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背你,好嗎?”
“嗯!
可鄔深深把他掉到額前的細發往后撥,卻發現他有些不尋常的呼吸和發紅的臉頰。
用手觸摸他額頭,鄔深深頓時臉色大變。
“快點上來,你發燒了!”
“發燒?難怪壯哥兒覺得全身好像棉花軟軟的,走起路來也飄飄的!彼T著小嘴,神情還有些呆愣。
“來,阿姊帶你去鎮上看大夫!彼断轮窈t,抓起壯哥兒的小胳膊要背他。
“我來!”只見強壯的胳膊一探,將快要軟倒的壯哥兒打橫抱起后挪到自己背上,“抱緊戰哥哥的脖子知道嗎?”
壯哥兒整個人貼著戰止,已經不會說話了,但小胳膊仍舊聽話的摟緊他的脖子,小腦袋無力的垂著。
“我先送他去梁尚書家看診,小冽你也要幫我照顧好!”
“屯里沒有大夫,壯哥兒得去鎮上!”鄔深深急急解釋,豆大的汗珠不合時宜的弄濕了鬢邊的發,怕外來的戰止不曉得屯子里的狀況。
“梁驀是醫學世家出身,雖然為官,一身救人本事不比太醫差!笨粗@般心焦,戰止不由得解釋了下。
“壯哥兒不要怕,阿姊隨后就到!”事出緊急,刻不容緩,她握著壯哥兒的小手,心里卻告訴、說服自己這男子是可以倚靠、可以信任的,她把弟弟交給他是可以的。
背著不省人事的壯哥兒,戰止腳下蓄力,便如一把脫弓的箭,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當鄔深深帶著妹妹和戰冽氣喘吁吁地趕回家,正好撞見戰止和一個長了張叫人難猜年歲的臉的男人出來,他笑容和煦,如清風朗月,既有世家子弟的從容,又有豪門貴胄的氣度,讓人一見難忘。
鄔深深連氣都沒有喘一口,嘶啞著聲音直問到梁驀臉上,“壯哥兒不要緊吧?”
就連鄔淺淺和戰冽也放下東西,全挨著梁驀瞧,個個皆是疲憊又擔憂的表情。
“那小哥兒底子虛,又受了風寒,在下已經以銀針祛了邪寒,往后靜養幾日便無大礙!边@女子一條烏辮因為趕路的顛簸,繃不住細碎的發絲,一雙發紅的眼眶看得出來心急如焚。
看起來是姊弟吧,這感情要能多好才會擔心成這樣?
放下七上八下懸吊的心,鄔深深的理智回籠,這時才發現自己對一個陌生的男子幾乎近乎無理的詰問,連忙致歉,“小女子見過大人,請原諒小女子唐突無狀的失禮。”
“無妨,小姑娘不過真情流露,在下很能理解!
“多謝大人!
“我已經不是官身,姑娘往后叫我梁騫便好!
戰止把目光從鄔深深臉上往回收,眼中旋過一絲不明的光彩,在腦袋還沒清楚的當頭用身體擋住梁驀的視線。
“先進屋去看壯哥兒吧。”
“我知道了,多謝大夫。戰止,你幫我送送大夫!”鄔深深說完便一頭鉆進了屋子,拋下兩個大男人。
梁驀眼光古怪的覷著戰止,皮笑肉不笑的道:“世子爺什么時候這么好使喚了?”
“要你管!”
“喔,原來是不能問啊,”梁驀摸摸鼻子,“不問就不問,沒有診金……昨天的鹿肉不錯吃,還有嗎?”
這戶人家一屋子婦孺,家境看起來也不怎么地,沒診金就沒診金,他不要求,只是戰止這人從來面冷心硬,認識他至今也不少于十五個年頭,可沒見他對誰心軟過,這會兒心急火燎的讓他來救人,他和這家人的關系耐人尋味啊耐人尋味,加上對那小丫頭的態度……
“想吃拿錢來換,要不就自己上山去獵!
“你欺負人,明知道我是斯文人,有筆可以誅貪官污吏,有口能顛倒是非,要我上山獵物?”梁驀失笑,被野獸給獵了,變成動物盤中飧的機會還比較大一些。
“高不成……要不低就也好,梁尚書大人,我看你閑著也閑著,不如為自己掙點飯吃如何?”他靈光一現,想起了某件讓他頗為苦惱的事。
這里的孩子沒有上學的觀念,一個個在野地里瘋跑,到了一定年紀就開始分擔家中的活計,然后結婚生子,自從戰冽隨著他來到這里,也快被這里的孩子同化了,那可不成,將來他們兄弟還得回去繼承戰家,他不能讓這個弟弟廢了。
“你要我做什么直說就是了,反正都來到這里,閑人一個,找點事做也沒什么不好!
“給戰冽授課,如何?”
“作育英才是何等大業,你居然說是低就?”梁驀大搖其頭!跋虢o你家那只野馬套替頭,珠玉在側,還用得著我嗎?”
“我不耐煩做這個,更何況你不是閑得喊無聊?”
梁驀狠咳了一陣,“束修可以用來換肉嗎?”他從來都不是肉食一族,清淡飲食才能長壽健康,但是被眨以來,清湯寡水的嘴都淡出鳥來了,恐怕還未長壽,小命就先玩完了。
“那就這么說定了,開春后開始授課吧!”
“知道、知道了!
“那孩子確定不需要用藥?”戰止話題又回到壯哥兒上。
“是藥三分毒,那娃兒年紀還小,能不用就不用為好!彼⒉毁澩械牟“Y都要用藥,對癥下藥也要因人而異。
“慢走,不送……還要我端茶送客?”
“這不懂尊重長輩的混蛋!”這句話梁驀只敢在嘴里嘀咕,明明自己還要大上戰止好幾歲,說是長輩也當得,卻總被他差遣來差遣去,還覺得有滋有味。
都怪自己交友不慎,浸淫在這位世子爺的淫威里日久,以致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不,他抵死不承認自己老是眼巴巴送上門的賤脾性已根深蒂固,這輩子改不掉了……
但有些事不能不提個醒。
“世子爺,未來,你可有打算?”
難不成他們真要一輩子,甚至子子孫孫都在這荒涼之地終老?
“你后悔在朝堂上幫我講話了?”
“呸!你是我梁驀什么人,你是我兄弟,得罪呂奐邛那小人如何?得罪皇上又如何?那老匹夫最好壽命夠長,要不然我就等著你把那個想一手遮天的老賊一勺給燴了!”
戰止心中一暖,“你哪來對我的信心?”
“如果我認了你是我梁驀生平唯一知己,就不會有人敢認第二,自從咱倆在京畿東城大街干了那場架,我這輩子除了服了你沒服過別人,就連我爹也不能。”
兩人相識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這一打,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人居然會走到一塊,結為生死之交。
第四章越瞧越順眼(2)
“你還敢說,我可是被你這張娃娃臉給害了,都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學人當街打架,被皇上罵了還振振有詞說不教訓我這桀驁不馴、不知好歹的禍害,有違天子之道,今上都被你氣笑了!
“誰叫你那時生了一副討人厭的樣子,囂張得讓人看不下去,我家小妹鐘情于你,你卻連好臉色也沒給過一個,不教訓你難出我心中惡氣!”
“這會兒覲國公府被褫奪封號,沒收家產,樹倒猢猻散,替你出了心中那口惡氣了沒?”別人中意他,就非要他接納不可,就算是文華殿大學士的嫡女又如何?最好笑的是梁驀這個疼惜妹妹的愣頭青,也不想想自己一個文人,禁不禁得起他一記拳頭,居然不知天高地厚的對他下了戰帖,說是要替妹妹討個公道。
他自然不客氣的把他打成豬頭,不料他回去躺了半個月以后,拄著拐杖來覲國公府找他,說要做他的朋友,從此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