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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軍醫(yī) 第一章 作者:呂希晨(晨希)
    這……該怎么說才好呢?屠允武來回踱步好一會兒,說什么就是跨不出那一步踏進(jìn)

    身后那扇門,只好在種滿花花草草的庭院中像個無助孩童般徘徊不已。

    忽然,門被人從里頭打了開來,露出一張俊美且眉目間凈是氣定神閑的臉孔,毫無

    任何驚訝之色地瞧著壯碩的屠允武在自家門前踏來踱去。

    “仲修,這個……我……”

    “你還打算在外頭待多久?”宮仲修敞開門扉,側(cè)身讓出一條路。

    這樣的舉動反而讓屠允武有種山雨欲來的恐怖感,說出去也不怕人笑,他屠允武能

    在戰(zhàn)場上以一擋百,可就是栽在眼前這看似俊美文弱的書生手上;宮仲修明明一點武功

    底子都沒有,但就是有辦法讓他心驚膽跳?伤m然這么怕他,卻也老愛纏著他。

    “但是,我……這個……”

    宮仲修嘆口氣。“離休已先行一步前來告知。”看來她是料準(zhǔn)他說不出口才會先行

    找上門,離休果然夠了解這個只懂武功的鹵莽家伙。

    嗄?離休已經(jīng)來找過他?“那該死的多嘴娘兒們!

    多嘴娘兒們?“你的意思是你會一五一十據(jù)實以告?”宮仲修為離休抱不平。

    “這個我當(dāng)然是……很難……”算他孬總成了吧!他就是不敢在宮仲修面前大聲說

    話。屠允武懊惱地搔搔頭,這才放心的經(jīng)過他身邊進(jìn)入大廳。

    宮仲修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隨后關(guān)上門!澳阌泻未蛩悖俊

    “還能怎么打算?”屠允武自己倒了杯茶,一點主客之別都沒有,就像在自己的將

    軍府一樣!俺艘乐夹惺峦馕矣帜茉鯓樱俊

    “領(lǐng)軍西進(jìn)那日恕我不能送行!彪x休告訴他三日后屠允武便得揮軍西進(jìn),而他在

    那日與人有約,無法送行。

    這是什么意思?“喂喂,你倒是說清楚,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得為住在城東的李大娘治病,她的癆疾沉痛多年,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為她醫(yī)治,恕

    我無法前去送你。”

    “見鬼的送不送,難不成你不跟我一同去州?”屠允武拍桌跳起身,黝黑陽剛的一

    張臉盈滿詫異。

    “我為什么要跟你去?”宮仲修坐回矮凳,繼續(xù)他之前正在進(jìn)行的研藥工作,冷淡

    反問:“我一不為朝廷命官,二未投身軍旅,為什么要跟你到州?”

    “你……你是我多年好友,當(dāng)然要跟我去!

    多年好友?線條姣好的薄唇挑起一抹不羈的微笑,像是在問:我倆交情有像你說的

    那么好嗎?

    “仲修!蓖涝饰淦鹕,將坐在墻角埋首磨藥的宮仲修一把拉起,粗手粗腳的他,

    就像拎布袋般,一時用力過猛,害得宮仲修整個人撞進(jìn)他懷里。要不是他習(xí)武多年反應(yīng)

    靈敏,及時穩(wěn)住他瘦削的身段,否則只怕與自己相比更形單薄的宮仲修此刻已被身形魁

    梧的他彈撞到墻頭去。

    “你做什么?”宮仲修惱火的回頭,當(dāng)他看見那一張苦臉時,火氣立時降下!安

    過是西進(jìn)駐軍,何必又要我陪?你每回出征都要我隨行,天曉得外頭的人說得有多難聽,

    說你私心自用,說你……”

    “說我什么?”屠允武拱起疑惑的濃眉,面露不解之色。

    這笨蛋!“說你性喜男色!”宮仲修惱怒地道,扭動仍然被箍制而動彈不得的身子。

    “放開我!”

    “那好。 蓖涝饰湮ば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胺凑麄長安城里也沒有任

    何女子比得上你,不如就順?biāo)麄兊囊夂昧,咱們倆湊成一對,你看怎……哎喲!你怎

    么?”

    “胡言亂語難道不該打?”宮仲修趁他雙手抱頭之際,退離屠允武熾熱的懷抱。

    “回你的將軍府準(zhǔn)備行囊!闭f完,他又坐回矮凳,不再搭理瘋言瘋語的屠允武。

    “我——”他說的是真心話啊,為什么他老是不信!拔沂钦f真的!

    “堂堂將軍豈能胡言亂語?”宮仲修沒有抬頭,只讓他看他的發(fā)頂!盎厝,少來

    擾我清靜!

    “我們相交多年,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為人?”屠允武蹲下身看著他磨藥,見他那

    執(zhí)輪的手因長年磨藥而變得粗糙,現(xiàn)下又因為磨了許久的藥而泛紅,著實讓人心疼。

    他搶下他手中的磨具,徑自接替他磨藥。

    “別胡說!睂m仲修起身,有意避開他的接近,躲到藥柜查看藥材。蟬蛻、地黃、

    鹿茸、馬鞭草……

    “你還要逃避多久?”屠允武跟進(jìn)藥柜去,讓他明白躲進(jìn)藥柜無疑是自找死路,這

    里根本沒有空間可以讓他閃躲他的逼近。

    宮仲修看看左右,沒有一處不被他高碩的黑影籠罩,暗暗咬唇,他老是自己往死穴

    逃,自找死路。

    “讓開!

    “不讓!蓖涝饰渖斐霰葘m仲修更顯粗糙的巨掌,長指抵住尖細(xì)的下顎,強(qiáng)迫他抬

    起頭,不得不瞧進(jìn)他那認(rèn)真的陽剛臉孔,與先前那副垂頭喪氣的逗趣模樣完全不能相比。

    認(rèn)真起來的屠允武真的會讓人招架不住,也只有此刻,才能清楚地知曉他何以是大

    唐三名將中被人稱為“猛將”的個中緣由。

    狠勁如鷹——西門獨傲,機(jī)巧如狐——風(fēng)唳行;猛驚如虎——屠允武;現(xiàn)下,他正

    被名將之一、看準(zhǔn)目標(biāo)絕不放過的屠允武纏得死緊。

    這樣認(rèn)真的屠允武讓向來淡漠待人的他也招架不住,頻頻游移視線閃避他灼人的目

    光。

    “跟我到州!蓖涝饰鋲旱湍樫N近他,吐氣如火般灼熱。“我不放心留你一人在長

    安!

    宮仲修聞言,瘦削的身子不由得微顫,想起昔日那一幕——

    ???

    長安城,是歷朝歷代著名的名京大城,四面八方的交通往來頻繁,人煙鼎盛有如終

    年不休的燈節(jié)。白晝的長安大街叫賣的小販林立,夜晚的長安大街則是大紅燈籠高掛,

    四處凈是甜膩的軟語溫香。

    白晝與夜晚,截然不同的風(fēng)貌建構(gòu)起長安的繁華。

    宮仲修走在熟悉的長安街道,來來往往朝他直落的和善笑容暖如今日的朝陽,讓鮮

    少為事物變換十年如一日的淡漠表情,釋出一抹淺笑回應(yīng)。

    “哎呀呀,這不是宮大夫嗎?”菜販回過頭瞧見自己的救命恩人,急忙抱了把翠綠

    的青江菜推到宮仲修面前。“來來來!今兒個青江菜正鮮哪,您帶一把回去炒個熱油便

    成!

    宮仲修接過手,一手從懷里掏出銅錢,立刻被熱情的菜販推回。

    “這是送您的!不用錢、不用錢的。”

    “您這是小本生意,該給的!睂m仲修執(zhí)意付錢!叭舨皇,下回宮某就不再走這

    條路!

    “我說宮大夫啊!”隔壁攤賣豆腐腦的張大娘吃吃直笑,揮著肥嘟嘟的奶油酥手拍

    上官仲修的臂膀。“您說這話糟的可是您自個兒!想想,要真這樣您在長安城還有哪

    條路能走呢?您仁心仁術(shù)救了咱們不少人,隨便數(shù)數(shù),長安城少說也有百來人上您藥鋪

    讓您診過病還沒給錢的哩!”

    “這——”宮仲修為之語塞,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反駁這項事實才好。他只是不想

    為這無謂的小錢讓上門的病患受這不必要的操煩才不收錢的;至于那些大富人家,他收

    的錢可狠了。所以,他根本說不上什么仁心仁術(shù),只是怕收他們東湊西湊的小錢麻煩而

    已。

    “來來來!彼掃沒出口,說話的大嬸便拉他硬坐上竹凳,端著一碗白玉似的豆

    腐腦送上他面前!昂韧氪竽锏亩垢X解解渴,咱家虎兒要不是得您所救,早被閻羅王

    收去當(dāng)小鬼了!

    “我——”話未來得及出口,一碗溢著豆香的豆腐腦就這么被迫端在手里,讓宮仲

    修哭笑不得,只好乖乖地一口一口飲進(jìn)香甜的豆腐腦,接受這番心意。

    “不是我自夸,這長安城里的豆腐腦就屬我張大娘賣的最好吃,極品呵,其他地方

    找不到的!睆埓竽锖吡撕撸鲁鰩卓诎翚。

    “是啊、是啊!又白又嫩,就像當(dāng)年號稱長安第一名花的張大娘是吧!”一起在街

    上叫賣多年的菜販調(diào)侃道。

    “你這小鼻子小眼睛的小老頭說這啥話?吃老娘我的豆腐是嗎?”啐!氣死人了。

    “誰要吃你的臭豆腐!我家那口子比你美得多哩!豆腐?你連豆渣都沒有還豆

    腐!

    “喲喲喲,當(dāng)年是誰娶不到我哭得死去活來的,瞧瞧,這會兒倒說起大話來了,我

    呸!”

    “你這個瘋婆子口無遮攔的,誰娶不到你是誰家的福氣,我還得說聲阿彌陀佛哩!”

    “你這個——”

    “呵呵呵……”宮仲修突兀的笑聲打斷斗得正熱的兩個人,泛起淺紅的頰就像白雪

    地里綻放的冬梅,煞是好看。

    “宮大夫,您笑起來真是好看哪!币姷竭@笑容,什么火氣都沒了。本來氣得直冒

    煙的張大娘現(xiàn)下是笑了眼。“看見您的笑容可比吃什么消火的藥都有效呢!”

    “就是說嘛,宮大夫您應(yīng)該常笑才對!辈素溸@會兒難得認(rèn)同地直點頭。

    “我有同感!弊趯m仲修身邊一直就不被注意的客官突然冒出話:“你的笑容很

    吸引人!

    宮仲修回頭,一張粗獷陽剛的黝黑面孔立刻映入眼簾,配上愿長壯碩的身子,著實

    駭了他一跳。

    “哎呀呀,屠參軍也這么認(rèn)為是吧!瞧瞧,今兒個咱家小攤來了兩位貴客呢!來來

    來,屠參軍,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慶善堂的大夫;宮大夫,這位是名滿長安的屠參軍,

    他的功績彪炳,將來前途絕對不可限量!

    參軍?宮仲修忍不住投出好奇的目光。

    “你想問為何一名參軍會坐在這里吃豆腐腦是嗎?”

    他怎么知道他想問什么?斂笑后的淡漠表情閃過瞬間的詫異。

    “參軍也是人吶,再說,咱們張大娘的豆腐腦遠(yuǎn)近馳名,是人都會忍不住想來嘗

    嘗!蓖涝饰湫Φ,從懷里取出三枚銅錢!按竽铮愕亩垢X還是那么好吃。”

    “不客氣!北慌醯貌铧c樂上天的張大娘咯咯直笑!坝心@句話,大娘我可以樂

    上一個月了!

    屠允武投以一笑回應(yīng),垂首注視還坐在凳子上的宮仲修!霸谙峦涝饰,閣下

    是……”

    “宮仲修,慶善堂的大夫!

    宮仲修?“你就是專門剝削大富人家卻不收平民一分一毫的詭異大夫?qū)m仲修?”心

    直口快的屠允武不假思索地道出在官場飄來蕩去的謠言之一。

    “失禮了,在下就是這么一個詭異的大夫!睂m仲修冷了臉,放下碗,回頭對張大

    娘和攔下他的菜販回以淡然一笑。“多謝老伯和大娘,仲修還有事待辦,先走一步了!

    “宮大夫,要記得常來啊,大娘我的豆腐腦隨您愛吃幾碗都可以!

    “我也是、我也是!這菜您要全拿去都成。”

    宮仲修笑笑頷首回應(yīng),刻意略過口無遮攔的屠允武,轉(zhuǎn)身離去。

    屠允武搔了搔頭,搞不懂他干嘛突然冷下臉,還故意不看他掉頭就走。

    他做了什么讓他動怒的事嗎?眉頭蹙起無法理解的困惑,大腳卻自顧自的跟在宮仲

    修后頭走。

    他要跟他多久?那么高壯的身子想偷偷摸摸跟蹤根本不可能,更別提這人打從一開

    始跟在后頭,就沒想過要躲起來不被人發(fā)現(xiàn),要忽視這樣一個突兀的巨大身影存在,除

    非他宮仲修是瞎子。

    他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卻一頭撞進(jìn)來不及煞住腳步的屠允武懷里,力道之猛,讓向來略

    顯蒼白的臉明顯印上泛紅又微痛的痕跡。

    “痛……”宮仲修捂著鼻,低低哼出悶痛。

    “你沒事吧?”屠允武大手一伸,拉開他捂鼻的手緊張的看著他。

    要不是他反應(yīng)靈敏,立刻勾住他往后倒的身子,只怕這會兒他才沒這么好運還站在

    這里,恐怕已跌個狗吃屎。

    “想不到你這么單薄,才輕輕一撞,要是我沒來得及抓住你,只怕你就這樣不知道

    被撞飛到哪兒去,好險!

    “屠參軍言下之意是我該好好謝你?”

    “謝是不用了!蓖涝饰渖ι︻^,呵呵笑道:“就是別用這么冷淡的表情對我,這

    樣會嚇跑想交你這個朋友的人。”

    “是嗎?”宮仲修起眼斜睇著他!澳悄銥楹卧诖?”

    “我膽子大啊!蓖耆牪怀鏊捯獾耐涝饰湫Φ煤肋~!半m然你的表情是拒人于

    千里之外的冷漠,可我就是想交你這朋友,我這個人向來能如愿以償,做到我想做的事,

    這運氣好得連我自己都覺得訝異!

    這人在他面前胡言亂語些什么!淡漠的性情被看來一臉傻氣又行事瘋癲的屠允武

    激亂,宮仲修惱怒地瞪著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腕從剛才便一直被他握在手中。

    “放手。”

    “咦?”屠允武不解地低頭看著比自己矮一截的他。

    宮仲修抿抿唇,空出的手指向自己被扣住的手腕。

    “哦!蓖涝饰鋾^意,松開右手。

    “還有。”

    “還有?”疑惑再度涌上,屠允武盯著他!斑有什么?”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彼а乐钢h(huán)在自己腰間的鐵臂!斑@個!

    屠允武這才恍然大悟。“哈哈,我忘了!彼呅吺栈丨h(huán)在他腰上的手臂。

    “失禮了、失禮了!

    宮仲修忿然地掉過頭去,怎料屠允武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吼道:“我是真心想交你這

    個朋友,宮仲修,你聽清楚沒有?”

    他決定不搭理他,不顧肩上藥箱的沉重!硬是加快腳下步伐。

    “宮仲修!你聽見沒有?”吼聲漸大,尤其是在喊他的名字時,簡直巴不得讓全長

    安城的人都聽見似的。

    “宮——”

    “閉嘴!”疾奔回來的宮仲修及時阻止屠允武的吶喊。

    “嘿嘿嘿。”屠允武笑得開心,笑起草眼的表情像是在說:看吧,我向來能做到我

    想做的事,現(xiàn)下又如愿以償了。

    “很失禮,屠參軍!睂m仲修忍下火氣狠狠澆了他一頭冷水!拔沂钦嫘木芙^認(rèn)識

    你這個無禮的莽夫!”

    屠允武一愣,傻傻的望著轉(zhuǎn)身離去的宮仲修。

    頭一次,他的運氣落得無用武之地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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