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等你們姐弟成才,娘就要當夫人,十指不沾陽春水。”
“才十指不沾陽春水?娘的十根手指頭全要戴上寶石翡翠,閃得大家都睜不開眼。”鐘凌靠到盧氏身上,抓起她的手,細細描著母親白皙的手指頭。她娘還真得天獨厚啊,做這么多家事也不見手粗。
“那得多重。
“再重也得戴著,那是面子,我的面子、阿靜的面子!”她痞笑著說。
盧氏拍拍女兒的頭,說:“娘等著,等著阿芳、阿靜給娘過好日子!
她環著母親的腰,低聲說道:“娘,我想帶這些糖果上街去賣,你說好不?”
掙不掙錢在其次,她總得先鋪陳,生意一步一步做,越做越發達,最后才能拿出她的“橫財”在城里買下宅子鋪面,把母親和弟弟帶離秀水村。她想得單純,認定只要離開秀水村就能避開惡運。
“一個女孩子家拋頭露面,娘不放心!彪m然她的糖真的做得很好吃,不愁賣不出去。
“如果讓四哥哥陪我去呢?咱們一天給四堂哥幾十文工錢,讓他幫著我一起賣糖,娘能夠放心嗎?”
盧氏沉吟不語。
鐘凌再添把火!拔冶P算過了,就算阿靜考試順利,府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通通都一次就過了,咱們省吃儉用再加上賣地的那些銀子,頂多能供他考上進士,但一個小小七品官月銀才多少,若是皇帝看重,留京為官,日后人情往來、租房吃飯,樣樣都得花銀子,咱們不能光顧著前項不想后頭呀!
女兒的話說動了盧氏,她思索片刻,問道:“你說,這些糖能掙多少銀子?”
“不知道,得賣了才曉得這門生意能不能成功,但聚少成多、積沙成塔,娘的女紅好,能讓咱們吃飽穿暖,我的糖能賺多少就甭管了,反正賺一文存一文,賺十文存十文,就算不能給阿靜買屋買宅,至少能夠貼補些許。
“娘,您想想,徐家還有二、三十幾畝地在租人呢,徐大娘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服侍老的、照顧小的,何必和徐伯父進城批貨賣貨,到處走街串巷?不也是為了徐大哥的將來著想嗎?”
“你說的娘都明白,只是……”猶豫半晌,盧氏道:“你大伯母能同意阿文幫你?”
“肯定能,要不是四哥哥農事做得糟糕,大伯母干么每天讓他上山打柴后進城里賣?還不是圖那十幾文錢,依我看啊,四哥哥的性子倒像咱爹,挺會做生意的,要是有他幫忙,我只要在旁數銀子,吆喝客人的事兒全交給四哥哥了。
“不過這門生意娘先別說出去吧,反正四哥哥天天進城賣柴火,我先跟著就是,工錢的事我私底下跟四哥哥算!
“還是怕你大伯母不同意嗎?”
“不是,我是怕大伯母也想分一杯羹,做糖不難,難的是秘方,我們把門關上,就不怕外人偷學了,但咱們家和大房只隔著一道墻,她三探五探的,把功夫偷學了去,我們還能賺嗎?”
盧氏點點頭,說:“好吧,你年紀大了,事事心里有主意,娘只囑你一句,在外頭做事為人都得小心在意,別讓人說嘴。如果阿文肯幫你,咱們才做這門生意,若是他不肯,這生意就算了,千萬不可以勉強,要知道,女子的名聲比什么都重要!
“娘,我知道的,沒有四哥哥幫忙,我也會怕呀!”
“那就好,先進去換身衣服吧,阿靜該回來了!
鐘凌進屋,盧氏剝了一塊糖放進嘴里,細細嚼著,很甜、很香,卻勾起她淡淡的惆悵。
那些年在京里,什么糖沒吃過,她還以為可以這樣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過一輩子,哪里知道,命運從來不由人。
第六章白玉糖皇帝都愛吃(1)
鐘凌換過干凈衣服出來,鐘子靜還沒回家,都過午時了。
“娘,阿靜還沒回來?”
“是啊,飯菜都涼了。你去賀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好,我去看看!睉寺暎娏柁D身出門,盧氏卻又喚住她。
盧氏快手快腳用油紙包了兩包糖遞給她,“阿芳,阿靜一直麻煩阿澧,伍輝也不肯收下束修,你送點糖過去,權充咱們的心意了!
“我知道。”鐘凌收下糖又多拿了一包,走出大門。
天有點陰,風吹來,微微的涼,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農人都回家午休去了,稻田里的禾苗已經開始結穗,再過不久,就能收割了。
她心底盤算著,待這季米糧收成,賣地的事就瞞不住,到時大房那邊,四哥哥還沾著自家的利,應該不至于反目,但二房……上回的事已經傳遍秀水村,她還有膽子再生事嗎?
鐘凌心里有事,低頭忖度。
賀澧在她身后跟著,幾次見她差點兒摔進田里,忍不住搖頭,有人這樣走路的嗎?果然鐘凌沒注意到路面上的石頭,一個磕絆,整個人往前摔,賀澧心頭一緊,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拽,鐘凌重心不穩,跌進他懷里。
抬起頭,她先看見的是他那把濃密的大胡子,直到他低下頭,她才遇見他的眼睛!百R大哥,是你,謝了!”
他沒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唉,性子這么悶,她雖然痞,可也得有對手才能痞得起來,他這樣一聲不響的,難不成要她來說篇《西游記》緩和氣氛?
她刻意放慢腳步,配合他微瘸的腿,然而他不在意似的,依然照著自己的速度前進。
“阿靜還沒回家,娘讓我去賀大哥家里找找!彼K算找出一句話來說。
“伍輝今天來得晚,課還沒上完。”
因為遲到所以補課?鐘凌恍然大悟。記憶里,徐伍輝是個一板一眼、很有責任的男人,也是這種性格才會蒙得今上贊賞提拔。前世他違背承諾,與鐘子芳絕義,但后來兩人在京城里碰上,心存罪惡感的他暗地幫鐘子芳好幾次。
“原來如此,我還擔心阿靜上課不認真受罰了呢,這不,我帶了糖想賄賂先生。”她笑咪咪地把糖送到他跟前。
她帶了三份,預備送給徐伍輝、賀澧,再請賀澧帶一份送給周大人。
他盯她一眼,正經八百地道:“阿靜很好,不必賄賂。”
這男人分不清玩笑和正經話?她嘆氣,對付直來直往的人,得適時收斂自己的痞氣。
“賄賂是玩笑話,我想上街去賣糖,這是剛試做出來的,賀大哥幫我嘗嘗,如果可以的話,這兩天我打算到城里去賣,若能賣出一點口碑,也許過年前可以多做出幾種新口味,聽說這兒的年節糕糖賣來賣去就那幾樣,如果我能做些別人沒有的,也許生意會不錯。”
古代人的吃食還真簡單,只管飽,不管好。
“聽說?”他挑出她話里的語病。
是啊,都住十幾年了,對這里早該熟悉得很,年節糕糖賣些什么,怎么會只是聽說?
鐘凌趕緊想辦法圓過來!翱刹皇菃?以前老想上街看熱鬧,但是娘不放心,直到爹爹不在了,我才能幫著家里進城買賣東西,本以為是爹娘儉省,舍不得買些好吃的干果甜品,可這段日子進城次數多了,也沒見著什么好東西,聽四哥哥說,年節糕糖賣來賣去就是那幾樣,沒有旁的!
點點頭,賀澧說道:“是沒有旁的!
但京城有,許多老字號的鋪子有自己的秘方,如果不怕花錢,倒是可以嘗到許多好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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