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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天下 (八)浮槎同心泛歸航 作者:Ivia
    流川聽他聲音急切,勉強朝前一看,模糊之中似見一座小島峙立海中。他本已將近力竭,這時眼前重見曙光,登時精神一振,用力向小島所在游去。

    這島與豐玉不同,四周無紅樹林相護,只有塊塊亂石,散布沙灘。仙流二人好不容易游上海灘,腳下都是一軟,雙雙倒在亂石灘上,許多小石邊角尖銳,刺入身體,他們也不覺疼痛。二人死里逃生,心中歡喜如要炸開,但渾身無力,只得趴在石灘上,互視而笑,慢慢進入夢鄉。

    二人只是一時脫力,睡了三個多時辰后便恢復了過來。二人在小島上走了一圈,見島上樹林茂密,只是闃然無聲,顯是無人居住。仙道道:”沒辦法,只好先住幾天再說,好在這兒有的是樹,到時盡夠扎成木筏回去的。”流川點頭答應。

    當下仙道找了個寬敞的洞穴,用島上樹林中砍下的樹枝扎成一棍,脫下自己的長衫裹在棍底,制成了一根拖把,浸了海水后將洞中穢物除去,洗了個干凈,又找了些軟草在洞中地上鋪了兩個床位,想了一想,將兩個床位合在一處,他站在一旁看著軟草堆,怔怔出神。

    流川已在林中打了兩只野兔和一只山羊,見仙道一人站在洞中發呆,嘴角似笑非笑,奇道:”你干么?”仙道啊的一聲,清醒過來,忙轉身出洞道:”我去釣兩條魚來吃,你先將衣服烤干了,別著涼!弊叩么颐,不敢去看流川。

    流川身上衣服早被風吹干,他有內力護身,自也不怕這點風寒,聽著仙道囑咐,低低罵了句”白癡”,覺得他竟敢小看自己,實在豈有此理,不過他自海中逃生后心情愉快,決定饒他一次。

    仙道釣魚手段甚為高明,不大功夫就釣了十幾條,當晚二人在洞外生了個大大的火堆,坐在火堆旁大快朵頤,雖然島上無油鹽醬醋等佐料,但仙道烹飪手法高明,二人又一天多沒吃東西,此時將羊兔魚肉吃在嘴里,只覺滋味無窮,實乃生平從未嘗過的美味。

    這時寒潮早過,夜晚涼風習習,群星閃閃,加上仙道在一旁言笑晏晏,妙語如珠,流川心中喜樂如潮,覺得若就此與他廝守一生也不壞。

    仙道見流川取出懷中物件在火旁烘干,其中一個油布包袱,正是包《縱橫》的,笑道:”你還真是舍不得它,不過依我看,這本書所記載的武功也稀松平常,倘若真有什么了不起,豐玉那些人豈有空據寶山,不取寶物之理?”

    流川道:”那日我拿給你看,后來出了很多事,忘了拿出來。”

    仙道見他眼神一瞬之間有些黯然,知他想起了櫻谷雨,不忍他傷心,忙岔開話題道:”我聽陵南國一位圣賢道,劍分兩種,有天子之劍與庶人之劍!绷鞔牭秸搫Γ壑幸涣痢O傻佬χm道,”他說,天子之劍,以陵南石城為鋒,海南為鍔,湘北為背,大榮為鐔,愛和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滄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也無旁,上決浮云,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

    流川一皺眉,他只聽懂最后幾句,什么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的,知道是稱贊這套劍法如何如何了不起,只覺夸得未免過分,想天下的劍法再厲害也不過一劍取人頭而已,說什么能以此”匡諸侯”,讓”天下服矣”,他就不信了。至于仙道前面所說的那些話,他全然不知所云,只知陵南、海南等俱是國名。

    仙道知道他不明白,解釋道:”當今天下,以海南、陵南兩國最為強大,湘北雖處陵南關外,與陵南唇齒相依,但歷來草原群雄自相競逐,不服陵南指揮,也可看作一國。大榮、愛和原為僻地小邦,但近年來兩國君主用賢圖治,厲兵秣馬,隱隱有與海南、陵南并駕齊驅之勢,也不可小覷。那位圣賢將這五國分別比作劍上的一部分,又說要用陵南以外的四境來包裹,用四季來圍纏,用海來環繞,用山作系帶,實是將天下鑄成了他手中一劍。當年你父親若打敗了海南,也就等于廣有四海,拿到了這把天子之劍了。可是天子之劍誰不想要?到手容易,可若想一直這么拿下去,還得輔以刑律、德教、知識才行。天下就好比是一把利劍,’刑律、德教、知識’就好比是劍法,你想,若以此劍行此劍法,誰人能敵?’匡諸侯,使天下服’,也非什么難事了。”

    流川問:”那什么是’庶人之劍’?”仙道一猶豫,道:”相擊子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此庶人之劍,無異于斗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于國事!辈坏攘鞔ㄓ兴磻τ值,”這些話是那位圣賢勸當年的陵南王時說的,那位陵南王喜歡劍術,常招人在駕前比劍斗毆,為此荒廢國事,所以那位圣賢才這么勸他,要他以國事為重,并不是說庶人之劍就當真無用。當年你父親若不是先學會了庶人之劍,以此號召群雄,又怎能組織朝陽教,率部眾縱橫天下呢?唉,我本來以為這兩本書,《縱橫》里記載著絕世武功,《天下》里記載著兵法要略,全修兩本,便可以此縱橫天下,現在《縱橫》既平平無奇,《天下》也就不見得有什么了不起!彼m說已決心放棄一切,和流川隱居,但他是習武之人,又為得到這兩本書費過不少心思,想到這兩本書可能竟是用來騙人的,心頭不禁頗為遺憾。

    流川則在思索仙道適才所說的”天子之劍”與”庶人之劍”,只覺一個以往從未窺見的天地在他面前展現開來,只是對仙道言語中的精微之義卻又不太明白。

    仙道見流川劍眉微蹙,眼神中似有苦惱之色,上前撫平他眉峰,道:”想不通便別想了,累了一天,快去睡吧!绷鞔ū凰徽f,也覺甚為疲乏,點點頭,去海邊洗了手后,回去洞中躺下。

    仙道怕尚未吃完的食物香引來野獸,將殘余食物遠遠拋開,又在洞外生了一大堆火,這才到流川身邊躺下。

    流川朦朧中覺得仙道過來了,便側過身子,把頭枕在他手臂上,一手一腳放在他身上,口齒不清地道:”仙道,為什么你的話我會不懂?”仙道笑道:”因為你比我小,我以前也不懂,后來慢慢就懂了?焖。”流川已經睡著了。仙道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下巴埋在他烏黑柔軟的發中,不久也即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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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流川被一陣烤魚香味誘醒,身邊仙道已經不見,他還不舍得就此起來,想反正待會兒仙道也會叫醒他,還是等他叫吧,朦朦朧朧地又要睡去,忽聽仙道在遠處叫道:”流川,過來幫一下忙。”

    流川想假裝沒聽見,但仙道又叫了一聲,聲音略帶催促之意,流川只好起來,心中頗不樂意。

    他走出山洞,見仙道正往這邊走,手里還抱著兩個人,他看清那兩人模樣后吃了一驚,睡意全消,忙迎過去幫忙。那二人一個是櫻谷雨,另一個是藤真健司。櫻谷雨全身虛脫,見了他后點了點頭,臉露欣慰之意。藤真則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仙流將二人抱進洞中,櫻谷雨只是渾身無力,休息了片刻,又吃了點仙道烤的魚后便恢復了。藤真卻好似受了什么重傷,臉色慘白,仙道喂給他的食物均被他吐出。

    櫻谷雨道:”我這次得脫大險,全靠了這孩子。當日我被浪頭卷到海里,碰到了那賤人,被她抓到一艘船上,我們正打得熱鬧,誰知又是一個浪頭打過來,我一下子昏了過去,等醒過來時,也不知怎的又浮出海面。我在海邊住了幾十年,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大浪!彼D了一下,回思當時情景,似乎仍是心有余悸,”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條桅桿突然向我打過來,這時這孩子便將我一把推開,桅桿沒打到我,卻撞在了他身上。幸好后來他的那個護衛過來,將他塞進一個充氣的——”說到這里又頓了一下,顯是不知怎么形容好,仙道插嘴道:”三角充氣獸皮袋?”櫻谷雨道,”對,那充氣袋是三角形的。他還不肯進去,硬要我先進,那個護衛沒法,只好將我和他塞在一起,之后,我只記得忽高忽低了一陣子,我也一會兒昏一會兒醒,然后便是漂浮到了這座島上。你們也沒事,太好了!

    仙道聽說藤真受了傷,忙解開他衣物為他檢查。藤真其實意識清楚,苦于胸口劇痛,無法開口告訴他傷在何處,仙道摸到他前胸斷了四根肋骨,一皺眉,問:”藤真,除了我手按的地方,還有其它地方痛么?”藤真咬牙搖了搖頭。仙道道:”你斷了幾根肋骨,接上就沒事!痹掚m這么說,心中卻忐忑不安,不知肋骨斷處有無刺傷肺葉,想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先為他接上斷骨再說。

    流川心中對藤真甚為感激,聽仙道這么說,忙道:”我去樹林撿些粗枝!毕傻傈c點頭。

    流川正要出洞,忽聽洞外一人笑道:”好啊,老太婆,原來你也沒死!绷鞔ㄒ惑@,只見神隨云面帶微笑走了進來,她右手扣著一人腕脈,那人愁眉苦臉,卻是花形。

    那日花形將藤真、櫻谷雨塞進三角充氣袋后,自己也搶了一只,正要進去,忽然被神隨云揪住腳踝,神隨云在海中胡亂抓拿,一抓到東西后便不肯放手,那時情況已極危急,花形無法,只好將她也拉進充氣袋中。無巧不巧,二人的充氣袋也正好漂到此島,休息沒片刻便見仙道出來釣魚,神隨云正要招呼他,卻見海上又漂來一只充氣袋,仙道跑去抓袋,里面之人竟是她的夙敵櫻谷雨;ㄐ我娏颂僬婧蟊阋蠼,被神隨云一把扣住脈門,帶他偷偷跟著,仙流二人心情激動下均未發現。神隨云躲在洞外,將里面各人說話聽得一清二楚,心道:“那老太婆武功了得,可惜坐在地上動不了,靈王和我有舊,不會就此翻臉動手,剩下的只有一個流川楓,他雖會幾招怪招,但畢竟年輕,功力有限,不會是我對手。再加上洞內那人為他們受傷,我有他的部下在手,還怕他們不就范么?”她急于逼迫櫻谷雨取藥,也不等流川離開,就跳出來挑戰。

    櫻谷雨見她也還沒死,怒極反笑,道:“你來的正好,楓兒,替我殺了她!

    神隨云冷笑兩聲,順手點了花形胸口陰都穴,花形渾身酸軟,倒在她腳下。流川本來少管旁人死活,但花形是藤真手下,藤真又于櫻谷雨有救命之恩,他怕誤傷花形后會引藤真不快,因此向神隨云道:“你想怎樣?”神隨云道:“我和這人無怨無仇,扣他作甚?只要那老……你媽將解藥給我,我便將這人放了。”她求藥心切,竟爾改了對櫻谷雨的稱呼。

    櫻谷雨雙手在身上一拍,道:“我身上的藥全浸了水,沒用了,你身上的毒,嘿嘿,除非你死了,否則是除不掉了!闭f著哈哈大笑。神隨云卻大怒欲狂,一聲叫叱,猱身向櫻谷雨撲去。

    流川雙手一揮,將她攔住。

    神隨云初時仍沒把他放在眼里,想上次你不過使詭計把我騙得吊在半空,這才輸給你一招半式,又有什么了不起了?怎知十招一過,流川攻守有度,每次都將她后路封死,若不是她反應過人,隨機應變,已折在他手中。

    她心念一動,忽然想:”哎喲,不好!睓压扔昙绕屏怂奈涔,必定將破法全傳給了流川楓,這樣一來,她豈不是只能處在挨打的局面?心中驚疑不定,出手稍慢,已被流川一掌劈中腕背,熱辣辣一陣疼痛。她急忙收手斜身,避過流川罩頭一抓,掌法一變,原先颯颯風響、凌厲絕倫的掌法忽而變得飄忽不定,柔靡萬端。

    這套掌法是她近年來自創,號稱”后劈櫻劍”,這套掌法在原掌法的套路上又加了諸多變化,且將聲音隱去,也是她怕櫻谷雨這十多年來又練成了什么厲害武功,她本來武功就頗不及她,這一來更無法抓住她逼她給自己解藥,是以創出這套無聲無息的掌法,以備偷襲。

    流川見她掌法忽變,不明她耍什么花樣,先使天地風云掌護住了全身,要看明白她的招數再說。

    神隨云見他防得嚴密異常,右袖一甩,朝他兜臉罩去,這下聲勢驚人,流川忙伸左掌格開她衣袖,她不待右袖收回,左袖又至,如此雙袖翩飛,如兩只大蝴蝶般穿梭來去,流川看得眼花繚亂。他內力雖大有長進,畢竟還不如神隨云,她袖子每一揮籠罩范圍極廣,他如只守不攻,時候一長終要內力不繼,被她趁虛而入,因此只好改守為攻,不理她衣袖,直攻她身上要穴。

    神隨云見他不被自己的水袖所迷,出掌直擊根本,心中暗暗叫了聲”好”。但她雙袖不僅僅用來迷惑敵人,進可攻,退可守。攻擊時,她袖子幅度大,只需略略動臂,流川便需大幅躲閃;而流川無論攻她哪里,她只需微微翻手,袖子便能將其盡數擋去。

    仙道原在一旁一聲不吭,想櫻谷雨既然叫流川上前挑戰神隨云,必有勝她之法,自己妄自多口,別要惹她不快,但眼見流川勢危,櫻谷雨仍默不做聲,忍不住道:”神前輩,你從妙蓮寺普渡和尚的三十七路回旋軟鞭中化出這套水袖神功,在下實在是佩服之至,下一招該是’白云出岫’了吧!彼呛D贤踝拥纳矸莶辉副惶僬娴鹊弥,是以改口稱神隨云前輩。

    神隨云見他脫口說出自己這套水袖功的出處,心下一凜,想:”人道靈王博學多見,于天下武功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看來倒非夸大!彼渲袔д,已經使出白云出岫,雖被仙道叫破,也已不及收回。流川聽仙道叫白云出岫,便在暗暗提防,見神隨云雙袖卷舞,風聲更盛,突然之間,右掌無聲無息地擊向自己腰下居liao穴,出掌既輕,來勢又快,他雖已事先戒備,仍嚇了一跳,待要后躍退開,神隨云已甩袖封住他右后兩方退路。流川三方被封,索性直向前沖,雙手抓住她胸前衣服,舉了起來,這招他胡亂出手,竟用上了櫻木的摔交手法。

    神隨云沒料到他有此怪招,一個不慎竟被他抓住胸口舉起,又羞又惱,此時她臨空一掌便能要了流川的命,但不知怎的,竟爾使不出力,只道:”快放開我!”流川也已覺得不妥,忙將她遠遠扔開,自己也向后退到仙道身邊,摸了摸自己腦袋,心道:”好險,剛才她若在我頭上打一掌,我此刻哪還有命在?我這招實在使得欠思量,不知這女魔頭干么不動手?難不成她被我無意中抓住了要穴?要不就是嚇壞了,一時沒想到!

    仙道與櫻谷雨見流川舉起神隨云時也嚇了一跳,待要相救,已自不及,但見流川竟爾安然無恙,心中欣慰之余也頗感納悶。

    仙道見流川伸手摸頭,忙也摸道:”她傷了你么?”流川搖搖頭。

    神隨云見眾人瞧向她的目光中俱露疑惑之色,心中羞憤難當,指著流川罵道:”好你個臭小子,對前輩出手這么沒規沒矩,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了。”

    流川哼了一聲,心中好奇:”我這招的確使得笨了,但這對你不是正好?你自己沒有把握機會,又何必氣成那樣,連我父親也罵上了。”見她又要上前動手,便也跨步而出。

    忽聽櫻谷雨道:”且慢!

    神隨云道:”你想怎樣?”櫻谷雨道:”落骨魂的解藥我身邊雖然沒有,但藥方我還是記得的,你想不想要?”神隨云絕不信她會突然如此好心,只怕她要給自己一張假藥方,服了后令自己更加痛苦,一時沉吟不語。櫻谷雨道:”我不知你猶豫什么,若是你還想要,需得答應我個條件!

    神隨云道:”什么條件?”櫻谷雨道:”《葬云心經》的最后一章我還沒傳給楓兒,現在我立即傳他,只要你能等到我教完后再和她動手,贏了他,我便將藥方給你!鄙耠S云見她一臉陰鶩,知她對己恨之入骨,若憑武力逼迫,一來未必成功;二來即使成功,此人性子剛硬,老而彌辣,恐怕寧死不從,當下點頭道:”便依你,贏了他,你將藥方給我;輸了,我自將命留下給你。你要教多少時候?””兩個時辰!

    神隨云心道:”這臭小子武功的確不弱,但比我尚差一截,你想在兩個時辰內教他武功勝過我,當真是癡心妄想!碑斚略诙粗凶拢P腿運氣。

    此時花形已被仙道解了穴,奔到藤真身邊。仙道叫他看著藤真,自去樹林撿樹枝。花形知神隨云武功高強,想她若贏了流川,得了解藥,以后再無顧忌,自己找她報仇固是千難萬難;即便她得不到解藥,此人狂性一發,大開殺戒,這里除了櫻谷雨,可沒人是她對手,而櫻谷雨不能走動,恐怕也敵不過她。因此只有讓她輸給流川,被他殺了,才能高枕無憂。見櫻谷雨當著神隨云面傳流川武藝,忙道:”前輩,這里傳藝怕被小人偷聽,不如到外面去吧。”櫻谷雨一笑,道:”不妨事。”

    花形大急,想這人一味好勝,哪有人在打仗之前先將自己的底子亮給敵人看的,他又不便多勸,手中撿了把碎石,心道:”萬一流川不敵,我便暗中助他,小王爺性命要緊,也不能多管什么江湖道義了!

    神隨云見櫻谷雨居然當著自己的面傳藝,也當她是逞強好勝,她自顧身份,原不想去偷看,但又一想:”這仗非同小可,老太婆詭計多端,可別著了她的道兒,栽在這小子手里。她既不知自避,我又何需避她?知己知彼,到時也好有個防備!

    哪知看了半天,見流川東打一拳,西踢一腿,招式古怪之極,且全然不成章法,心中暗暗好笑:”老太婆哪里去想了那么套耍猴兒的拳法出來,居然還想以此贏我?n,對了,她多半是想給我假的藥方,怕我不信,這才故意安排這場比武,我若打敗流川楓才能拿到藥方,便會相信藥方不假了!彼较朐綄,決定待會兒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擒了流川再說。

    流川起初依照櫻谷雨所說練習,也覺奇怪。他好武成癡,練習時不但追求威力,也講究姿態飄逸、瀟灑自若,練這般難看已極的招數自然不樂意,但想櫻谷雨既然這么說,還是不要違背的好。

    哪知沒練幾下,少商穴上突然一熱,一股熱氣從少商到魚際、太淵、經渠、列缺,順著手太陰肺經直走中府,與此同時,足陽明胃經上也有一股細絲般的熱氣從厲兌走向承泣。他心頭一動,如有所悟。

    常人練氣總是依照常規,從頭走足,從胸走手,由聚氣之處練向少氣之處,但豐玉一派反其道而行之,從氣少之處練到氣多之處,且先練外功,由各種姿勢中激發體內真氣行走,可謂逆行真氣。

    流川在豐玉島上隨櫻谷雨所學不過是用來克制神隨云的招數,也就是說,克其外在,現在所學的,才是克其內在,克其根本。本來,如能在內力上先克住對方,外在取決于內在,必然同時克其外在;但若無外在先打基礎,便不能練出內在來,一般人學武尚且要先練幾套拳腳功夫,再練內功,更何況豐玉派習慣以招數勾引內力,更要先練外在了。只有安西的武功獨成一家,這才可以一開始便完全由內在練起。

    安西一路的內功基礎扎實,講求緩步前進,別派內功練到一定程度后,再難精進,但安西一派的內功,功力越深,精進越快,只是初練的幾年中卻不如某些派別、如豐玉的內功,可以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當年南烈與三井比拼內力,二人年紀相若,卻不分輸贏,一則因為三井入門較早,二則也因豐玉多事,北野被趕時南烈年紀尚幼,其后北川又不肯對他傾囊相授,加上他除了練武外還要鉆研各種毒術,雜務旁多,這才打了個不分上下。流川的波心九道原本不深,但他服了十四轉神蜂茶后,好比憑空多練了幾年波心九道,加上豐玉內功相輔,內力大進,此時只感四肢軀體內有幾股熱潮游動,說不出的快美難言,再也不顧出拳姿勢難看了。

    仙道已撿了樹枝回來,替藤真接好了斷骨,用樹枝綁在斷骨處固定。藤真感到疼痛稍減,睜開眼睛向仙道點頭示謝,仙道微微一笑,向流川看去;ㄐ畏鎏僬孀饋,將剩下的魚肉喂到他嘴邊。

    神隨云忽然站起,道:”兩個時辰了,動手吧!

    櫻谷雨道:”好了,乖孩兒,你已將《葬云心經》上的功夫學完了,火候雖然還不到,對付這賤人已足夠了。殺了她,替你父親報仇吧!

    神隨云道:”誰勝誰負還是未知之數,也別把話說滿了!币徽戚p飄飄地向流川拍去,她提防流川使甚古怪身法,一下子攻到她背后,因此將內力護滿全身。哪知流川并不閃避,隨手一翻,已打在她手上。

    神隨云大吃一驚,忙收手護身。流川此時對她武功已然了若指掌,又學會了克制之法,自是無所畏懼,想到她以掌作劍,又將什么鞭法化作袖法,心中一動,也以手作劍,使一招返照迎潮,刺向她臍中旁開兩寸處的天樞穴。他以手代劍,威力固是不及,迅捷靈動卻尤有過之,天樞穴正是神隨云練功的罩門所在,她嚇了一跳,連忙雙手交叉擋在腹前,流川的這招本自飛花劍法而來,有諸多后招,但既已明了神隨云招數,也不勉強使完這招,半途改作行云帶雨,削她下巴。他雙手好比雙劍,以雙劍同使飛花劍法,把神隨云嚇得連忙后躍,不出數招,神隨云已被他逼得狼狽不堪。

    流川只覺自己內力一增,連帶招數也靈活許多。這就好比一個人口袋里錢多了,買起東西來顧忌便少。他腦子中原先想到過的無數奇招,本來怕內力不足使出來反被對方有機可趁,這時穩占上風,便趁機一一使出,神隨云武功高強,正是試招的好對手,他打得興起,一時舍不得殺她。

    仙道在一旁掠陣,心里暗暗佩服,想若論變招靈活、迅穩狠辣,自己也能做到,且尤有過之;但若如他這般,于惡斗之余,每招每式仍能使得恰到好處,瀟灑有致,自己卻沒這個本事。

    櫻谷雨眼見神隨云被逼得東躲西藏,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心中歡樂,哈哈大笑,聲音震得洞頂石屑紛紛落下。櫻谷雨道:”好孩子,乖孩子,不枉了你媽疼你,捉弄得她也夠了,你動手吧!

    流川道了聲”是”,忽然欺近神隨云,剎那之間,神隨云只感四面八方俱是掌影,只擋得幾下,肩頭、小腹已連中兩掌。她知再打下去自己必死無疑,一咬牙,道:”我自己了斷!”伸掌向自己天樞穴拍去,啪的一聲后,她一口鮮血吐出,就此倒地不起。

    流川見她自戕而死,便住手退在一旁。

    櫻谷雨防她詐死騙人,向仙道使了個眼色,仙道會意,去攔洞口。櫻谷雨道:”楓兒,你扶我去瞧瞧,這賤人是真死還是假死?”

    流川將她抱到神隨云身旁,櫻谷雨見她雙目翻白,口角流血,顯已死去,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叫道:”她真的死了,好,好!”笑了兩聲,忽又覺得孤寂無比,流下兩行清淚,道,”走吧,楓兒,我不愿再見到她。”

    便在此時,地上神隨云突然暴起,雙掌相疊,打向櫻谷雨胸口。這掌出人意料,兼且猛惡至極,流川不及拖開櫻谷雨,也是一掌打她胸口,要她先行自救。

    神隨云適才知道自己不免一死,但就此讓櫻谷雨得逞,卻又不甘,是以假意掌擊自己罩門,這掌聲音雖大,力氣卻小,她內功深厚,要吐一口血也非難事,倒地之后她閉住呼吸,讓櫻谷雨等以為自己已死,卻趁其疏忽之時出掌擊她。這掌實是她畢生功力之所聚,她也不顧流川打向自己的那掌,只一味攻擊櫻谷雨。

    只聽兩聲巨響,藤真哎喲了一聲,櫻谷雨固是被她打倒在地,她自己卻也被流川打中膻中大穴,一命嗚呼了。

    流川扶著倒地的櫻谷雨,心中又急又痛,不知如何是好。櫻谷雨勉強睜開眼,道:”彰兒呢?彰兒過來!毕傻雷叩剿磉叾紫,眼睛卻瞧著流川,滿是疼惜。

    櫻谷雨道:”我時間不多了,咱們長話短說。你奇經八脈中的毒已不礙事,除非你硬通經脈,將全身各經脈通在一處——不過,能練成這種內功的,只有神仙,所以你——不會有事。我以前待你不好,當真對不住,其實我——感激——”她頓了一頓,重新聚足力氣才道,”若不是你,楓兒便不會認我做義母了。楓兒,你肯認我,我——很高興——”

    流川看著她道:”沒有仙道,我也會認你的。我親娘瘋瘋癲癲,待我時好時壞,你待我比她好得多。我喜歡你。”

    櫻谷雨心中激動,道:”別怪你娘,她和我一樣,都愛你爹,可惜你爹心中——只有——只有——”眼望仙道,一口氣提不上來,就此死去。

    流川與她相處時日不長,但她對他親切維護,又傳他武藝,好比半母半師,他對她既愛又敬,而她治好了仙道,更使他感激無比。這時見她死去,心中難過,在她尸首旁跪了半天,舍不得離開。仙道知他心中很不好受,也不勸慰,陪跪在他身旁,盼能稍稍分擔一點他的悲傷。藤真吃了東西后力氣稍復,沖二人道:”人死不能復生,二位節哀順便,還是先將櫻谷前輩埋了吧!

    流川點點頭,將櫻谷雨尸首抱到洞外,找了個地方,與仙道一起動手,將她埋了。仙道念在與神隨云一場舊交的份上,在櫻谷雨身邊挖了一坑,將她也埋了。

    仙流二人埋了尸首后回到洞中,與花藤二人商議往后行程,決定等藤真的傷勢好了點后再扎木筏回去陵南。

    仙道見花形對自己的神色總是淡淡的,若有敵意,他不愿藤真夾在中間為難,將這個山洞讓給他們居住,自己與流川另找了個山洞暫住。二人也不避嫌,每日同起同睡,釣魚打獵,島上日夜悠長,空閑時間仙道便陪流川練武過招,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

    花形雖一時對仙道不滿,畢竟少年心性,不久就捐棄前嫌,與他和好如初,言談之中對他和流川的關系露出不勝欽羨之意。仙道只是一笑了之。

    如此過了十幾日,藤真胸口的疼痛已大為減輕,仙流二人和花形便動手砍樹扎木筏。荒島之上雖然缺乏工具,但三人辟掌斷樹,做個區區木筏倒也難不倒他們。仙道又磨了幾塊石頭作針,搓樹皮作線,將那幾只獸皮袋拆了制成船帆。

    眼見木筏已經做好,四人預定第二日清晨出發。當晚,流川早早地入洞睡了,藤真打發走了花形,把仙道叫到身邊。仙道自那日為他接好骨后,便沒有再與他單獨待過,感到他總在有意無意中回避自己。他幾次謝他相救櫻谷雨,他也只說為了報答她救命之恩才這么做,讓他不需放在心上。這次見他突然叫住自己,不覺心下好奇,便在他身邊坐下。

    海岸邊有不少洞穴,長年受到波浪及其夾帶的巖屑沖擊而成,洞穴不斷擴大,頂部崩塌形成了懸崖陡壁,此時二人便坐在海蝕崖上,看面前白浪滾滾。

    藤真忽道:”仙道,你很喜歡流川,是嗎?”仙道笑道:”豈止是喜歡!碧僬鎮冗^頭瞧了他半晌,道:”旁人的事我本來不想管,但我們四人曾經一起出生入死過,你對我怎樣我并不知道,但我是將你們二位當作我的朋友了。既然是朋友,有些話,我便不能不說!

    仙道道:”你想勸我離開流川,那是萬萬辦不到!

    藤真道:”你們這樣子,到了陵南是寸步難行,你已經闖出了這么大的名頭,難道為了他,當真連自己的前途也不顧了么?”仙道笑道:”為了他么,性命顧不顧倒是要考慮一下的,前途么,可顧不得了!碧僬婺樢怀粒骸闭l和你說笑?”

    仙道收斂笑容,道:”你既拿我當朋友,不怕我見怪,直言相勸,我也沒什么好隱瞞你的。我不是陵南國人,而是海南人!

    藤真怔住,愣愣地道:”流川知道么?”仙道點點頭,心道:”他明知我是敵國人氏,又騙了他,卻仍舊為我奮身卻敵,到豐玉求取解藥,幾次險險送命。我一生之中,有誰待我像他一般好法?n,待我好之人也是有的,不過他們待我好也未必無因,就算無所求于我,對我好也是有條件的,比如眼前的藤真吧,我若告訴他我是海南的王子,他多半就要與我翻臉了,一句公義為重,私恩為輕,就不認我這個朋友了。茫茫大千世界,只有流川,只有流川一個人,無論我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哪怕是對不起他的事,他對我之心,也必絲毫不為所動。”

    他想的出神,藤真連問了兩遍”你打算以后怎么辦”,他才聽見,道:”我也知別人容不下我們,離開這里后,我就帶他遠走高飛,從此不再過問世事。”說到這里忽然想到:”這個島上荒無人煙,其實我們不需離開的。”藤真似乎有些焦急,道:”你便是能放下一切,流川呢?他也同意和你一起去隱居么?”仙道一愣,藤真忙道:”我聽櫻谷前輩和那女人說話,流川似乎來頭不小!毕傻赖吐暤溃骸彼橇鞔ㄑ椎膬鹤!碧僬娴溃骸闭瞻,他既是炎王的兒子,湘北尚有不少炎王舊部,難道他便不想繼承父志,大干一場么?再說,即便他不在乎沙場之事,他是白發先生安西的門下,我看他不會隨便讓你帶走他弟子,流川又似乎——好勇斗狠,也未必肯一輩子跟著你過與世隔絕的日子。”

    仙道事先只想,流川既然這么喜歡他,他去哪他自然也去哪兒,并未顧及這許多,此時聽藤真一說,果覺中間困難重重,未必全如自己所想。

    仙道心中升起憂慮,嘴上卻仍舊掛著一絲淺笑,道:”想不到藤真兄年紀輕輕,倒是善解人意,流川如果知道你這么了解他,定然開心!碧僬鎳@了口氣道:”忠言逆耳,我不知道么?你這么執迷不悟——”仙道搶著道:”時候不早了,明日一早就要啟程,風波險惡,誰也不知明日之事,說不定不幾天大家就要一起葬身大海,如今擔心這些,卻也枉然。我先走了,你也快去睡吧,免得花形擔憂!

    藤真見他背影消失,這才慢慢起身回洞。花形正在洞口等他,見他回來忙跑來迎接,一句話也不問,只服侍他躺下休息。

    藤真拉住他道:”花形,你和仙道很談得來,怎生想個法子勸勸他,別一時沖動,做了傻事!被ㄐ蔚溃骸笔裁瓷凳?””你跟我裝什么蒜?你知道我指什么!被ㄐ喂緡伒溃骸彼土鞔?也不見得就是傻事!碧僬媾溃骸蹦阏f什么?這種違悖天理、形同禽獸的事,你還——”花形忙道:”當然當然,這兩人頭腦不清,做了這等事,是該勸勸。”

    隔了會兒,藤真又問:”怎么勸?”花形忍無可忍,道:”小王爺,你干么這么關心仙道?”藤真淡淡地道:”這二人俱是難得的人才,我想收為己用!被ㄐ蔚溃骸笨上傻啦皇呛D先嗣?”藤真一驚,道:”我剛才和他說的話你都聽見了?”花形道:”屬下該死,我擔心小王爺——”藤真似乎頗為煩躁,打斷他道:”好了,算了!

    良久,藤真道:”記住,這話別說出去!

    仙道進了洞后,本想問問流川,他到底愿不愿和他一起隱居,他料定他會同意,只是總須聽他親口說了才能放心,但見流川睡得香甜,叫了幾次也叫不醒,便不忍心再去吵擾他,靜靜地在他身邊臥倒。

    這一夜,仙道、藤真、花形三人俱是滿腹心事,輾轉不能成眠,惟有流川一個人,無憂無慮,在仙道懷里酣然而臥,睡了個不亦樂乎。

    第二天一早,四人將木筏推下大海,木筏上裝著食物和清水,食物是島上樹林中的閹制野味,水也是從島上樹林中的一個小湖泊中取來。除了藤真雙臂無法動彈外,其余三人輪流劃筏。仙道見藤真不再提他和流川之事,也只當作沒事。

    一路還算太平。這一日,花形正劃著木筏,身旁藤真忽然一震,道:”你看,陵南的水師!比隧樦哪抗庖豢,見到幾條大船上掛著幾面長方形,邊呈鋸齒狀的旗子,旗上寫了個大大的”任”字。藤真道:”是海軍大臣任暢友任大人的軍隊,莫非我們到了陵南南面邊疆望城了么?”

    他話音剛落,只見海上又出現了幾條大船,樣子和陵南的戰船全不相同,船上一面面三角形的旗子,邊緣也呈鋸齒狀,中央一個大大的”牧”字。仙道一皺眉,花形已叫道:”是海南的大軍!旗子上繡了’牧’字,莫非是他們的皇上親自督戰?”仙道道:”不會,旗子左下角有一只生了翅膀的獅子,那是海南四王子莊王牧紳一的旗號!

    藤真看了他一眼,默默不語。花形加緊劃動木筏,海面上呈現船只越來越多,雙方各列一方。突然,從海南船隊中傳出三聲號角,仙道一拉花形,道:”海南要發炮了,木筏經不起沖擊,我們快劃開!币膊坏然ㄐ未饝瑘唐饦錆{朝所來之處劃去。

    花形怕殃及藤真,也只得把木筏劃開。

    果然,不多久后,就聽見一聲炮響,緊接著傳來一陣陣鑼鼓吶喊之聲,四人所在木筏隨浪波動,浮到浪尖之時,便可看見雙方戰況。

    藤真有傷在身,坐在筏上,仙道也默默地坐在一旁,花形擔心己方戰況,流川第一次見軍隊在海上互攻,心中好奇,二人均立在筏上觀戰。觀望了一會兒,花形臉色由憂變喜,流川卻覺得無聊,坐到仙道身邊道:”海軍是這樣打仗的么?還不如豐玉那里打的激烈。”仙道似在思索什么事情,n了幾聲,藤真卻仔細看了流川幾眼。

    花形忽然喜道:”好啦,海南收兵了,咱們快去找任大人!卑馄鸫鬂{向陵南船隊劃去。

    陵南水軍見到他們后都感詫異,花形拿出只哨子在口中一吹,三長兩短,正是迎接翔陽王時吹的禮儀哨,陵南水軍聽了后,忙有人去稟告任大人。其實這哨雖啞卻響,哨音一響,連海南的船隊也能聽到。

    仙道又是一皺眉,想:”這花形好生莽撞,海南不知為什么沒有盡力攻打陵南,但他這哨聲分明是宣布翔陽王在此,若是四哥聽到了,定以為翔陽王當真在此,奇貨可居,哪有不賣力攻打陵南的?”他既已決定和流川一起隱退,便不愿再與海南諸人相見,是以對花形這一舉故意挑動雙方攻擊頗為不滿。

    藤真也道:”又不是我父親到了,你這么吹,不是故意引海南來攻么?”花形笑道:”這次來攻的海南水軍弱得很,便當真來攻也沒什么,正好讓任大人立個大功,給小王爺洗塵!碧僬娴溃骸蹦且参幢,我早聽人說海南莊王有勇有謀,和靈王并稱軍中雙雄,既是他親自帶兵,我們便不可大意!被ㄐ蔚溃骸毙⊥鯛敹鄳]了!

    說話間,陵南水軍中一艘插著帥旗的大船已向他們迎來,兩面另有六艘船護航;ㄐ伪е僬,先從繩梯一躍而上,流川、仙道隨后。

    任暢友六十多歲年紀,紅光滿面,身子矮而敦實,起初不信翔陽王到此,但想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信錯了不過被人嘲笑幾句;若不信,萬一是真的,不免后患無窮。待他見到藤真健司后,更是歡喜,一張闊口裂開,哈哈大笑道:”我想王爺怎么有空到望城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原來是小王爺到了,快快快,船艙里坐!

    任暢友深諳為官之道,見藤真等人衣不蔽體,模樣狼狽,也不過問原因,一個勁地噓寒問暖,竭力奉承。藤真笑道:”大人不忙招呼我們,先派一船送我們上岸就是!比螘秤衙Ψ愿廊巳浯瑢μ僬娴溃骸毙⊥鯛斪业拇厝グ桑以贀Q艘船!

    他見仙流二人站在一旁,氣度雍容,也不向他行禮,不知他們與藤真什么關系,也不敢怠慢了,向二人各打了一揖。仙道忙向他還禮,流川也微微一躬身。

    忽聽一小兵叫道:”大人,不好了,海南兵船又向我們擊來了!比螘秤训溃骸被攀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日讓小王爺瞧瞧咱們殲敵的本事!”眾將聽了均大聲叫好。

    仙道見這次海南一共發出七艘小船,直奔這邊。船身狹長,且似由前后兩截聯合而成,心中便知不好,對花形道:”待會兒海南的小船一與這艘船連上,你便抱著藤真跳海,跳得離這些船越遠越好,明白么?”花形傲然道:”陵南沒有臨陣脫逃之人,諒這些海南狗也不能將我們怎樣!

    仙道冷笑道:”你愿拿藤真性命打賭,也由得你!被ㄐ温犓f的鄭重,知道此人多智,這次能從豐玉平安返回多半靠他之力,雖絕不信海南的船隊有何可怕之處,畢竟牽連到藤真性命,一時猶豫不決。

    這時七艘小船中六艘分別與帥船旁護航的六艘大船鉤在一起,另一船東一游西一晃,快速無比地向帥船駛來,距離既近,陵南軍便不能放炮,船上眾人舉起弓箭,紛紛向小船射去,均被船上海南軍用盾牌擋住。

    這小船劃近帥船時也毫不減速,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在眾人驚呼聲中,船首倒鉤已釘牢帥船。小船中一人跳到船首,這人十七、八歲年紀,金鍪繡甲,長發披肩,面目也算俊朗,只是臉上野氣甚濃,他一來就喝道:”我家莊王有令,抓你們翔陽王過去見他,你們快將翔陽王帶來,免得我多費一番手腳!闭f著縱聲狂笑。

    陵南軍士聽了又叫又罵,有人向他射箭,被他一一撥開。任暢友止住部下,問道:”這位朋友是誰?”那人雙手叉腰,神氣活現地道:”我乃是海南今年擂臺比武選出的武狀元清田信長是也,現在任莊王的副將,莊王讓我帶翔陽王過去,你們少羅嗦。”任暢友道:”原來是海南新任的武狀元,失敬,失敬!彼娗逄镆桓弊缘玫臉幼硬唤眯,續道,”武狀元來請翔陽王,我等本不敢推辭,怎奈翔陽王并不在此,小將軍若不信,不妨上船來看看!

    眾人知元帥有意擒這狂人,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清田見有兩艘陵南船從大隊中開過來,企圖從后包圍他,又問任暢友道:”翔陽王當真不在此船上?”任暢友道:”小將軍上來一看便知!北娷娛魁R叫:”有沒有膽子上來?””臭小子,沒膽子便快滾吧!薄比槌粑锤桑敢來抓翔陽王?”

    清田哇哇大叫,道:”上來便上來,我堂堂海南武狀元,還怕了你們這些陵南豬不成?”他一聲長嘯,身子看似朝前疾奔,突然一個回旋,如大鳥般落在船尾。

    海南的這七艘小舟又稱連環舟,由前后兩截連成,前面一截占三分之一,裝的是爆炸火器;后面一截占三分之二,載的是士兵。清田一聲長嘯便是訊號,連環舟上的海南士兵一聽訊號,忙將聯結前后兩截處的鐵環解開,士兵全移到后截,以尾作首,飛快離開。陵南軍一時不知怎么回事,便一愣的功夫中,火器爆炸,將陵南船炸得開花。

    清田親自指揮小舟從陵南大船的空隙處穿出,回首見陵南船隊一片火海,連帥船也不免葬身火窟,不自禁地感到得意,哈哈大笑。突然看到自己船上多了兩人,一人用布蒙著面,另一人身穿白色陵南服飾,長身玉立,相貌清俊已極,一雙冷電般的眸子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清田被他看的心里發毛,大聲道:”你們是誰?怎么會在我船上?”

    這時海南士兵也已發現二人,從后擁上,要擒住他們。蒙面人左手虛晃一招,右掌已按在清田肩頭,清田只覺內力滯澀,渾身乏力,白衣人舉手間將身后六名海南士兵打落海中,搶過一把長刀架在清田頸中,蒙面人收手,道:”帶我們去見你們主帥!

    這二人正是仙道與流川。仙道知道連環舟的厲害,那時有七艘連環舟來攻,即便躍入海中也難保不受傷,索性帶著流川行險躍到連環舟后截。海南軍中見過他真面目的不少,他怕有人認出,是以以布蒙面。他本來不愿見莊王,但事已如此,又想到此后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日,念及幼時他待己之恩,索性橫下心去見他一面。

    清田只道他是陵南一方的刺客,見他和流川一招之間便即制住自己,武功之強,怕莊王也抵擋不住,哪肯帶他們去,直著脖子道:”小爺今日落入你們手中,你們要殺就殺,想要我帶你們去見我們莊王,嘿嘿,那叫老貓聞咸魚,休想啊休想!

    仙道道:”我們并非刺客,找你們莊王有事。這樣吧,你派一個部下去通知四王子,問他還記得’打狗湖畔的兄弟’么,問完我們立即放你走!

    清田將信將疑,但想派人去通知一下四王子并不礙事,便讓一個手下另坐船前去報訊。

    仙道見流川眼露好奇之色,湊到他耳邊道:”打狗湖就是海南皇宮中的養神湖,當年四哥就是在此湖畔為我打架,差點死去,這名字是我起的,只我倆知道。”流川點點頭,心道:”原來莊王就是他四哥。”心中隱隱感到不安。清田見他眼色卻以為他動手行刺四王子之前心里膽怯,心道:”待我胡說八道一番,將四王子吹得厲害無比,好叫賊子動手時心存顧忌!北愕溃骸拔覄衲銈冞是回去的好,二位年紀輕輕,伸手不錯,若是死在此處,那就可惜得很了!

    仙道笑道:”倒要請教!鼻逄锏溃骸蹦銈儧]見過我們四王子是不知道,他的武功之高,天上神仙也打不過他。這還在其次,我們四王子小時候遇到一個和尚,教了他十幾套法術,那才叫厲害,簡直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四王子最擅長的便是念’無頭咒’,他嘴里動幾句,對方的頭就自動飛了。二位武功是好的,可是對法術么,我看——”說著連連搖頭。他見二人武功高強,想若單說四王子武功好怕嚇不倒他們,是以才說他會什么法術。

    流川聽得疑惑,仙道卻暗暗好笑,故意一本正經地道:”小將軍一番好意提醒,在下深感大德,不過小將軍不必擔心,在下不久前剛從伏牛山魔王洞學來了一套’吹皮大法’,只要念幾句咒,對方身上的皮就會飛了。小將軍不信的話,在下立刻一顯身手。”清田不知真假,見他說得鄭重,想象自己無皮的模樣,忙搖頭道:”不必試了,不必試了,我信你就是!

    說話間海南帥船已行到小舟近處,船首站著個白凈面皮,書生模樣的少年,他朗聲道:”莊王有令,請貴客上船,余者不得妄動。”船上垂下繩梯,仙道當先躍上,流川隨即壓著清田而上。

    那書生模樣的少年向仙道深深行了一禮,仙道也受之不讓,只把清田和滿船海南士兵瞧得目瞪口呆。清田急道:”阿神,此人會妖術,千萬不能讓他見到四王子!蹦潜粏咀靼⑸竦倪车溃骸焙f什么,莊王接待貴客,什么時候輪到你多嘴了?”又向仙道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流川見清田等人不再妄動,便放下大刀,想要跟仙道一起進去,卻被仙道阻止道:”你先在外邊等我,我一會兒就出來!币娏鞔ǖ皖^不語,便用力在他手上一握,低聲道,”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仙道隨阿神進入帥艙,剛進門,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有人道:”是彰弟么?可想死哥哥了。”一個三十多歲,身材精壯,膚色黝黑的男子迎了出來,正是莊王牧紳一。

    他一見仙道便上前一把抱住,笑道:”我聽了那幾句話就知是你到了,多日不見,你的刺猬頭呢?還戴了塊布蒙面,想嚇唬四哥么?”右手快捷絕倫地去拉仙道蒙面之布。仙道半邊身子被他抱住,左肩微側,左手食、中兩指微分,點他右手手腕太淵、列缺兩穴,牧紳一手腕抖翻,避開要穴,以手背對他二指,右手仍直進拉他面布,手指剛觸到布面,仙道猛的一張口,向他手指咬去,牧紳一出其不意,連忙縮手,仙道早已埋伏在路,左手拇指一捺,手腕一轉,已將他右腕箍住。二人齊聲大笑,仙道放開牧紳一,自己拉下面布。

    牧紳一道:”彰弟,幾日不見,你武功大進,做哥哥的也被你比下去了!毕傻佬Φ溃骸毙〉鼙凰母绫频檬挚诓⒂,四哥還要來調侃小弟么?”牧紳一見他勝而不驕,心中更喜,問他這幾日去了哪兒。

    仙道嘆了口氣,心道:”這可說來話長,有些事還不便明說!币娕撝兄挥心良澮缓退耍銓δ辽钌钜灰。牧紳一大吃一驚,道:”自己兄弟,干么行此大禮?有什么事要四哥幫忙,但說不妨!毕傻赖溃骸毙〉芪覐膩砣涡孕惺,給四哥添了不少麻煩,心中過意不去,本想去陵南將《縱橫》《天下》拿來獻給四哥,誰知天不從人愿,非但書沒到手,小弟我還差點命喪人手。”

    牧紳一又是一驚,忙問:”你受傷了?”仙道道:”已不礙事了!甭牭蕉吪诼曈制,問:”怎么你會突然發兵攻打陵南?”

    牧紳一聽他提起此事,滿臉不郁地道:”你走了一年多,不知父王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本來今年海南鬧災荒,不宜再強行斂稅、集兵攻打外邦,誰知太子急于在父王面前討好,好堅定父王立他為王之心,硬逼著我們打陵南。他怕我搶功,自己率大部隊從陸地上進攻,讓我帶了兩千士兵從海上進攻。嘿嘿,反正打勝了也是他的功勞,我又何必徒勞無益地折損海南士兵?瞧著吧,這仗打不長了!毕傻佬闹幸粍C,道:”怎么?”牧紳一道:”不瞞你說,父王恐怕拖不過今年秋天!

    外面吶喊震天,艙內二人卻一言不發,各自想著心事。良久,牧紳一道:”書拿不拿得到都算了,這仗一打完,你立即跟我回紫金花都見父王!毕傻烙朴频溃骸彼磉叡M多曷弁之士,少了我一個又怎樣?”牧紳一道:”少了誰都行,惟獨你不行!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仙道:”這是此次我出征前父王給我的,你拆開看吧。”

    仙道心中隱隱不安,啟開信封,取出信紙,見信上寫道:”吾兒紳一啟:孤王自四十七歲繼位至今,已六年矣,幸蒙諸位愛卿輔佐,得保海南社稷數年平安。然近日,孤時感耳鳴目眩,周身乏力,多方診治,均不見效,私知大限將至。孤有九子,惟太子、汝與七子彰有帝王之象。惜太子性燥,剛愎自任,好大喜功,能懾天下,不能得人心,彼若為政,雖可一時得勢,恐不能久矣,每思及此,孤心戚戚。汝與彰均為天下奇才,尤其彰,十歲即敢弒母試父,心腸之狠,城府之深,世所罕見,此正乃帝王之兆也。孤置其于宮,故令諸子百般侮辱冷落,其不怨不哀,處之泰然。及初長成,試之于朝,則內能寬柔惠民,結信百官;外能桴鼓立軍,揚我國威。其才汝亦弗及也。孤度其襟抱,非甘居人下之輩,他日若犯上作亂,社稷危殆矣。汝識大體,乃孤素知,固托汝速招彰回宮,萬一不及,汝奉孤令,立彰為王,有不服者,以謀逆罪斬立決。日后,汝當一心輔佐于彰,共修國政,內安百姓,外撫四夷,海南一統天下,名播千秋之日,孤于九泉之下亦瞑目矣。”

    字跡雖然潦草,但蒼勁有力,仙道認得正是當今海南王的筆跡。他雖知近年海南王屢屢重用自己,但想自己到底是私生子,在朝中全無撐腰之人,決沒想到他竟會要自己繼承王位,一時呆住。

    牧紳一道:”父王早知你的才能,以往種種不過是用來試探你的。我出征后一直派人到處找你,現在你自己來了,真是再好不過。我命部下繼續與陵南對峙,你我二人今晚偷偷啟程回紫金花都,我調派人手守住城門,等太子回來,便出其不意將其刺死,立你為太子。”仙道苦笑道:”別說我的才能及不上四哥,單論長幼之序,也輪不到我啊!蹦良澮荒樢怀,道:”這當兒你跟我說這些是信不過我么?不錯,我確實不服當今太子,有意取而代之,但海南王位,惟有力者居之,何況父王又這般托我,我怎能忤逆父王之命?你我兄弟一體,你得到海南還是我得到海南,又有什么差別?”

    仙道垂目不語,海南王位誘惑非小,被抑制的野心突然死灰復燃,心道:”我答應過母親,要全力輔佐父王,他既傳位于我,我為什么不接受?男子漢大丈夫,不是應該以天下為重么?再說,現今海南與陵南、湘北為敵,但我若為王,盡可化干戈為玉帛,那么我和流川也就不是敵人了,江山與美人兼得,何樂而不為?”但他也知海南與陵南之仇甚深,平日國中見到陵南人氏一律殺無赦,海南眾官員又向以稱霸天下為己任,即便他當了海南王,也不是這么輕易便能與陵湘化敵為友的。更何況他一旦為王,身為海南禮儀之范,又怎能再與流川相守?”王權與流川,我到底要哪一個?”外面喊殺不斷,他心中也似兩軍交戰,一時之間好生委決不下。

    牧紳一素知仙道為人,料他不會拒絕,還道他正凝思殺太子、奪皇位的法子,也不去打擾他。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仙道道:”這不成!

    牧紳一一愣,道:”什么不成?你怕太子早有防備不進紫金花都么?那更好了,父王便可以光明正大廢了他,立你為太子。”仙道道:”我不是指這個。四哥剛才說:你我兄弟一體,誰得皇位都是一樣,對么?但想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海南若跑出兩個皇上,不是要大亂了么?”牧紳一道:”原是我說話不知思量,海南當然只有一個皇上,我身為臣子,自當盡心盡力輔佐皇上。”仙道道:”這就是四哥你的不對了!蹦良澮慌溃骸蔽矣帜膬翰粚α?”仙道笑道:”你明知做兄弟的懶惰成性,生平只喜美酒佳人,還硬要把這么副重擔子交在我肩上,不是故意為難我么?”

    牧紳一心中大奇,還道他在試探自己,道:”父王之命,我不敢不從!毕傻勒溃骸辈诲e,父王對太子不滿,說他剩余的兒子中只有你我可成大器,他讓你來輔佐我,若我也同意,那么你如反對,便是忤逆父王;但父王并未命令我一定要受你輔佐,對么?我若不同意,你無人可輔,只得自當太子,這不但不是忤逆父王,反而是遵從父命。”他嘴上說著,手上運勁,頃刻間那張信箋便化為灰燼,仙道道,”望四哥不要辜負父王所托!

    牧紳一這才信他真心讓位于己,但尤自不明究竟,問道:”你干么一定要拒絕?海南的王位,難道你不想么?”仙道嘆了口氣道:”以前或許是想的,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牧紳一見他嘴角噙笑,臉上的溫柔神色是他從未見過的,忽道:”你這一年在陵南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仙道道:”實不相瞞,我與一位朋友一見如故,已答應他從此一起隱居,不理世事。四哥,今日你我一別,相會無期,你多保重!

    牧紳一更是不能相信,道:”你的朋友是男是女?她是陵南國人氏,對不對?”仙道道:”他是個湘北的少年,總之,四哥多保重,我走啦!

    他重新蒙上面布,向外走去,牧紳一道:”我送你!迸c他一起出艙來到甲板上。

    此時海南船隊趁著連環舟的威力對陵南水師一輪猛攻,陵南船隊已遠遠逃走,海南船隊也不追,吹號收兵。帥船上眾士兵見了牧紳一后均跪地行禮。牧紳一一抬手,讓他們站起,忽然便見到了倚船而立的流川楓。

    流川自仙道跟阿神走后,心中便難以寧定,他雖早知仙道是敵國王子,但知道歸知道,一直沒往心里去,直到此時,才意識到了”敵國”二字的含義。他一忽兒覺得仙道一走再也不會回來了,一忽兒又堅信仙道不會失信,定會回來。前幾日在豐玉島上幾番出生入死,即便面對海嘯寒潮時也無這般心焦難耐,海南陵南打得熱火朝天,他只如不聞不見,正對自己說”若仙道再不回來,我就進去揪他出來”,便見仙道走了出來。

    流川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快步向他走去。一邊清田一直在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嘴里不斷念著些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經文辟邪,見他突向四王子那兒走去,勢道猛烈,嚇了一跳,忙叫道:”四王子快走,這人會妖術,我,我——”本想說”我來保護你”,但他生來最怕妖術,想到自己渾身沒皮的慘相,便不敢過分忠字當頭。

    流川卻根本沒看見什么四王子,他只見到蒙面的仙道眼中含笑朝他走來,忙上前一把抱住他,也不管旁人作何想法,只是狠狠抱住他不放。仙道心中感動,又覺奇怪:”我剛才怎么會起意離開他去當什么海南王?有了海南便又怎樣?若見不到他的樣子,怕不多久我便要發狂。”想到這,心頭又感安慰,拍了拍流川背道:”好了,我不是回來了么?別怕!绷鞔x開他,道:”我才沒怕,不過我們快走吧,我不喜歡這里。”

    忽聽牧紳一道:”這位便是你說的湘北少年?”流川這才注意到他,上下看了看他。牧紳一素來沉著,在他的注視下也不禁有些不自在,心中卻暗暗贊了聲:”好個標致的少年,海南宮中那些女子沒一個比得上他。”剛贊完便又覺不妙:”彰弟和他什么關系?”

    流川問:”你是他四哥?”他問的甚輕,只有附近的仙道和牧紳一聽見。牧點頭道:”正是!绷鞔ǖ溃骸蹦闩闼蚣,陪他玩,又讓他來找書,你很好。”他對他點點頭算是謝過,弄得牧紳一哭笑不得。

    流川一拉仙道袖子,道:”走!毕傻老蚰良澮灰还。牧紳一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仙道道:”無怨無悔!倍耸褂昧鞔ǖ睦戏ㄗ,割下木板縛在腳底,縱身躍入大海,此處離海岸不遠,二人踏波向海岸而行。海南眾士兵見他們如此本領,皆唏噓不已。惟清田舒了口長氣,暗暗慶幸他的皮這次保住了。

    牧紳一沉默半晌,招手喚阿神進入帥艙,吩咐道:”你派人去跟蹤靈王,他若此后真的不管世事便罷,若與陵南湘北朝廷還有甚瓜葛,立即便殺了他!币姲⑸裱壑腥杂胁唤庵值,”像他這般人才,如不能為我海南所用,便須辣手剪除,免得為他人趁勢。”神領命而去。

    牧紳一心中煩惡,來回踱了幾步,待阿神再次進來時,他已恢復鎮定,道:”準備一下,我今晚啟程回紫金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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