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群侯府的親戚擠滿廳堂,個個都是為了鄭毓廷的婚禮來祝賀道喜的。
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上,向親戚們介紹宋雨薔的出身。
宋雨薔朝他們請安時,毫不意外的發現許多人露出了瞧不起她的神色。
她無權無勢的家世,實在太單町。
“據說是毓廷親口點的人,可她的姿色也不怎么樣嘛�!�
“聽下人說她還帶了許多拖油瓶,看她年紀也不大,到底有多少孩子?”
一陣陣若有似無的竊竊私語聲,在宋雨薔耳朵邊響著,音量恰到好處的只讓人聽見,卻讓人找不出發言者。
鄭毓廷沉默的握著她的手,將她帶到相鄰的位子落坐,保護她的用意,不言而喻。
細碎的議論聲,因此逐漸的減少。
宋雨薔回握著他的手,甜美的臉上浮現真心歡笑,這一刻,她無比的確信,自己嫁對了人。
“雨薔,有什么喜歡的嗎?”
“這次送的賀禮準備得不周到,希望你別嫌棄才好�!�
幾位長輩見鄭毓廷對她好,立即出言關心她。
宋雨薔保持笑意,溫柔靦腆的感謝各方厚愛。
鄭毓廷挑眉斜視她,冰冷的眼神里出現一絲促狹。
看啥?她趁人沒注意時,無聲的發問。
“看你裝腔作勢�!彼敛槐苤M的道出聲。
“什么?”眾人聞言,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呵呵……”宋雨薔笑臉僵硬了。
親戚們一陣對望,十分尷尬。鄭毓廷的性子冷漠,不易親近,相較起來,他新娶的溫柔娘子,就顯得十分討喜。
“雨薔,平時喜歡做些什么?”
“要不要到我們家莊園玩幾天?”
幾位親戚受不了鄭毓廷的冷臉,轉而向宋雨薔獻殷勤。
我比你會做人吧?宋雨薔暗中遞給鄭毓廷一記得意的眼色,接著溫柔靦腆的回應道:“我就喜歡在家里,白天撲撲蝴蝶,午后葬葬殘花,夜晚讀讀詩歌什么的……呵呵呵�!�
“雨薔倒是個清幽雅致之人�!�
清幽雅致……宋雨薔眨眨眼,這詞匯用來形容侯府的環境更恰當吧?
鄭毓廷不想再聽親戚們虛偽奉承的話,起身拉過不斷陪笑的妻子,借口離開,把無數道挽留聲拋到身后。
在雕欄玉砌的侯府里,他們手牽著手,快步行走的身影,竟比周遭絕美的景致更吸引人。
在仆人們詫異的注視下,宋雨薔甜美的容顏,泛開嬌艷的紼紅。她主動追隨鄭毓廷的步伐,也不管他要帶她去哪。
喜歡被他保護,喜歡被他縱容,喜歡被他牽引……她望著他的肩、他的發,心里沁出甜甜的滋味,仿佛吃了糖一般。
這個男人心里都是她……
她笑嘻嘻的抱住他的手臂任他帶著走,含情的眼眸瞇了起來,突然,眼前一黑,她發出尖叫——
“哎呀,好痛!”
鄭毓廷納悶的止步,看到她手捂著額頭,停在圓柱前哀號。
他打量了近在咫尺的圓柱,“怎么,撞到頭了?”
“嗚……”所以說走路要看路。
她可憐兮兮的悔恨樣,逗得鄭毓廷一樂,嘴唇微微往上翹。
他膽大妄為的妻,除了令他驚奇,挑釁他的威嚴,管他的閑事以外,還有使他發笑的能力。
鄭毓廷說不清自己是娶到災難,還是娶到了寶?
宋雨薔不滿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態度,抬起頭,亮出略微紅腫的前額,命令他,“幫我揉揉!”
他作勢要走,棄她而去。
“揉!”她飛速攔截,繞著他走來走去,不給他脫身的空隙,一副無賴樣的索取他的憐惜�!叭嗳�!”
鄭毓廷輕嘆,鮮少展現的柔情,浮蕩在他英俊卻冰冷的臉上�!澳阏媸潜仍蔬€不安分�!�
宋雨薔臉頰更紅了。在他眼里,她像孩子一樣頑皮嗎?
她很少對孩子以外的人這么隨心所欲,坦露出自己率真不遮掩的一面。因為他是特別的,她才放縱自己。
在鄭毓廷手掌輕柔的揉動下,她又舒服的瞇起雙眼,胸口有滿滿的柔情在騷動。
她喜歡上這個男人了,希望他心里永永遠遠都只有她。
“夫人,侯爺�!币魂嚰贝俚哪_步聲從遠處傳來。
她定睛一瞧,“管家,有急事嗎?”
管家不安的看了鄭毓廷一眼,回道:“小公子和夫人的娃娃們……在后山打起來了。”
宋雨薔雙目圓瞠,“打架?”
寂靜的院子里,站滿了大大小小的孩童,緊張的氣氛隨著孩童偶爾發出的傷心哽咽,在院中逐漸蔓延。
宋雨薔巡視完好無損的養子們一遍,然后將飽含歉意的目光,移到狼狽不堪的鄭元朗身上。
只見他衣衫凌亂,頭發散亂,白嫩的臉蛋也布滿了抓痕,整個人像極了斗敗的公雞,委靡不振。
她再把視線轉向一旁的鄭毓廷,卻見他事不關己的在大樹下乘涼,手中拿著帳冊正在檢視。
唉,這家伙,自己孩子被欺負了。他也不來關心。宋雨薔用力的朝鄭毓廷咳了一聲,示意他分些心思過來。
而他只是挑挑眉,看著院門口,仿佛在說:她再吵的話,他就走人。
宋雨薔抬了抬下巴,拉高了裙擺,暗示他:敢跑的話,她拔腿就追。
這女人怎么這么纏人?鄭毓廷收起手上的帳冊,如她所愿的把心思和目光都轉向那群待審的娃娃。
宋雨薔見狀,開心的笑了,好像他給了她無比名貴的寶物,令他心口怦然,動容至極,情不自禁的靠近她,想對她再好一些,讓她笑得更加燦爛。
“你們怎么把元朗欺負成這樣?”面對著養子們,宋雨薔雙手擦腰,開始審問。
只見一群娃娃驚慌道——
“是他先欺負人!”
“他脫八寶的褲子!”
“他還讓八寶哭了!”
此起彼落的指責聲飛來,名叫八寶的小男孩應景的飲泣了幾聲。
宋雨薔恍然大悟的舒展眉頭,柔聲問著不聲不響的繼子:“元朗,你是故意捉弄八寶的嗎?”
鄭元朗神色復雜,搖了搖頭,還是不吭聲。
“他還偷看八寶尿尿!”控訴聲又起。
鄭毓廷不悅的質問兒子:“你幾時染上這種癖好?”
鄭元朗小嘴一噘,好不委屈。
宋雨薔趕緊驅散了眾多孩童,只留下八寶和鄭元朗兩個表情古怪的孩子。
“好了,你們說說是怎么回事?”等無關之人走光了,她一手抱著鄭元朗,一手抱著八寶,輕聲發問。
她臉上的和藹神情溫柔如水,使人安心。鄭毓廷閉上眼,聽她的聲音,如同聽到天籟,心馳魂蕩。
她尚未如此慈愛的對他……鄭毓廷霍然睜眼,望定著她,心里萌發了與她的娃娃們爭寵的荒謬念頭。
“元朗,你先說吧�!彼斡晁N摸摸孩子的腦袋,套供詞。
鄭元朗見四周沒什么人,難為情的看著八寶,忸怩道:“他長得那樣,我以為他是女孩子,就去……和他玩。”
“真是好色啊,遺傳你爹的嗎?”宋雨薔馬上瞥了鄭毓廷一眼。
鄭毓廷置若罔聞,追問兒子:“然后你對他做了什么?”
“我……不是……是八寶……我和他玩,他突然就要尿尿,一下子把褲子脫了,我、我嚇了一跳,盯著他看……結果……”
鄭毓廷不喜歡兒子支吾其詞、神情閃爍的模樣,語調冰冷的接下話:“結果你發現他是男孩子就惱羞成怒,向他發脾氣,欺負他了?”
“不是,他算什么男孩子呀!”鄭元朗被父親一說,更加惱羞成怒了�!八麤]有小雞雞!”
八寶聽他這么大聲一喊,受到打擊似的,嚎啕大哭。
鄭毓廷不解的看著身旁的妻子。
宋雨薔急忙將八寶抱入懷里安撫。
鄭元朗又道:“我看他很奇怪,想看仔細一點,然后他就哭了,再來就是……他們以為我欺負他,撲過來打我�!�
他并沒有欺負人的意圖,挨了打,他也很委屈。
“元朗,”宋雨薔苦笑道:“這不是你的錯,但八寶的情況比較特別。唉,我先帶八寶回屋里。毓廷,你向元朗解釋。”
“解釋?”鄭毓廷怔住了。他一無所知,如何解釋?
宋雨薔貼近他耳邊,低聲道:“八寶這孩子是被親人賣去當奴才的,凈身后熬不住苦,大病一場�!�
“你又怎么把他救為養子的?”鄭毓廷深邃的眼里有藏不了的驚疑。
“八寶生病時,別人嫌他用藥太多,耗費錢,把他丟了。我正好路上見了,就將他撿回家……這些事你跟元朗說�!�
為什么?鄭毓廷懶得啰唆。
宋雨薔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義正詞嚴道:“教自己的孩子體貼,明白人間疾苦,是你這個做爹的責任,是男人就不要推卸,我要去安慰我的八寶了!”
留下任務,她一把抱起八寶,飛快的往屋里走去。
鄭毓廷留在原地,俯望著一臉迷茫的兒子,又看看宋雨薔遠去的背影,找不到力量抗拒她的要求。
與她的慈愛相比,他發覺為人父的自己,對親生孩子太冷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