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一眼許吉泰身邊的徐伍輝,他調皮地朝她眨眨眼,她低下頭,微微笑起。
兩人的眉來眼去盡落入許吉泰眼底,他心頭微嘆,都名花有主了,真不曉得那家伙還折騰個什么勁兒?
“鐘姑娘,你方才說,所有的道理都是人們從大自然里學來的,這話可有根據?”爍厲目光望向鐘凌,他想追出她另一番道理。
“不是嗎?老祖宗們從蜘蛛身上學得結網捕魚,從老虎銳利的牙齒、爪子學會制作刀具,從動物厚厚的御寒毛皮上學會穿衣,從蜜蜂身上學得群居,從螞蟻身上學會分工合作,因為天有不測風云,所以人們學會預做準備,因為四季分明,學會春耕秋收……哪樣道理不是從大自然學來的?”
鐘凌的話讓許吉泰捻須而笑。這丫頭不容小覷!
“說得好!小丫頭,你想不想跟著老夫讀書?”
心動,能跟著這位智慧長者,肯定能夠學到不少東西,她猶豫了下,最后還是拒絕了,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必須完成。
“如果有機會,自然是千肯萬肯的,只是家中還有母親和鋪子要照顧,不過弟弟能受先生教導,返家后阿芳定要他將從先生身上學得的道理傳給我,我便受益匪淺。”
好個進退有度的丫頭,她這模樣分明是大家閨秀,哪里是什么鄉野村姑?只是,可惜了……他看看鐘凌再看看徐伍輝,心頭一陣輕嘆。
“小子,回去有沒有好好備課?”目光一轉,許吉泰的視線落在鐘子靜身上。
鐘子靜頓時不自覺地挺胸站直,見他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許吉泰心想,有這種姐姐,這絕對不會是株歪苗子。
“回先生,有!”鐘子靜恭謹回答。
“好得很。阿忠,讓人把這孩子給安置妥當了,再帶他到書房去!
“是,老爺!卑⒅覇緛硐氯耍褲M車子的東西全張羅下去。
第十三章從大自然里學來(2)
眼見弟弟就要跟著人進屋,鐘凌心頭一酸,從穿越到現在,阿靜跟前跟后,總在她身邊團團轉,現代的她沒有兄弟姐妹,而他給了她濃厚的親情。
握住他的肩膀,她彎下頭對他說:“你長大了,娘和姐姐不在身邊,你要學著獨立,好好聽先生的話,念書這回事盡力就好,別過了頭,若三年后考不上,咱們就六年后再考,身子要緊,知道不?”
“知道。”他乖巧地點點頭!敖憬悖镄宰庸澥,常想著連藥錢都省下,你得盯著她!
“我會注意。月底,姐姐再來接你回去。”
“好,姐姐也要保重身體,賺錢重要,身子一樣重要!
幾句再家常不過的話,讓許吉泰和徐伍輝看見人世間最真摯的感情,許吉泰嘆氣,在京里待久了、富貴久了,什么東西都見識過,反倒是這種再真切不過的親情少見。
送走鐘子靜,許吉泰又和鐘凌聊過幾句。眼見對方不打算請自己進屋里坐坐,鐘凌心里覺得奇怪,腦子里跑出一堆網路上虐童、強暴兒童的畫面,可認真想了想,不禁失笑,她的心思很不純正啊。
門關上,許吉泰負著手,緩緩往大廳走去,還沒到呢,身后一陣風吹來,賀澧已經站在他身后。
“為什么不讓她進屋?”賀澧冷著臉問。
他穿著一身黑,臉上的大胡子不見了,露出一張漂亮得近乎張揚的臉孔,若不是那雙潑墨似的大粗眉和深邃黑眼,多少帶了幾分英氣,根本就像個女娃兒。他快步跟在許吉泰身后,腳也不瘸了,行走如風。
“為什么要讓她進屋?”
許吉泰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這小子,分明是一張出色絕塵的好容顏,偏偏生出一副比石頭還硬的臭脾氣,要不是那身分,他能有安生日子過?
“這不是待客之道!”
呵,還同他講起規矩了!
“我讓她進來做什么,讓你偷偷看她幾眼?還是光明正大的讓她認認你現在的新樣貌,然后呢?那丫頭有主了,你沒看到伍輝那雙眼睛,一看到丫頭就黏上去,拔不下來,她也是含羞帶怯,一臉春意,人家是郎有情、妹有意,你就是想橫插一腳也插不進去。
“省省吧!趁現在皇上對你有補償心態,想替你賜婚,你趕緊找個實力雄厚的好岳家,將來能夠幫襯你,也能幫幫四皇子!
賀澧低頭,沉默,心里頓時壓上千斤重石,沉得他說不出話。
看一眼賀澧,拍拍他的肩膀,許吉泰嘆道:“現在不是看重男女之情的時候!
賀澧悶聲回答,“阿芳心思細、想法多,你不讓她進門,她會想像這宅子里藏污納垢,會擔心自己是不是做錯,不應該把阿靜交給你!
藏污納垢……許吉泰臉色頓時黑了。他堂堂的宰相大人,被皇帝贊譽品性端方、溫良恭儉的許大人,居然說他藏污納垢……
眼看許家大宅的門當著自己的面關上,鐘凌暗暗罵自己一聲胡思亂想后,轉頭看向徐伍輝。
甜甜一笑,她明年才十五歲呢,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就要嫁給這個男人,結婚生子是多么重大的責任,她真能扛得起來?
“同先生談得怎樣?”鐘凌問。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九月就要參加鄉試了,緊不緊張?”
“還好。”
嘴上客氣著,但目光卻是篤定,鐘凌看出來了,也難怪他篤定,明年的他就是譽滿京城的探花郎呢。
“聽起來信心滿滿呢!
“有嗎?還好吧!
“這么謙虛?”
“天底下最真實的道理就是謙遜,越是結起飽滿顆粒的稻禾頭越低嘛!”
幾句話說得鐘凌臉紅!澳銈兊降淄德犃硕嗌?”
“不少。”
“從哪里開始?”
“從‘只要你一路跑得盡心,只要你細細觀賞了沿途的好風景……那么便是贏了’開始!
“還真的是不少!彼昧俗约旱念^一下!拔以谧鍪裁窗,怎么沒注意到車子已經停下,你怎么就不出聲提醒我?”
“你喜歡訓阿靜,而先生喜歡聽,讓你多說個幾句有什么關系?”
他滿臉驕傲,阿芳再不久就要成為他的妻子了,瞧!他的眼光多好,那番話可不是尋常女子能說得出的,連先生都折服不是?
“可是……我想挖洞了。”鐘凌捂起臉,再讓她說下去,她大概連“全世界最有錢的人也不能把財富帶進棺材中,夜晚入睡前能為自己達到的美好成就喝彩更重要得多”這類賈伯斯名言都講出來。
“挖洞?你這道理是向誰學習的?穿山甲還是蟋蟀?”
“徐伍輝!”她嬌嗔一聲,樂得徐伍輝盈盈笑起。
“要回去了嗎?”
“不!彼D身往馬車里取出幾個紙盒后,讓車夫先到村口等她。
馬車離開,她把紙盒分成兩份,裝進提袋里,將其中一份交給徐伍輝。“這是我新做的手工餅干和蛋糕,你拿回去給弟弟妹妹吃吧!
“我自己回去?你不跟我一起?”
“不了,我趕緊把這些送去給賀大娘,就得回家。”
“你經常往賀家去,卻不大肯到我家里?為什么?你不喜歡我娘?”
“你別多心,我只是……”只是每次見到徐大娘,她不是問那鋪子一個月能賺多少、給堂哥多少月銀、小丫頭一天干活幾個時辰,就是暗示日后她嫁進徐家,嫁妝里至少要有鋪子的五成股份才行。
這種話,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傻笑,就怕對方當真以為她會帶著鋪子嫁進徐家,到時嫁妝單上找不到股份,不知道會氣成怎樣,所以現在能避自然就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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