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要四日后才會到的薛逐風跟白漢堂,沒想到竟在第二日傍晚前便到達了。
幾家歡樂幾家愁個。左無心自然是很高興,但薛穎夢可就滿臉了怨憤跟不甘,直嚷著說什么也不回白家莊,就一溜煙地跑了。
這么早就到了?“看著直追妹妹而去的白漢堂,薛逐云問著并沒跟上前去的薛逐風。
“我們想穎夢也沒地方可去,八成就是往這兒來,所以派人送信那天我跟漢堂就出發了。途上遇見送信的人就更加緊趕路,幸好穎夢還在。”
這個妹妹是一不如意就往娘家跑。幸好漢堂一點兒都不介意,要不光憑這點就不知會被休幾次了。
點了點頭,薛逐云忽而感到身邊的人扯了下自己,并用催促的眼神看著他。
他垂頭一笑表示知道了,便轉頭說:“你既然來了,我就直接跟你說。莊里的事暫時交給你,我跟無心去趟夔州。”
聽見薛逐云的話后,左無心臉上瞬時掛起甜甜的笑,讓薛逐風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而怔愣,半晌過后才回神問道:“你們要去夔州?怎么這么突然?”
“有些事情得去一趟含笑山莊。”薛逐云沒忽略他那一瞬間的失神,皺起眉,簡潔扼要的解釋后不管他便牽起左無心離開。
他們親昵的態度讓薛逐風怔然,一時間只能啞口無言地看著兩人離去。心底想起了日前的不安感覺,霎時間明白了那令他不安的原因。
答案該就是那牽著的手,還有那抹滿足的甜笑。
但是水兒呢?大哥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說這一生除了水兒不會戀上任何人,但他才跟左無心相識一個月,而左無心跟水兒不同,他是個男子!
還是大哥把左無心跟水兒給混淆了?這也不無可能,畢竟連他都有這種感覺,更別提整日與他相處的大哥了。
“逐風!”白漢堂慌忙的腳步聲從那頭來,打斷他思緒地喊道,“逐風,穎夢她……”
“漢堂?”薛逐風立刻奔了上去,吃了一驚地看著他臂彎中臉色慘白的妹妹,“穎夢怎么了?”
“她方才罵著罵著突然暈過去了,怎么辦?”白漢堂臉色也如同暈去的薛穎夢般難看,似是失了主意。
“先讓她進房躺著,我要人去請大夫。”
“這附近有嗎?”一路行來凈是荒野,他不見這附近有任何小鎮或村落!
“這附近……”薛逐風忽地靈光一閃,對了!左無心既然懂毒,那么也該懂些醫理才對!澳慊胤康纫幌,我馬上回來!
白漢堂點點頭,迅速抱著妻子進入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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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走?”回到房里,左無心撐著下顎坐在桌邊看著薛逐云收拾行囊。
“明日一早吧!”薛逐云將包袱放在幾上,在他身邊落了座,“現在走了,走不久便要歇息!
他很清楚左無心一到某個時辰是固定要睡的,所以也不可能連夜趕路。
“喔!彼滞砩峡咳ァ,F下他總算明白老大對汜水頭發的執著是為什么了,像他自己,簡直就是上癮似的喜歡膩著薛呆子,不碰就不高興。
“大哥!”門外的人敲了下門,不等回應就沖了進來后便愣住,“你們……”
“什么事急成這樣了?”薛逐云沉著聲問。
左無心自然地坐直了身軀,看著闖入門來的薛逐風,一點兒也不尷尬。
比起老大他們那種火熱場面,他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
“穎夢暈過去了,我想找無心去看看!毖χ痫L雖有其他話想問,但這樣坦蕩磊落的態度讓人無法提出任何質問,何況他也知不該在此時問,“剛剛去他房里沒人,我才急忙來找你問,沒想到……沒想到無心在這兒!
“哦?那我去看看!弊鬅o心說著便站起身。不喜歡薛穎夢是一回事,但看病人又是另一回事。
不過他還真覺得薛穎夢會暈太奇了些,那個女人的精神總是比牛好哪,吵鬧本領也是一等一的好。
“我也去吧,人在哪兒?”薛逐云也站起了身。除了有這責任去看看外,他也不放心左無心一個人去。
“西堂左廂房!毖χ痫L答道。
話聲一落,薛逐云已經先行出了門。
“喂,你走慢點兒。”左無心跟在薛逐云身后,和之前一樣地咕噥著;不同的是,這一回薛逐云略停下了腳步,等著他并肩前行,兩人之間感覺的不同一望可知。
而薛逐風則滿心不安地跟在兩人身后往西堂走去。
“逐云?”兩人一踏進門,白漢堂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問道;“逐風呢?他不是要請大夫來嗎?”
“就我羅!弊鬅o心指著自己,笑瞇瞇地。
“你?”白漢堂愣了愣,看看薛逐云跟剛踏進來的薛逐風,在尋求保證。
“廢話,玩毒的人不懂醫,那不是找死嗎?”看他一臉的不信,左無心笑容登時斂下,沒好氣地啐道。他那是什么樣子?他不過是醫道跟毒之比較擅長毒而已嘛!
“那麻煩你了?”看著其他兩人默許的樣子,他也就讓了開來。
也管不得什么親疏之分,左無心往床邊一坐,看了看床上人兒的臉色后,就扣起薛穎夢的腕脈診斷。
“哦……”沒一會兒,他忽然長長地哦了聲,讓白漢堂嚇了跳后才挑眉笑道:“放心,沒病的!
“沒?”出聲問的是薛逐風。
“孕婦本來就不能這樣奔波勞累,會體力不支是應該的!
他一副沒啥大不了的表情道,嚇得白漢堂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有孕了?”薛逐云代替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的妹婿問道。
“嗯!弊鬅o心微笑著點點頭。雖他沒碰過,但依據脈象來看是錯不了的,“我開個滋補方子讓人去抓藥,一兩天就能恢復平常;平日也可照這方子補身!
“有身孕了……”白漢堂似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依舊喃喃自語,震地站在原地。
“就是這樣了!睂懥朔阶尤酱舻舻陌诐h堂手中,左無心輕松愉快地拉著薛逐云往外走,“我們回去吧!”
薛逐風看著白漢堂呆楞的模樣松了口氣。原先就是因為子嗣的問題才讓穎夢覺得受了委屈,這下子問題也解決了。
或許,最大的問題并不是眼前這對爭架的夫妻,而是方才……薛逐風神色復雜地想起那相握的手,追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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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色已暗。出廊走了一段后兩人停了下來,左無心輕松地跳上欄桿坐下抬頭看著薛逐云。
“女人懷孕是很令人高興的事情吧?”
“應該是吧!“薛逐云輕攏他的發梢。
“那白漢堂那是什么反應?像被雷打到一樣!彼記得韓渭雪有身孕時汜水跟阿爺欣喜的樣。
“也許是一時被嚇到了,高興是一定的!毖χ鹪埔膊簧趺靼祝皇撬罎h堂一直很想要孩子。
“我可是生不出孩子的。”左無心沒有絲毫覺得愧疚什么的,反正這是事實。
“我原就沒想過會有孩子!毖χ鹪拼鬼粗崧曊f:“從你……從我認為水兒死了的那時起,我就絕了娶妻的念頭!
“不過我沒死呢!”左無心的笑容帶了點戲弄,故意重復著他之前說過的話,“而且又是個男子!
“那也很好!彼┫律磔p柔地吻他,輕輕掃過他的唇瓣,其中有無盡無法言喻的情意。
既然做了選擇,他就不會再反悔。
“大哥。”薛逐風突然出現,“我有話跟你說。”
薛逐云看了看他,又看看正抬頭看著自己的左無心,才開口道:“有話要說就跟我一起來吧!無心,你先回去,我跟逐風去書房!
他明白逐風想要說什么,這些話他不想讓無心聽。
“為什么我不能去?”左無心自然提出了疑問,他不覺得有什么是他不能聽的。
“很枯燥的事情,你想聽?”
“枯燥?”又是那些帳務嗎?他皺皺鼻頭,今天已經聽了一天哪!“那我回房去好了!
“無心!”在左無心跳下欄桿轉身要走前,薛逐風喚住了他。
“什么事?”他回頭問。
他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出,“這兒有一封信,是從含笑山莊捎來要給你的!
“莊里來的?”左無心接過,這才想起來自己有寫信回莊,“多謝你了!
他等不及回房就抽出信函,瀏覽過后的瞬間臉色變得古怪,跟著恍然地瞪大眼,緊接著是滿臉疑惑。
“無心?”薛逐云開口問道:“信里寫了什么?”
“大哥他……”
“大哥!毖χ痫L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先去書房好嗎?”
“好吧!”雖然比較在意的是無心的大哥信里說了什么,薛逐云仍然應允,“無心,等一下你再告訴我。”
“哦。”左無心一時還不知該怎么說,只能愣愣地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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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薛逐云跟薛逐風往走廊的那一頭而去,左無心才轉過身往自己的廂房走去,一路上還在想著信的內容。
回信的人不是大哥,而是二哥。信的內容十分簡短,只有重點地寫著——大哥人在太原朱五王爺府。關于你的身世,他說時候到了自會去找你。
大哥人在太原!他為什么會在太原又沒讓他知道,難道他真是特地來看他的好戲的?
這臭老大,混帳、沒心肝、卑鄙無恥!
左無心抓著信,在心中咒罵起來。
什么叫做時候到了?時候到了是什么時候?這木頭二哥,連寫信都這么簡短,多說一點兒會怎樣嗎?又不會要命!
突然,有人踏過草葉的聲響在庭中響起。黑影晃過,一種似花香的氣味猝不及防地鉆入鼻端,左無心當機立斷地用袖子掩住口鼻,閉氣由懷中抓出一只瓷瓶,將瓶中粉末拍散于四周,散去氣味。
等不到四周粉末消散落地,他便朝那道黑影追去。而那人似乎有意要他追上,奔出沒幾丈就讓左無心趕上。
還未搭上他的肩,蒙面人回頭往他鼻間一彈,左無心微側閃開,手掌拍開那伸長的手臂后順勢稍退一步,滿意地看見那人發燙似地甩起自己的手臂。
“反應挺機靈的!蹦侨松ひ羿硢〉刭澋溃沂滞约鹤笫直鄹艨瘴⒄,立刻消去那股燒灼。
“你也厲害啊!”左無心眼中也閃動著佩服的光芒。一下子就解開自己下的“炎蝎”,還一點事兒都沒有,“迷仙?”
“多年前的事,不值一提。”那人瞬間似心緒低落,竟有些感嘆,“兩者缺一,迷仙再也不是迷仙!
“前輩為什么要找上薛逐云?”話間感不到任何殺意或敵意,左無心不由得松下了戒備尊敬地問。
“他拿了一樣對我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東西?”左無心微微一愣,正想問清楚是什么東西的時候,鼻中卻突然嗅到濃郁花香,“你……”
糟了!他竟然疏了防備!
藥力迅速讓左無心全身發軟,他一彎膝即被那人給扶了住;而在暈去之前,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竟然會被人迷昏!真是太、丟、臉、了……
“
本事不錯,可惜你臨敵的經驗太少。“看著他合上眼,黑巾下的唇勾起一抹微笑,眼神也顯得慈藹,輕聲地:“好久不見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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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沒有落座薛逐云就這么站著跟弟弟對視,“這事不會有所改變!
“左無心不是女子!比艚裉鞜o心是女子,薛逐風或許會高興有令一個人讓大哥心動了,高興他不用孤獨一生,但左無心不是!
“你認為我會不清楚這一點?”
“那為什么你跟他會……會變成這樣?”他不認為大哥有斷袖之癖,在太原城里就有“南風院”,大哥從未進去過。
“沒有理由!毖χ鹪频鼗卮,眼神卻不禁柔和。
這一切該沒理由,他也不懂為什么自己連對家人都是一般態度,惟獨對他,說什么都無法冷靜淡漠。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注定吧,他注定栽在這人兒的手里。
“大哥,你是不是把水兒跟無心弄混了?我知道他們確實很像,不管是容貌還是性格,但是無心跟水兒畢竟不是同一人啊,你不能……”
“我沒把無心當成替代的人。”薛逐云截斷了他的話。
“那水兒呢?”薛逐風一臉凝重,“你曾說過水兒是你唯一的妻,現在呢?你還是那么想的嗎?”
“我現在仍是那么想!币粯邮俏ㄒ弧胫,臉部線條也顯得柔和起來。
“我不能明白你這種想法!”薛逐風的話似反駁又似詰問。他不能理解為什么大哥一邊說著喜歡左無心,一邊卻又說水兒仍是他的唯一。
“水兒跟無心是一樣的。”薛逐云微嘆了口氣,淡淡地說:“因為,無心就是水兒!
薛逐風錯愕,想到大哥定是將兩人給混淆了,但方才還那樣否認。
“他們明明是兩個人!彼刮牡乃y得動了火氣地道:“一男一女,根本就不同不是嗎?而且水兒早已經……”
“我們之間有誰曾見過那樣的服飾下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的身軀?”薛逐云淡冷地打斷他的怒火,“有任何人能確定地說水兒是女的,又有誰能萬分確認那具尸身就是水兒?”
“這……”薛逐風一時語塞,“可她的打扮……水姨也說她是女孩兒!”
“無心沒有十歲前的記憶;而在收養的時候,他穿的是女娃兒的服飾!彼f出更多證據,說出自己當時在左無心口中得到的答案,“他的生辰是十月初九,會怕高的地方;額上有一道記憶就有的疤,跟水兒當時摔下樹留下疤痕的位置完全相同。人可以相像,生辰可以相同,習慣可以一樣,但傷痕也會在完全相同的位置嗎?”
“怎么……怎么可能?”薛逐風完全得震撼住了。
電光石火間,他想到那天左無心離開前問他的問題,后來急促地撩起自己額際的發,詢問他水兒是不是有這樣一道疤痕。
“難怪……”當時他還想著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沒想到竟然……這種事情怎么會發生呢?
“我現在還不明白為什么當時水姨要特地將他扮成女孩兒,還想盡辦法隱瞞所有人。”薛逐云看著他,想起當日自己倒是怒意比震驚多,“所以我要跟無心去含笑山莊,問清楚所有事……誰?”
窗外咱的一聲打斷他的話,薛逐云迅速奔出了門,看見庭中站著一名黑衣蒙面人,肩上扛著一似人的物體?茨欠椛硇,難道……
“無心!”
他的信猛地揪緊,背脊極冷似地僵凜了下而后立刻向前躍去想奪回那人兒;幾步追擊,卻都巧妙地閃去。
“大哥!”薛逐風追了出來,不假思索地上前幫忙。
那黑衣人冷笑幾聲,避開兩人攻勢后雙足一點上了墻。
“十年前你沒能救得了他,今天也不會有所改變!
黑衣人說著手一揮,瞬間白色煙霧彌漫了整個庭院,等煙霧散開,人跡以杳。
濃郁的花香在煙霧散去時霎時盈滿庭院,在提氣想追的瞬間,薛逐云和薛逐風兩人前后地軟倒于庭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