜悅的泡泡在胸臆里膨脹,像氣球般愈吹愈大,直教她幾乎矜持不住。
“好吧!”她點頭,唇畔恬靜地漾開絲絲笑意。
“我們去臺北!
“去‘約會’?”他故意逗她。
她有些羞赧,斂眸回避他熱切的眼神。
“對,約會!
她沒看到他灼亮的墨眸有瞬間滅了神采,顯得陰暗,只看到他刻意展露的笑容。
吃過早餐后,兩人便整裝出發。
她穿了件美麗的印花洋裝,搭著小外套,像是把秋天的氣息穿在身上,繽紛中帶著溫柔的蕭瑟,而他則是墨綠色的軍裝式外套配牛仔褲,俊酷又帥氣。
光從外表看,他們絕對是一雙相襯的璧人。
他牽著她的手,在逐漸染上秋意的臺北街頭漫步,看了場電影,接著在飯店餐廳吃遲來的午餐。
那是一間義式餐廳,主廚是從義大利聘來的,手藝精湛,每一道美食都像藝術品,好看又好吃。
兩人一邊進食,一邊聊天,他點了瓶紅酒,與她慢慢品嘗。
“對了,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有間藝廊收藏了我的作品嗎?要不要去瞧瞧?”
沈愛薇怔住。
“你說什么?”
紀翔端起酒杯,好整以暇地啜一口,這才回道:“我說,要不要去那間藝廊看看?那個女主人很欣賞我的作品,每一幅都是非賣品呢!”
她沒說話,放下刀叉,拿餐巾紙拭了拭嘴,端起酒杯啜飲。
她動作看來優雅從容,其實心亂如麻,掌心隱隱沁出冷汗。
“你不想去?”
對,她不想去,正確地說,是不能去。
去了,藝廊的經理便會認出她是沈愛薇,就是藝廊的女主人。
她暗暗捏緊杯腳。
“我們……一定要去嗎?”
“為什么不?”他審視她容顏。
“我以為你對藝術也挺有興趣,前幾天不是還跟我聊各種畫派的作品風格嗎?”
“是,我是滿想去看看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我……頭有點痛……”
“頭痛?”
“對,頭痛!彼ы,努力保持鎮定地演戲。
“可能剛才在電影院冷氣太強了吧?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是嗎?”他蹙眉。
“我這里有止痛藥,你需要嗎?”
“不用了!彼矓D出微笑。
“我想……回去睡一覺就好了!
他注視她,她希望他沒從她神情看出一點點不自然,從小到大,她很習慣演戲了,不論內心多么澎湃洶涌,她總有辦法顯得冷靜。
拜托,別讓他看出來。她在內心默默祈禱。
“好吧!那我們吃完飯早點回去好了。”
她松口氣,彷佛等待刑求的囚犯得到特赦。
紀翔伸手召喚服務生買單,而她乘機宣稱自己要去化妝室一趟,匆匆逃脫這令她不舒服的氛圍,來到洗手臺前,洗把臉,振作精神。
她盯著鏡中臉色微微蒼白的自己,低聲呢喃。
“沒問題的,沈愛薇,你可以做到,不要怕。”
不會被發現的,只要她夠小心,演技夠好,紀翔不會發現她是個冒牌貨的。
她絕不能讓他發現她不是真正的趙晴,絕對不能!
沈愛薇擦干臉,深吸口氣,接著對鏡補妝,勻抹淡淡的腮紅,掩飾憔悴的容光。
她以為,自己配備了足夠的武裝,她以為,她醞釀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她以為,她能通過嚴苛的考驗。
她真心這么以為的,但當她回到餐廳與紀翔會合時,看見他正和某個男人談話,而那人的背影似曾相識,異常地熟悉。
她心韻頓時亂了調,失速地狂跳。
她凍立于原地好片刻,好不容易尋回失落的神智轉身想逃時,紀翔已然瞥見她,笑著朝她招手。
“你過來!我幫你介紹沈院長!
她眼前一眩,覺得自己好似快暈倒了。
男人聽見紀翔的呼喚,緩緩轉身,原本滿面笑容,乍見她時,轉瞬冷凝,眼神猶如最銳利的尖刃,割裂她敏感的肌膚——
“愛薇!怎么會是你?!”
“……爸!
沈愛薇沙啞地吐落這個字,從內心最深處,像反胃的病人一樣惡心地嘔出來。
她好恨,真的好恨,多希望自己可以永遠不要再面對這個男人,永遠無須像這樣叫他一聲爸。
為何會在這里遇見他?為何偏偏如此巧合?
父女倆在餐廳狹路相逢后,父親便借口有話私下跟她說,拖著她來到飯店為貴賓準備的休息室。
沈愛薇近乎無助地左顧右盼,她最怕的就是跟父親獨處在一個密閉空間里,那會喚醒她所有最不堪的惡夢……
第8章(2)
“你怎么會在這里?書雅知道你在這里嗎?”沈玉峰厲聲質問她。
她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啞了嗎?你跟那個姓紀的年輕人是什么關系?”
她依然不作聲。
啪!
一記毫不留情的巴掌霎時劈落她頭頂,劈得她眼冒金星,暈頭轉向。
她一動也不動,動不了,也不敢動。
像這種時候,不動是最好的,不論落在身上的疼痛有多可怕,她都必須忍耐,否則只會招來更嚴厲的懲罰。
“我就知道!你跟你親生媽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沈玉峰憤怒地咆哮。
“上回鬧離家出走還不夠,你這回索性給自己的丈夫戴綠帽子了!那人是你的情夫對吧?你們這樣偷偷摸摸來往多久了?”
她咬牙,全身震顫。
沈玉峰見她不說話,怒火更熾,猛然將她推抵至墻面,灼灼眼神宛如要將她焚燒似的。
“你真的長得太像那個女人了!下賤!”
下賤?這是在罵她嗎?還是罵她親生媽媽?
想起現在等于被軟禁在安養院里,癡傻得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出來的母親,沈愛薇只覺得心碎又心痛。
她倏地揚眸,不顧后果地沖口而出。
“如果你這么討厭我親生媽媽,為什么還要偷她的卵子生下我?!”
“你說什么?!”沈玉峰臉色鐵青。
“我說,你為什么要偷……”
又是一記凌厲的巴掌。
但這回,沈玉峰不是打在她頭上,是打在她背上,跟著,他用力掐捏她手臂。
“因為你媽背叛了我!她膽敢玩弄我,我就要她的親生女兒來補償!”
說著,沈玉峰驀地頓住,瞇起眼,右手掐抬她下巴,強迫她直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