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兒,今天就別走了,你這樣跑來跑去會受不住的!崩蠇D人走進來,眼中是滿滿的擔憂。六天來強行輸出真氣,使李沁元氣大傷,她的臉上是再濃的妝也遮掩不住的憔悴。
“我沒事,”李沁勉強一笑,“我今天要去參加一個人的婚禮!
“誰的婚禮這么重要,讓你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早就答應好了。師傅您別擔心,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的身體情況!彼膊恢罏槭裁醋约壕褪窍肴ァkm然選尉遲瀟做郡馬,只不過是為了得到綺蘭香的下下之策,但她不得不承認,未婚夫三個字還是在她心中掀起小小的漣漪。她想看一場婚禮,看一場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婚禮,看一場佳偶天成的璧人許下三生之約的婚禮。這樣的婚禮,她永遠也無法擁有,既然無法擁有,看看總可以吧。
李沁站起來,還沒走兩步就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幸虧她及時扶住門框才沒有摔倒。
“沁兒,”老婦人趕緊扶她坐下,“你跟師傅還逞什么強?”
“沒事,我稍微調息一下就好!
老婦人看她運行了一個小周天,又服下一顆增補元氣的藥丸,才準她離開。
李沁看看外面的天,還不算晚,快馬加鞭,應該還趕得及新人拜堂。
連就連,我倆結交定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
奈何橋上,可曾有人等過她?
澹臺夢澤一改往日的沉穩之氣,坐立不寧,看著一身吉服喜氣洋洋的尉遲瀟,氣不打一處來,“真服了你,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
“我為什么不笑,我可是新郎官啊!
“別忘了,婚禮是假,緝兇是真!
“那又怎么樣?她若不是兇手,我就讓這假婚禮變成真婚禮,氣死她;她若真是兇手,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休了她,恢復我的自由之身。”
澹臺夢澤看看外面的天,道:“拜堂的吉時就快到了,她還沒出現,她不會不來了吧?”
等了一會兒又道:“她肯定不會來,有哪個女人會在自己未婚夫納妾的時候跑來觀禮?我干脆到鎮南王府直接去找她!
尉遲瀟趕緊攔住他,“你瘋了?王府郡主是你小小捕快想見就見的嗎?再說她若真是兇手,肯定認識你,一定會對你有所防備,你這么去不是打草驚蛇嗎?哎呀,你放心,她肯定會來的。依她的性子,肯定要來大鬧婚禮。”
“兒子,吉時到了,快出來行禮!蔽具t瀟的娘親葉雪柳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不同于一般貴婦的溫柔矜持,身為武將的妻子,她身上更突出的是巾幗英雄的颯爽英姿。
她真搞不懂這個兒子在想什么。知道他被云華郡主選為郡馬,全家人都心力交瘁,他倒好,還有心情納妾。納妾就納妾,她也不反對,可是偏偏又這么倉促,什么都來不及準備,怎么說也是兒子的終身大事,實在太草率了。
“娘,您急什么,還有重要人物沒到呢!
“再重要的人物也不能錯過吉時,再說你們父子的朋友以及其他朝廷重臣都已經在外面等半天了,還能有什么重要人物?”李沁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真是越看越英俊,現在一身新郎的喜服,更顯得英氣逼人。
“李沁!
“哦,李沁。?云華郡主李沁!”葉雪柳等反應過來,忍不住叫起來,“你、你、你,難道你也給她送了請帖?你還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尉遲瀟好笑地摟住他娘,“娘,別這么擔心,一切有你兒子呢,難道你對我沒信心嗎?”
葉雪柳瞪著他,“我怕你請神容易送神難。我不管啊,待會有什么事你負責給我擺平,我可不想讓好好的婚宴變得雞飛狗跳。哎呀,我還得去跟你爹說一聲,讓他有個心理準備!闭f完,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云華郡主到——”在府門外迎接賓客的門童,在看清面前這個盛裝華服的少女遞上來的請帖后,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了一聲。
真是石破天驚的消息!剛剛還熱鬧非常的府邸霎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天哪!今天晚上要有大事發生了。尉遲長恭趕緊率家人賓客出來迎接,這個倒霉兒子,就會給他這個老頭子找麻煩。夫人剛剛通知他說兒子請了云華郡主,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過去痛罵兒子一頓,可是還沒來得及采取行動,瘟神就到了。哎,只有求老天保佑了。
急匆匆地過去行禮,順便偷眼觀察郡主的神色,還好,臉上還有一點笑意。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誰知道她是準備按兵不動還是談笑用兵呢?她可一直是鞭不離手啊。
“老將軍免禮,諸位免禮。不知本郡主可錯過了兩位新人拜堂?”
“郡主未來,新人怎敢拜堂?請郡主移駕喜堂上座。”尉遲長恭額頭都冒汗了,偷眼往四周看看,卻沒有尉遲瀟的蹤影,心想:你把瘟神請來,自己卻躲到一邊,讓老爹當擋箭牌。待會兒她發起脾氣來,可別怪老爹不罩你。
“這位一定是尉遲夫人了!崩钋咦⒁獾轿具t長恭身邊一個一身英氣、氣度從容的女子。
葉雪柳趕忙上前施禮。
李沁扶起她,“素聞尉遲夫人是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今日一見,果然氣質出眾,名不虛傳!
“郡主謬贊,臣婦實不敢當!比~雪柳心想:相公和兒子都說這個郡主刁蠻任性、可怕得很,現在看起來還是挺懂禮貌的,長得也漂亮,沒看出哪可怕呀。
眾人走進喜堂大廳,分賓主落座。李沁身份是君,因而坐在上位。
李沁不開口,大廳中就一片死靜,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但是彼此交換的眼神都藏著秘而不宣的曖昧含義。
尉遲瀟走進大廳。其實李沁一進大門,他就拉著澹臺夢澤在躲在暗處觀察。澹臺夢澤看著李沁傾國傾城的容顏和光彩照人的氣度,卻怎么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那天晚上和他交過手的兇手,他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尉遲瀟給他出主意:“等我過去刺激她幾句,她肯定要大發脾氣,然后我就借機會和她交手,你仔細看看她的武功路數。”
于是尉遲瀟帶澹臺夢澤藏到喜堂的偏廳,自己走進喜堂大廳。
他的笑容是挑釁的,“郡主大駕光臨,真讓末將和娘子受寵若驚!
他的話讓滿堂賓客起了小小騷動。他稱呼所納小妾為娘子,又將云華郡主這個正牌未婚妻置于何處?堂堂郡主,尊嚴何在?
李沁臉色如常,“少將軍無需客氣,我祝賀少將軍與新夫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多謝郡主。我和娘子兩情相悅,誰也無法將我們分開!
“如此甚好。請新人拜堂吧,不要誤了吉時!
“末將只知拜天拜地拜高堂,如今郡主端坐正位,末將不知該如何拜法?”
滿堂嘩然,所有人都覺得尉遲瀟的話太過分了。納妾原本就不算明媒正娶,因此沒有拜天地的大禮,新人只須向公婆、夫君、夫君的正室跪拜敬茶。如今尉遲瀟以迎娶正室的禮節迎娶側室,本來就已是對云華郡主的莫大羞辱,現在又以言語相逼,叫郡主情何以堪?
“瀟兒!”尉遲長恭喝止兒子的無理取鬧,“郡主是君,你是臣,就以君臣之禮叩拜。拜完郡主、再拜父母!
“老將軍,”李沁盈盈起身,“少將軍說得沒錯,我坐在這里的確不合適,我今天只是以一般賓客的身份來觀禮,坐在下面就好!闭f著竟走下主位,在堂下站立。
尉遲長恭趕緊命人搬來把椅子,請郡主坐下。她的忍讓并沒讓尉遲長恭輕松多少,相反,他更加忐忑不安。
尉遲瀟有些措手不及,李沁的反應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人家都坐到下面去了,你總不能再叫囂了。算了,先拜堂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從此死生契闊,生死相隨。
李沁聽著司儀的唱和,看著堂上的一對新人,眼睛便漸漸有些模糊。什么是幸福呢?這樣就算吧?幸福,離她好遠啊。
葉雪柳覺得兒子做得實在過分,就算再不喜歡云華郡主,總是皇命難違,還是要結成夫妻,過上一輩子。既然如此,何必讓對方如此難堪呢,要是見面就像仇人似的,日子還怎么過。
等到兒子和纖云拜完堂,大廳中的人都向兒子表示祝賀,纖云被侍女送回房中時,她趁這個機會悄悄拉過纖云,囑咐她向云華郡主敬茶。
纖云很懂事,親自沏了一杯茶,走到郡主面前行跪拜大禮。
李沁看著鳳冠霞帔的纖云,比起當日破衣爛衫的樣子更要美上幾分,而且因為嫁為人婦,神態間憑添一抹嬌羞,當真是惹人憐愛,看來尉遲瀟的眼光還真是不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人家就是名正言順的尉遲夫人,何必委委屈屈地做個側室呢。想到這,便想把手上戴的玉鐲送給她,多少代表一點歉意。
尉遲瀟雖然被一幫賓客圍著勸酒,可是眼睛卻一直盯著李沁。李沁不動聲色打量纖云的目光讓他心驚,誰也不能從她的目光中猜透她想干什么。她今晚的表現一直都很不尋常,不尋常得讓他覺得危險,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待看到李沁把右手伸進左手衣袖的時候,他差點叫出聲——天哪,她不會是要用她的活物暗器對付纖云吧?
他沒有叫出來,是因為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鬼女,看你往哪里逃!”隨著一聲怒喝,澹臺夢澤的身形從偏廳飛出,手中的寶劍猶如出水蛟龍,帶著尖利的呼嘯聲刺向李沁的面門。
他一直在監視著李沁,她的一舉一動更加重了他的懷疑。她深不可測的眼神、深藏不露的武功、不合常理的舉動,都說明她太有問題了。及至李沁將手伸進袖子,這與兇手施放蟲蠱的手法一樣。他不能再猶豫了,錯過這個機會,他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抓住兇手了,也就再也沒有機會成功了。
劍,像一道利閃破空而出。
李沁大吃一驚,想躲,卻已來不及。元氣大傷的身子,無法再做到快如閃電的反應。
接下來的事情,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包括自以為找到兇手的尉遲瀟和澹臺夢澤。
一向溫柔婉約的纖云突然一聲尖嘯,凌空而起,飛起一腳踢向澹臺夢澤握劍的手腕。
一直背對澹臺夢澤的她,誤以為自己才是被攻擊的目標。想不通自己高超的演技如何會被識穿,直到死,她也不知道,一切只是陰錯陽差。
真相,來得如此有戲劇性。
顧不上驚訝,澹臺夢澤在不動聲色間改變了攻擊對象。眨眼之間,數招已過。一個擒兇心切,如猛龍出海,劍鋒凌厲,招招奪命;一個氣急敗壞,似地府鬼魅,出招狠毒,詭異陰森。雙方都想置對方于死地,刀光劍影間翻飛著令人眼花繚亂的身影。
尉遲瀟已然明白自己犯了個天大的錯誤。他一直懷疑的李沁根本不是兇手,而他急于娶過門的嬌弱女子纖云才是修煉“鬼女陰經”的冷血殺手。
心中懊惱無比,手上卻無半分停滯。他挺身而出,與澹臺夢澤配合默契。一個全力糾纏住纖云,讓她分身乏術;一個保護著賓客,讓他們盡量遠離鬼女。可是場面實在太混亂了,人人為了活命已然慌不擇路,誰也不明白嬌滴滴的新娘子眨眼就變成了陰毒的鬼女。往日一個個道貌岸然的朝廷大員,如今全失了威風,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大廳里亂撞。
這正合了纖云的心意。
身份,究竟是何時被識穿的,她來不及多想,被兩大高手突然攻擊,她有瞬間慌亂。她要保命,就要不擇手段!她攻向離自己最近的人,她需要一個護身符。今晚到場的客人不是尉遲家的好友就是朝廷中有頭有臉的大人,命值錢得很,她清楚。抓住機會,閃電出手,她的目標,是在慌亂中靠近她的一位朝廷大員!
他已避無可避!
尉遲瀟心驚。
澹臺夢澤心驚。
但是誰也沒有辦法,太多人需要他們的護衛。
千鈞一發之際,一條軟鞭揮到,及時攔住了鬼女纖云探出的手——相助的竟然是云華郡主李沁!
一切只是電光火石之間,戰局已迅速扭轉。纖云再分身乏術,李沁的鞭子像蛇一樣靈巧、招式盡是神出鬼沒,迫得纖云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尉遲瀟趁這個機會保護眾人離開大廳;觑w魄散的一干人眾,終于逃得升天。膽子小的,騎馬坐轎逃回府去;膽子稍大的,遠遠地躲起來,等著看一場驚天動的熱鬧,這真刀真槍的,可比戲臺上熱鬧多了。
不管怎么樣,場面控制住了,尉遲瀟長出一口氣。下一步,他要甕中捉鱉。這個可惡的鬼女,居然把他都騙過了。明天,他娶了連環兇案的兇手為妻的消息一定會傳遍大街小巷,他又要變成全京城人的笑柄了,可惡!
怒不可遏地再次闖進大廳,澹臺夢澤還在和纖云生死對決,纖云的武功陰毒無比,澹臺夢澤對付她頗為吃力。李沁捂著胸口靠在桌邊,好像受傷了?赡軉?剛剛她可是占盡上風啊。算了,別管這些了,趕快加入戰斗吧,師兄弟聯手、強勢搭檔,不信你這個妖女不束手就擒。
排山倒海的壓力再次襲來,逼得纖云步步后退。她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根本打不過兩人,不過她還有殺手锏,想抓她赤煉仙子還沒這么容易。她凌空一躍,同時將右手伸進左手的衣袖——
“小心,她要放蠱!”澹臺夢澤提醒尉遲瀟。
他的話音未落,纖云的袖口里沖出一團黑霧樣的東西,以極快的速度彌漫,迅速包圍住尉遲瀟和澹臺夢澤。
“天哪,這是什么東西……你給我這破艾草根本不管事!”尉遲瀟驚叫起來,他已經看出來了,那團黑霧由極小的蟲子組成,向兩人撲過來,對澹臺夢澤給他防身用的據說裝了艾草的荷包毫不懼怕。
澹臺夢澤也大吃一驚,自從上次被這種蟲攻擊之后,他查閱了六扇門里所有關于古怪暗器的記載,才知道這是產于苗疆的一種蠱蟲,克星就是艾草,因此他專門請人縫制了艾草荷包,誰知毫無作用。
“哈哈哈——”纖云的笑聲高昂尖銳,“這些寶貝可是我精心訓練的,你們以為隨便找幾片艾草就能保命了嗎?”突然又語氣一轉,陰森恐怖,“尉遲瀟,澹臺夢澤,你們竟然敢設計害我,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她的嘴里發出一種刺耳的口哨聲,攻向兩人的蟲子更瘋狂了。
李沁艱難地呼吸著。原本有傷在身,不該運功,強行聚集真氣的后果是傷了自己的五臟六腑。剛剛出手,初時凌厲,幾招一過,內力頓減,險些傷在纖云手下。明知道應該盡快離開療傷,偏偏放心不下,看到尉遲瀟再次陷入困境,她又一次強行出手相助。
“冥靈,上!”隨著李沁的一聲嬌喝,綠色的小蛇從李沁的袖口飛出,像一道箭射向恐怖的蟲霧。奇跡發生了,剛剛還威力無窮的蠱蟲紛紛落在地上,冥靈所到之處,地上一片蟲尸。
纖云臉色大變,轉身想穿窗逃走。剛剛解除威脅的兩個人氣都喘不勻,根本無力追趕,尉遲瀟急得大喊:“李沁,攔住她!”
李沁勉強提起一口真氣,揮出軟鞭,阻住纖云的身形。也就是這個瞬間,尉遲瀟和澹臺夢澤一前一后飛撲過來,攻向纖云。李沁踉踉蹌蹌地退后,再也無力壓制不斷上翻的血氣,甜腥的味道從嘴里噴出。
沒有蠱蟲護身的纖云很快敗下陣來,被兩人制服。溫婉嬌柔的女子早就化身成厲鬼,怒視兩人的眼神狠毒無比。
尉遲瀟和澹臺夢澤同時擦了擦汗,又相視一眼,眼中俱是慶幸,兩個自作聰明的傻瓜居然認錯兇手,還好歪打正著。
“尉遲瀟,我赤煉仙子還當你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沒想到也是詭計多端的陰險小人,可恨我竟然還被你的表演蒙蔽,居然為你的溫柔動心!”
尉遲瀟冷笑道:“動心?動情心還是動殺心?你假裝賣身葬父騙取我的同情,還不是想把我作為你練功的目標?上阍趺床辉鐒邮帜?當初我對你可真是沒防備啊,現在想想,是不是很后悔?”
“是,我是后悔!”纖云厲聲喝道,眼神里都是瘋狂,“我后悔我竟然不忍心下手!你對我虛情假意,我這個傻瓜竟然會相信。天下男人,本沒有一個好東西!”
“你自己難道是個好東西?殺人無數,壞事做絕,哪有臉指責別人?”
纖云喊道:“他們都該死!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一肚子男盜女娼。要不是美色當前就想趁人之危,又如何會丟了性命?”
澹臺夢澤凜然道:“好一個歹毒的妖女,枉殺人命,還諸多借口。如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既被擒,王法面前,自有公斷!”
纖云仰天狂笑,“王法?什么是王法?你這個利欲熏心的小人也配和我講王法?你這么窮追不舍地想抓到我,還不是想拿我邀功,借機當上六扇門的大頭領!
“住口!”澹臺夢澤厲聲喝道,“我身為六扇門鐵面神捕,一向秉公執法,懲惡揚善,豈容你出言誣蔑?”
“污蔑?別以為你裝上一副正義面孔,就能掩蓋你那點花花腸子!
澹臺夢澤惱羞成怒,出掌拍向纖云的天池穴,想置她于死地。
尉遲瀟攔住他,“夢澤,她死罪難逃,可你也不能濫動私刑,還是帶回六扇門去秉公處理吧!
澹臺夢澤臉色陰沉地收回手,“這次多虧你出手相助,我要將兇手帶回去審訊,告辭!”說完,押著纖云走出門。
躲在外面等著看戲的人看到沒危險了,紛紛走出來,圍著澹臺夢澤和尉遲瀟贊不絕口。這個說“英勇無比”,那個說“少年英雄”,奉承的詞藻一個比一個能說。
尉遲瀟不勝其煩,好不容易找個借口擠出人群,回頭看時,澹臺夢澤被眾人圍著,一臉的意氣風發?赡苁窃鹤永锏墓獠粔蛎髁,尉遲瀟看他的臉有些模糊,朦朧之間,竟生出幾分陌生之感。
尉遲瀟走回喜堂,看到大紅的喜字掛在墻上搖搖欲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布置已經因為一番打斗變得破爛不堪,樣子有幾分滑稽,好像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子被弄花了臉。他早就預感到婚禮上將會發生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沒想到是這樣的情節。他的手無意間摸到椅背,感到粘粘濕濕的,移到燭光下一看,竟是滿手的鮮血。尉遲瀟心里一驚,他想起打斗時他讓李沁攔住纖云,等他和澹臺夢澤沖上去的時候,李沁就退到了這個位置,F在想起來,當時她的出手毫無氣勢,好像是勉強為之,莫非她受了傷?難道這是她的血?
尉遲瀟四處尋找李沁,她已蹤跡全無。院子里,纖云被侍衛看押著,澹臺夢澤正在講述他和尉遲瀟如何鎖定嫌疑目標,如何設計假婚禮,如何成功擒兇,環環相扣,驚險刺激,聽得人時不時發出驚嘆聲。尉遲瀟搖頭苦笑,如果澹臺夢澤能夠把故事中的纖云換成李沁,那才是事實。
葉雪柳正喜氣洋洋地吩咐下人打掃戰場,重整喜堂。雖然婚沒結成,但是兒子大出風頭,讓她這個娘親倍添光彩,她要把婚宴變成慶功宴。
“娘,有沒有看見云華郡主?”
“我剛才看見她騎著馬自己走了。走了好,省得一家人提心吊膽!
尉遲瀟轉身就走。
“兒子,你干嗎去,還不趕快去招呼客人?”
“我去找她!蔽具t瀟頭也不回地去馬廄牽馬。
“她?她是誰呀?兒子,兒子——”葉雪柳叫也叫不住,急得直跺腳。
尉遲瀟雖不喜歡李沁,但卻不是冷血之人,既知她受了傷,就不能不聞不問。他騎著馬沿路尋找,料想李沁有傷在身,肯定走不太遠。果然拐過府邸后,在一條巷子里發現李沁。
她倒在地上,看樣子昏了過去,馬圍著她打轉。
尉遲瀟大吃一驚,下了馬想看看她的傷勢。他還沒碰到李沁,就從李沁的袖子里鉆出一條蛇,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不時地吐著信子。蛇有手指粗細,通體墨綠發黑,在頭的位置有鮮紅似血的花紋。尉遲瀟對這條蛇已經不陌生了,它攻擊過他一次,救過他一次。他好像聽李沁叫它冥靈。
尉遲瀟做出非常有誠意的樣子,“冥靈?你叫冥靈是嗎?當然你不叫冥靈也沒關系。我知道你跟她關系很好,所以你不能阻止我救她。你看她的樣子,就快死了,你肯定也不希望她死對不對?”尉遲瀟覺得自己像個瘋子,居然和一條蛇講事實擺道理。
可是冥靈的反應更讓他覺得瘋狂,它居然沖他點了三下頭,然后縮回到李沁袖子里。
尉遲瀟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這條蛇太有靈性了吧。
他扶起李沁。光線很暗,他看不清她的臉色,只覺得她的呼吸很微弱。
“郡主,你醒醒!彼闹钋叩哪槪膊恢齻谀,不過他想習武之人補充一點真氣總是對傷有好處。于是他用一只手握住李沁的手,使掌心相對,渡真氣給她。
李沁本來就是因為消耗真元過度,尉遲瀟的做法正好對癥下藥。不一會,她的氣息強多了,意識也有所恢復,只是未能完全清醒。
尉遲瀟感覺她的身子動了一下,趕緊叫她:“云華郡主,你醒醒,你傷在哪兒了?”
“沒事,我沒事!崩钋咧皇潜灸艿貙ν饨绱碳ぷ龀龇磻,意識依然模糊。
“我送你回去吧,讓大夫看看比較放心。”尉遲瀟想送她回王府。
“不回去,我不回去。”不清醒的人力氣卻很大,她開始掙扎。
“回王府,你的家,你不回那兒回哪?”
“不回去,不回去,我不要回去!崩钋咂疵鼟暝,極力扭動著身體。
“好好好,不回去,不回去!蔽具t瀟沒想到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也這么難對付。
“那去我家吧,反正離得近!
“不去,我哪也不去!睗撘庾R中,哪里都是危險的,一張一張似模似樣的人皮背后,是你永遠也看不清的險惡用心。
“你總不能在這兒待一晚吧,不行,就先去我家,然后我給你找大夫。”尉遲瀟不想和意識不清的人廢話,準備抱她上馬。
可是李沁拼命掙扎,又哭又鬧,甚至還拳打腳踢,有傷在身的人,力氣卻大得驚人。
尉遲瀟決定放棄,他極力按住她身體的樣子好像欲行不軌的歹徒。他把李沁放在地上,自己在一邊喘氣。要說也奇怪,他不說送李沁回家的話,她就安靜下來,像個正常的昏迷不醒的人。
“真服了你了。”尉遲瀟把外衫脫下來鋪在地上,抱李沁躺上去,總不能看她昏迷不醒地在冰涼的地上躺一晚,自己則在她身邊靠墻坐下。
一墻之隔處有歡歌笑語聲傳來,那是正大擺慶功宴的尉遲府。尉遲瀟覺得自己簡直在自虐,他只要拐過這條巷子,再走上一段距離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跨進家門,享受美酒佳肴以及眾人的稱贊,可是他偏偏選擇坐在這個又陰冷又黑暗的小巷子里,陪一個自己平日避之唯恐不及的郡主。
她明明是劣跡斑斑、不可一世,自己也親眼看過她驕橫跋扈的樣子,可怎么就是不忍心棄她于不顧呢?“就當是報答今晚你對我的幫助吧。”尉遲瀟在睡意襲來的時候,給自己的不忍心下這樣的結論。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
夜深,睡意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