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顯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對天長嘆。
不一會,有家仆來探,原來是丫鬟醒來不見了三娘,急得上報司徒老爺,他料想她初來乍到,必是怕生尋兩師兄弟去了,故命人來問。
既知三娘確在這兒,司徒老爺也放了心,干脆讓人將三人早膳都一塊送來,又帶來口信說大喜之日莊里忙亂,若有疏忽招待不周還請包涵云云。
“哪里哪里,你們家老爺太客氣了,在下等人自會料理,便請他放心操持婚事。”慕容顯忙向來人還禮,回頭一看,另兩人已將餐盒里的碗碟擺了出來,大有“客氣話你說,我們只管吃”之意。
他苦笑一下,坐下了又去教訓三娘:“沈姑娘你瞧,像你這樣隨處亂跑,卻讓主人家擔心,日后你得多注意些,才不枉司徒前輩待你這般親厚。”言下之意,似乎她留下已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三娘咬著筷子,倒也真覺得有些對不住昨晚那丫鬟,況且還想見見秋庭長什么樣,只是她找到這來本是湊巧,現在若回去,回頭又不記得來時路啦。轉念一想,一會迎新娘子時大家定會都出來看,到時見到秋庭和小玉也不遲。
于是便放下心來,嘻嘻笑著同這個啰里啰嗦的二師兄搶吃的。
慕容顯大感無奈,只恨不得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衣人此刻便跳出來,他全打翻了解決此事,好拖了師弟速速離開。若還要在此留個十天半月,難保師弟不會被這瘋丫頭纏了去,他日日都要防賊似的保護師弟的清白,也很辛苦哇!
“沈姑娘,你看我師弟整日擺著副死人臉,瞧著多糟心,你怎么偏生就喜歡找他呢?”
“……”虞若竹悶頭喝粥,任師兄與另一個同樣話多的女人糾纏不清。
眼見日頭漸高,派去迎親的家仆已出發了,慕容顯這才想起于情于理他們也該備上一份禮。指望七師弟同他上街是不可能的了,苦勸三娘回房她也不聽,他只好留下兩人,懷著“做師兄真不易”的酸楚心情出莊置禮去了。
他前腳才剛走,三娘便扯扯虞若竹的衣袖,“屋里頭悶得很,咱們出去瞧熱鬧吧?”
“……”其實,做師弟的也輕松不到哪去。
也罷,就再陪她這段日子。
他想著,任三娘拉了自己出門。
第八章情愫暗生(1)
司徒家家底殷實,在城中也算有名氣,這一代的司徒少爺做生意更是使得一手圓滑手段,故而早早就有賓客陸續前來。這些人之中,有生意上往來的外地商家,有上門討杯喜酒喝的本地居民,加上兩家為數眾多的親友,新娘子還未迎到,前堂院子里擺的幾十桌喜席已坐了多半。
忽聽嗩吶一聲響,三娘與虞若竹混在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中,見長街那頭吹吹打打抬來一道喜轎,前有婆子開路,后有家仆簇擁,好不威風。她離得遠,個子又小,一個勁地伸了脖子張望,還是沒看清等在門口的新郎官是如何扶新娘子下轎的。
虞若竹看她一眼,見路邊有棵繁茂大樹,便把她拉出人群外,縱氣提身,將她抱到了樹上。三娘抓住樹干坐穩了身子,回頭朝他嘻嘻一笑,睜大眼睛瞧新娘子去了。
“哎,這新娘子拿塊布蓋了臉,怎么知道她漂不漂亮?”
“那是紅蓋頭,只有新郎官才能掀開!
“那他為什么不掀?”
“……要入洞房才能掀。”他雖然長年住在山上,這些事情還是懂的,不像這女人仿佛什么都是頭一遭見識。
突地身子一僵,想到她要是問起什么是入洞房,那該如何是好?
還是裝傻好了。
三娘卻只是哦了聲,專心地望著下頭,臉上的興奮之色卻漸漸消了,“大家看起來都好開心的樣子……”相熟的臉,不相熟的臉,個個都笑容滿面,坐得高高觀望的自己,心口竟有些難受。
這究竟是什么感覺?不由疑惑地撫上心頭。
她不明白,這般滋味叫做寂寞,因為置身事外,他人快樂是他人的事,與她卻是不相干的。
“娶親嫁人,是很好的事情嗎?”
虞若竹看她一眼,不想讓她對這種事有太多期待,只含含糊糊道:“也還好吧。”
“那為什么人人都要成親?”
“……因為看見別人都這么做,也就跟著了!泵銥槠潆y地敷衍,打定主意她若再多問一句,他就干脆裝聾了。
三娘難得安靜了會,低頭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才抬臉,問了句讓他難以忽視的話:“那,以后你也會討個新娘子進門么?”
“……”他聞言抬眼瞪著不知何時貼近了的小臉,頭一回看不出那雙向來喜怒分明的黑白眸子中,蘊含著什么情緒。
她是認真地想知道,抑或只是好奇?
莫名地撇開眼,他平聲道:“我沒想過!边@倒是大實話,他與二師兄不同,腦子里從未有過明日的事情,若不是師父讓他隨師兄下山,便就在山上終老了此生也無妨。
二師兄想讓他做伴行走江湖,似乎也無可無不可,反正碰上不想應付的事,丟給二師兄就是。至于遇到喜歡的姑娘與其成家這等事,向來就如師兄嘴上嘮叨,從未進過他腦中。
“這有什么難想的?你若成了親,是不是也同沈家那老頭子一樣,買個大房子,每年往里頭塞一個姨娘?”
虞若竹頓一下,才知她說的是她爹,“并非人人都同你爹一樣!
“也對,”她撓撓頭,“那就學這家的老爺,守著新娘子等到她死,或者你先死,剩下那人就病懨懨地躺在床上喝藥!
“……我同你有仇么?”這般來咒他?
“難不成,你就一手抱劍,一手牽了新娘子在江湖上走來走去?”
聽她越扯越離譜,他隨口道:“自然不會,江湖上是非多,還不如尋個山村小鎮,做一對平凡獵戶夫妻!痹捯怀隹,自己倒先怔了怔,只覺這不假思索的話說得順溜至極。
三娘眼睛一亮,“就像你曾說的,夏季里上山打獵,等冬天雪封了山,咱們便躲在小屋里舒舒服服地烤火?”
……咱們?
他長眸微瞇,就聽到她迫不及待地問:“那,我嫁給你好不好?”
虞若竹面不改色的功夫再好,也不由得心里微驚。凝目細瞧身邊女子的神色,見她眉目天真,分明是不清楚自己說了些什么。
瘋言瘋語,當不得真。
他冷靜地移開眼,“你這話千萬別在二師兄面前說!彼幌氡粠熜帜畹剿。
見她張口又要說什么,他干脆將她帶起跳下樹,把人往那一放,頭也不回地混在賓客中進了大門。
“喂!”三娘在他后頭跺腳,卻哪里喚得回鐵了心裝聾作啞的男子?她扁扁嘴正要追上去,便被一個家仆客客氣氣地攔住了,“小姐,老爺另設了女客桌席,吩咐小的帶你過去!
哎?她回頭望望,早不見了虞若竹的身影,于是懵懵懂懂地隨那人走。
原來客人中有少數帶女眷的,都被安排到了偏廳,與前堂隔了道簾子,既照顧到男女有別,又能讓女客也沾染喜氣。三娘在那十幾名女子中,一眼就看到了侍候在旁的丫鬟小玉,那么她身邊的女子……她眨眨眼,不敢確信地問:“秋庭?”
“呀,三姐姐,你可來了!”對方一開口就知是秋庭無疑,卻是個秀氣至極的姑娘,若不是這把綿軟的嗓音好認,她還真不相信昨夜同自己胡謅了半宿的是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大家閨秀似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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