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倆都吃了一驚,忙望去。這次我是真的驚叫了出來。是那個奇怪的男子!他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窗臺上,正陰鷙地盯著我倆。他、他是怎么上來的?!
我一瞄那張貓臉,心中大呼不妙,忙把他擋到身后。慘!他這張臉怎么見人!可來不及了,那個男人從窗外踏進來,向我揚唇冷笑。他……看到了……?
“說謊可是不好的習慣喔,你明明就和這只貓住在一起嘛……”
“我……”我慌亂地在大腦中搜尋一切盡可能的借口,“哪、哪有貓?他是人啦,那個……是面具!我們在玩萬圣節(jié)游戲!仲德,你說對不對?!”
擠出笑臉,我使著眼色向后看去,想叫那小子配合一點,卻見他也毫無懼色地直視著那名奇怪的風衣男子,臉上是少見的沉著與冷靜。
男子陰笑道:“想不到你過得還蠻安逸嘛,連人類都為你打掩護,如果不是我聞到他身上有股你的妖氣,恐怕還得找上一陣子呢!
“彼此彼此,你的鼻子還是一樣靈得叫人討厭!”仲德嗤笑道:“勞駕你屈尊絳貴地從大老遠來找我,不曉得人間的生活是否還適合你?一級處分份子!”
“你……!”男子面色一寒,笑容頓時斂去,換上陰沉的怒色,“盡管嘴硬好了,像你這種低等貓妖,若不是我一時疏忽,絕對不會失手!”
“應(yīng)該說是愚笨吧?”仲德不客氣地道。
他們自顧自地你嘲我諷,聽得我一頭霧水。什么人界?妖氣?貓妖?這種語氣……莫非這男人也不是人類?
經(jīng)那只貓嘲諷,男子大怒:“閉嘴!今天我就徹底地封了你!”他從風衣里不知掏出什么東西向這邊撲來。
“拉祺!走開!”
沒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那只貓一把推開,只見他也揮著爪子迎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強光忽然從仲德身上射出,我被刺得睜不開眼,隨即聽到那名男子一聲慘叫。
待強光撤去,我睜開眼看到男子已被彈到一邊,狀似痛楚地抱著頭,那只貓則是一副不解的神情。
“你……怎么可能……?”男子不信地瞪著他,面部抽搐著。
仲德看看自己身上,一臉茫然。
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忙問:“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沒做,這個東西突然發(fā)光……”他從領(lǐng)口里拉出一個小玩意,正是我給他的那個護符。
男子見了護符大驚:“你怎么會有那種東西?!”
“關(guān)你什么事?”仲德睨他。
“那個明明是鎮(zhèn)妖的護符,怎么……怎么可能會反過來保護你?”男子越來越痛苦,連說話都不斷地喘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泌出。
“鎮(zhèn)妖?難怪我第一次碰到它時會那么痛……”那只貓好奇地拿起護符東看看西看看。
我在一旁松了口氣,想不到這陰錯陽差給他戴上去的東西這會兒反倒保護了他。
“不……不可能!唔!”男子痛苦難擋,一下跪倒在地。
我不經(jīng)意地一掃眼,頓嚇了一跳,那男子頭上竟長出了兩只毛茸茸的耳朵!他也會變身?
目瞪口呆地看著男子的頭部慢慢長出絨毛,抱住頭的手露出爪子,等他的臉變得差不多時,我脫口而出:“狗妖!”
他聽了立刻跳了起來:“什么狗妖!你才是人妖!”
“可、可是你的臉……”如果我沒有眼花,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眼前的,確實就是一張狗的臉沒錯,長長的毛發(fā),尖尖的耳朵,銳利的牙齒……儼然一頭英俊的狼犬!如果不是他面目猙獰的話。
一變好臉,他又精神抖擻,沖我露出可怖的尖牙。
“不要把我和那種低等妖怪相提并論!我和他可完全不一樣!”他暴跳如雷地吼。
對于他的詆毀,仲德不屑地道:“你以為你有多高貴?大笨狗!”
“你……”
“不承認呀?不曉得是誰蠢到被貶下界……”
“你給我住嘴!”
眼見他們又要開打,我及時地插進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或者該問,是什么狗?能夠變臉變身使法術(shù),非妖既怪。
聽到我這么問他,男子(或稱為男狗)冷哼一聲,頓時十分傲慢起來。
“想知道我是誰?像你這種人間小老百姓聽了一定會嚇死!我和你旁邊那劣等貓妖是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的……”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串,好容易才進入主題,“我乃來自天界的神犬帝天犬!”他得意洋洋地說完,等著我大吃一驚。
“帝天犬?什么東西?”我問旁邊的仲德。
“就是烏鴉,他其實是一只渾身烏漆抹黑的烏鴉!”那只貓老道地給我解釋。
“才不是!”那條狗跳腳大怒,“你有沒有常識!那是鴉天狗!不是烏鴉!”
“喔……”那只貓了解地又做出另一番詮釋,“那就是那種成天沒事餓得慌跑去吞月亮的餓死鬼投胎的狗!”
“胡說八道!”
帝天犬的吼聲響徹整個房屋,對于仲德惡意歪曲他的身份,他惱火得頭頂上硝煙滾滾。
我忽然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有些好笑,原本的驚懼也減少了不少。初見這條狗,覺得他怪陰森恐怖的,想不到也這么容易失控。
那條狗火冒三丈地大吼:“我是帝天犬!是直接授命于天帝的神犬,不要把我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妖怪天狗混為一談!”
“咦?天帝?難道真的有天界嗎?”我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
以前聽爺爺說故事經(jīng)常聽到,卻沒想到會有一天遇上所謂天界的家伙。
那只貓插嘴道:“那里的人和狗都很爛,只有廚房還不錯!
帝天犬給了他一個兇狠的瞪眼,又趾高氣昂地對我道:“廢話!以你們?nèi)祟惸欠N肉眼凡胎的俗物想要看到可沒那么容易!”
我并沒在意他的刻意貶低,徑自感興趣問道:“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下凡巡視嗎?”
漫畫里不是經(jīng)常有什么天界的家伙下凡混混什么的嗎?這一問把他給堵住了,瞪著眼半天擠不出一句話來。
仲德趁機恥笑道:“這個家伙是受到天界的一級處分,被貶下來的啦!”
“你給我住口!”如踩到地雷般,帝天犬吼聲震天,他惱羞成怒地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又怎么可能受到處分?!可惡的下等貓妖!今天我非封了你不可!”
“有本事就試試看!”仲德不甘示弱地反擊。
貓狗大戰(zhàn)再度爆發(fā),顯然那條狗不知道什么叫吃一塹長一智,又朝那只貓飛撲過去。這回我事先做好準備捂住眼睛,等強光一閃,果然又聽到他被重重彈開的慘叫。
“這不可能!”連續(xù)兩次進攻失敗,帝天犬怒毛沖冠,“鎮(zhèn)妖的護符怎么會保護一個妖怪?!我不相信!”
“管你相不相信!嘗到厲害了吧?”有護符在身,那只貓有恃無恐。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帝天犬不甘心地搖首,目光忽然狠厲地掃向我。
原本在看戲的我莫名其妙被鎖為目標,呆了呆,正要開口,就聽到一陣烈火般的咆哮!笆悄憬o他的護符對不對?!愚蠢的人類!那種東西是專門用以人類護身的,你居然把它戴在妖怪身上!”
“我不知道……那東西自從戴到他身上后就解不下來了!蔽以G訥地道。誰想到會有這種怪事?
帝天犬咬牙怒視著我們。
“你們都是一丘之貉!今天姑且放過你們,我一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他一揮風衣,將頭罩住,向窗外躍去,一陣陰風掃過,便不見蹤影了。
“沒種!居然逃了!”仲德啐了一聲。
從頭到尾,我像看了一場妖怪電影,如果不是還有那只貓活生生站在面前,一定以為是在做夢。這到底是什么樣的古怪狀況?來自天界的神犬……
“仲德,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截了當?shù)貑枴?br />
那只貓聳聳肩,“誰曉得?那只笨狗一直想把我封印!
“他是專門除妖的?你不害怕嗎?”我皺眉道。
“開玩笑!誰怕他!就憑他那點破爛功夫,想封住我,門都沒有!”
我還想問點什么,就見他不耐煩地伸了個懶腰,搔搔耳朵,圓圓的眼睛瞅向我。
“我肚餓!”
言下之意就是做夜宵。這臭小子,還真有夠言簡意賅!悻悻地給了他一眼,我轉(zhuǎn)身走進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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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一大早輪到我值日。就在我打掃社辦的時候,聽到身后有人問道:“只有你一個?”
扭頭一看,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附近的帝天犬此刻人模人樣,帥得歪七扭八的,只不過仍穿著那身古怪得可以的黑風衣——他不熱嗎?
“有事?”看到他,我稍微愣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問道。好歹人家也是天界的神犬。他似乎沒把我放在眼里,依然是一副傲慢的態(tài)度,眼中盡是不屑。我補上一句:“如果要找那只貓,他可沒那么快來學校!睉卸璩尚缘募一,難以想象西洋劍社居然也允許他晨練缺席。
“我找的是你!”那條狗翻了個大白眼,遂問道:“你是他的情人?”我一驚差點把裝好的垃圾打翻。
“你胡說什么?誰跟他是情人?不要亂點鴛鴦好不好?”我瞪他,懷疑他們非人類的生物是不是腦子都有點不正常。別說都是男性,人和貓可能成一對嗎?
“可我那天明明看到你們在接吻!”他言之鑿鑿。
我又差一點被口水給嗆著!鞍萃校∧恰遣挪皇墙游悄!是那只貓的惡作!”
別老提醒我那檔事可不可以?一生的恥辱啊……
他懷疑地睨著我,一點相信的成分也沒有,而我的臉也沒來由地發(fā)著燒。
急于轉(zhuǎn)移話題,我胡亂問道:“那你呢?和那家伙又是什么關(guān)系?干嘛見面就喊打喊殺的?他雖然是妖怪,但也沒干什么壞事吧?為什么非要把他封印不可?”
我聽爺爺說過,被封印的妖怪不但沒有轉(zhuǎn)生的機會,且終生都得忍受痛苦,想來還是蠻可憐的。
一提起這事,帝天犬的臉色馬上變了!笆裁唇袥]做壞事?他干的壞事可多了!如果不是他陷害,我也不會被逐出天界!”
這么嚴重?我不禁訝異。能讓天界的神犬受到如此嚴重的懲罰,那只貓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怎么了嗎?”
帝天犬氣憤難消地述說起來:“那只該死的貓妖仗著貓族可自由進入天界的特權(quán),擅自潛入御膳房偷吃了天帝預(yù)備用來設(shè)宴的東西不算,還踢翻了供神的酒壇,被我發(fā)現(xiàn)后逃到藥草園踩壞了不少名貴的花苗,還爬上千年桃樹用尚未成熟的桃子砸我,用松子丟我,用蒼耳扎我,還引來一群黃蜂蜇我……”
他數(shù)落出一連串的罪狀,斗志昂揚,慷慨陳辭,越說越深惡痛絕,義憤填膺。
……這不是小孩子打架嗎?這是我聽完后的第一個結(jié)論。“就這些?”待他總算停下來歇口氣時,我問道。這也構(gòu)得上深仇大恨,夸張了吧?
“什么叫就這些?!他栽帳嫁禍,害我被貶下人界!這簡直是對我的一大羞辱!”他為我的問話而暴跳。
“就這么點小事也被貶下界?你難道不會解釋嗎?”我有些好笑道。
“誰說我沒有解釋?!”他幾近暴走,“那死王八蛋說什么我定性不足,私下斗毆……”
“死王八蛋?”我疑惑地插嘴問道。
他一下剎住話,捂住嘴巴,慌慌張張地四處觀望。
“不……是天帝陛下……”
“哦~~~大不敬喔!蔽颐靼走^來,訕笑道。嘖,我大概可以理解為什么這只冒冒失失的狗會被貶下界了。可以想象他當時被那只狡猾的貓整得有多么之慘……
“閉嘴!”他惱紅了臉,“總之千錯萬錯都是那只貓的錯!我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不把他封印我誓不為人!”
你不是狗嗎?我吞下差點就脫口而出的話。以昨天的情形看來,這只狗除了氣勢上可怕一點,道行也不怎么樣,難怪仲德不把他放在眼里。不過,就只為了那可笑至極的雞毛蒜皮點的小事斗得個你死我活,又未免太小題大做了。當然,這些話只能藏在心里,若說出來,以帝天犬的脾性,難保不會以為我在奚落他。
正在專心詛咒那只貓的帝天犬忽然直直望向我。
“對了,你不是人類嗎?為什么要和那只妖怪住在一起?還把護身符給他,如果他以此作惡,你難道不怕有危險嗎?”
一番話說得我啞口無言。確實,如果那只貓存心害我的話,或像昨天那樣發(fā)狂撲向我,我?guī)缀鯚o還手之地?墒恰
“那只是個意外,我也沒有想到護符戴到他身上會解不下來。”我無奈地再次解釋。
帝天犬眼底閃過一縷精光。
“不如,我們聯(lián)手。”
“聯(lián)手?”
我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對!像他那種心術(shù)不正的妖怪留在世間只會有害無益,還是盡早除掉為妙!所以,我要求你同我合作!”他直接挑明,并沒有帶有任何商量的成分。
“合作?”
他的話開始讓我感到有那么一點點的不舒服。
“你和他同居也有一段時間了吧,想必他對你不會存有太大的戒心,而你也不用害怕受到那個護符的影響,只要你和我配合,要封住他輕而易舉!”帝天犬自信滿滿地說,沒有注意到我的神色已黯淡下來。
“你是要我同你一起去加害他?”我盯著他道。
他眉頭一斂。
“什么加害?是除妖!殺妖除怪,天經(jīng)地義!否則受害的只會是你們?nèi)祟!?br />
他堂而皇之地對我曉以大義。
沉默了幾秒鐘,我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掃我的地。
“我拒絕。”
沒料到我會冷淡地回絕,帝天犬愣了一刻,攔住我。
“為什么?你難道要繼續(xù)和妖怪同住在一個屋檐下?”他氣勢洶洶地質(zhì)問。
被他這么擋著,我也沒法好好掃地,只得停下來。
“我和他無怨無仇,為什么要幫你去害他?”
雖然那只貓經(jīng)常把我氣到冒火,但并不至于罪無可赦。
“他是妖怪!你以為他現(xiàn)在不害你,以后就不會去害別人了嗎?妖怪就是妖怪,絕對不可以對他們心存僥幸!”帝天犬氣咻咻地大加批判。
“你們?nèi)祟惥褪墙?jīng)常善惡不分,才會使那些家伙有機可趁!以為做了好事到頭來受害的還不是你們自己?!對付妖怪不該有的同情就不要有!”
我耐心地聽完他的訓話后道:“所謂的除妖,難道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嗎?妖之所以為妖,是因為他們出身確實不如你們仙人那么高貴,倘若他們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共存又未嘗不可。如果連這一點都不能容忍,我只能說,你公私不分,或者,心胸太狹隘了!
帝天犬驚愕的樣子像是聽到了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半晌沒有答話。我等了一陣子,不見他說話,便徑自越過他去取垃圾桶,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沒事請便,我要掃地,別杵在這里!
小孩子之間的報復(fù)游戲我可沒那閑工夫參加!
以為他會乖乖走人,卻聽到一句低語,“你真的不愿與我合作?”
這條狗怎么這么纏人呢?我不耐地直起腰轉(zhuǎn)過身!拔艺f過……!”才一回頭,就見一個黑影迎面襲來,往我額頭中央一擊,腦袋嗡地一聲,頓時一陣頭暈?zāi)垦,腳下一個趔趄,跟著倒了下來。在被黑暗吞沒所有意識之前,我隱約聽到帝天犬在我耳邊的冷笑。
“既然如此,就只好委屈你了……”
什么?沒有掙扎反抗的機會,我便一頭栽進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
等我清醒過來,赫然發(fā)現(xiàn)被關(guān)在一間昏暗的小屋子里,手腳皆被反綁,掙扎了幾下,掙不開,想張口喊,卻又發(fā)現(xiàn)連嘴巴也被膠布封住了;艁y地四處打量,只見這間屋子里堆滿了各種各樣廢舊的體育器材,上邊布滿厚厚的灰塵。
“你醒了?”
角落的門“吱”地—聲被推開了,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幾絲光線也趁機漏了進來。帝天犬!一看到他,我的火氣就飆了上來。他該死的到底想干什么?!
“你睡了好久,都已經(jīng)中午了!
不知是故意不理會還是沒注意到我散發(fā)出來的怒氣,他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
中午?我腦中閃幾段空白,登時怒不可遏。他還敢說!竟然害我曠掉了整整一上午的課!我的操行分、出勤率、全勤獎啊……從現(xiàn)在開始,我決定與這這條卑賤的劣狗勢不兩立!
總算察覺到了我的敵意,他聳聳肩:“沒辦法,誰叫你不愿與我合作,只好暫時委屈你當餌了。你那么維護那只貓妖,想來你們之間定不簡單!不如咱們來打個賭怎么樣?”
你想干什么?我用眼神問他。
帝天犬露出詭異的—笑,站到我的正前方,“給你看樣好東西吧!
他彈了彈指頭,嘴里念念有辭,仿佛什么東西滑過,原本空無一物的空氣之中突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根閃光的細線,縱橫交錯,猶如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于小屋間若隱若現(xiàn),撲朔迷離。只是,多了一股濃重的殺氣。
這是……見我驚呆的樣子,他得意地道:“很漂亮的陷阱對不對?算便宜那小子了。陷入這里,他縱使有護符在身也沒有用,只要踏進這個房間,他就相當于甕中之鱉!”
愣了半晌,我激動地掙扎起來。太卑鄙了!用這種手段!不理會我的抗議,他又彈了個響指,細線剎那間隱去。在走出房間前,他丟下一句話:“妖怪和人是不一樣的,你就不要再頑固不化了!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憂心沖沖,一邊努力祈禱那只貓千萬不要找到這里,一邊大罵那只狗卑鄙無恥,一邊又希望其他的人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把我救出去。
才祈禱到一半,門碰地被撞開了,我一驚,抬頭望去,卻見那只貓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眼中盛滿了焦急與憂慮。
“拉棋!”他的眼睛在看到我后掠過一絲欣喜,三步兩步就要跑過來。
我急得連連搖頭,聲音憋在膠布里發(fā)不出來。
“唔……唔!”
快退回去!不要過來!
他誤會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是在害怕。
“我馬上幫你解開繩子。”
他剛踏上帝大犬方才所站的位置,便遽然一震,仿佛被什么刺中似的,整個身子都戰(zhàn)栗起來,臉上血色盡失。
仲德!我在心中大呼。
“這……是什么……?”
在他周圍的空氣中,逐漸浮現(xiàn)出一條條閃閃發(fā)亮的細線,在光線晦暗的小屋中,絕美而又森寒,看似脆弱精致,實則處處暗藏殺機!
隨著細線陸續(xù)增多,整間屋子如星光密布,仲德的身體也慢慢呈現(xiàn)妖化,看得出他是用了所有力氣來支撐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是捕殺你的工具!”帝天犬冷冷的笑著出現(xiàn)在門口。門不知何時又給關(guān)上了。悄無聲息。
仲德猛一回頭。
“是你……!”
“想不到你也有失策的一天吧?”帝天犬滿意地看著他痛苦的表情!昂,以為只有你會耍小把戲嗎?這些咒符的力量不知比你身上的護符要大多少倍,不管你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如果你肯乖乖地讓我封印,或許我還可以考慮讓你減輕一點痛苦!
“是你抓走拉祺的?!”
盡管仲德的怒吼仍魄力十足,我還是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子明顯地晃了一下,似就要摔倒在地,握緊的拳頭也在不住顫抖。
“若非如此,你怎么會上鉤呢?與其關(guān)心別人,不如擔心自己吧。”
帝天犬從懷中取出一面奇怪的小鏡子,欲對上他。
“來,乖乖受封吧!”
話音方落,他就被一個壘球砸了個正著。
“你做夢!”
仲德咬牙道,他的頭上已長出了兩只貓耳朵,剛剛砸出壘球的手也扭動著,尖尖的爪子就快突破出來。盡管疼痛不堪,他還是不改囂張氣焰,看得我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要呀!我只能把哀求的目光投向面色死黑的帝天犬,可惜遲了一步,被壘球迎面一擊,任誰都不會高興到哪里去。被壘球砸了一鼻子灰的帝天犬青筋凸暴,俊臉緊繃。
“你簡直是死性不改!不給你嘗點厲害,你就不知幾斤幾兩!”他舉高鏡子,念叨了幾句,一縷強光從鏡心射出,正中目標。
“喵!”仲德大叫一聲,慘烈無比。如果說剛才還是緩慢的溫開水變化,現(xiàn)在則如同煮沸的水淋在身上般,他再也站立不住地當場倒地打起滾來,原先還能勉強維持的俊美面孔陡然扭曲成變形的貓臉,看得人心驚肉跳。
“嘗到苦頭了嗎?”帝天犬恨意未消地道。
“說!你若是不為你的無禮道歉,就別想我會停下來!”
“喵喵喵喵喵喵~~~~!”一連串凄厲的叫喊從貓嘴中發(fā)出,絕對不是乞求,十有八九在罵混蛋去死之類的。
“還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帝天犬冷哼一聲,舉高鏡子。
“干脆就在這里直接了結(jié)了你,省得你日后興風作浪!”
“喵喵喵喵喵喵——”沒有哪一次他的叫喊會這般凄慘,半人半貓的身子在屋中亂翻亂滾,看得我也跟著劇痛起來。
住手!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翻過來滾過去,盡管著急,盡管不忍,卻也束手無策。忽然一個想法在心底亮起——
“唔!唔!”我使勁地悶叫著。快到這邊來!那種東西對人類沒有任何傷害,說不定我可以替他擋開。
“喵……”聽到我發(fā)出的聲音,仲德抬起頭,貓臉疼痛得連胡須都在不停地抖動?吹轿矣脛艗暝咱勚鴵渖蟻。
帝天犬一愣,冷嘲熱諷道:“你干什么?想拖他下水還是想救他?少白費工夫了,這玩意只針對你這種妖怪,不管躲到哪里都沒用!”
仲德沒管他,鋒利的爪子一揮,捆住我的繩索全斷開了。我手忙腳亂地掙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繩子,撕下憋了我許久的膠布,一把抱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仲德!”
“咪嗚……”他顫巍巍地抱住我,神智已經(jīng)開始模糊了,眼神也漸漸渙散開來。
“仲德!你沒事吧?振作點!”顧不上他的爪子是否抓疼了我的肩膀,我忙搖著他喊。
“果然是情深意重!”帝天犬又在那頭怪笑道。
“還說什么你們之間沒有關(guān)系,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別犯糊涂了,他是所有妖怪中最難纏的貓妖,若不除去,遲早會危害人間!”
他還想再說下去,卻一下停住了,原因是我惡狠狠地瞪住了他。
“你住口!”我頭一次感到這樣的憤怒。
“你沒有資格在那里打著保護人界的旗子呼來喝去!就算他是個妖怪,也勝過你一百倍!枉費你還身為天界神犬,想不到也會使用這么卑劣的手段!簡直與小人無異!”
“你說什么?”帝天犬的眼中掀起滔天巨浪。
“收回去!”我抱住已經(jīng)渾身癱軟的仲德,怒目喝向他!拔颐钅懔⒖贪逊ㄐg(shù)收回去!”
“你……”
帝天犬大吃一驚,后退了一步。
“你憑什么……”
“收、回、去!”
我不知道現(xiàn)在的我是一副什么樣的表情,只感到一股火焰在胸中沸騰,瞪著那只如芒刺在背的狗一字一字地道。
不知是否被我強硬的語氣鎮(zhèn)住,帝天犬怔在那兒。
這個時候,外邊忽然傳來了幾個學生的聲音。
“就是這間屋子!
“不會吧?學校怎么還有這種雜物房?多少年沒開了?”
“足以見得衛(wèi)生工作不到家,下星期有上級要來檢查,這間房子也得整理整理!把門打開!”
有人來了?!
我與帝天犬同時閃現(xiàn)一個慌亂的眼色,門口傳來鑰匙插梢的聲音。
帝天犬眼底快速掠過幾道算計的光芒,收起鏡子,古怪地看向我。
“既然有人來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如果你能保證他不被發(fā)現(xiàn)的話!”
他兀自躍至高空,踢開半掩的天窗跳了出去。
響聲使得外邊的人起了疑心。
“有聲音?不會是有人在里面吧?”
“怎么可能?門鎖明明是好的,別嚇人……”
“快點打開!”
沒料到會接到這樣的爛攤子,我看看呈現(xiàn)半昏迷狀態(tài)的仲德。那張不屬于人類的臉,毛茸茸的耳朵,小鋼絲般的胡須,還有尖尖的爪子……糟了!那條狗真是太狡猾了!他根本是存心讓仲德曝光!
聽著鑰匙的轉(zhuǎn)動聲,我急得團團轉(zhuǎn)。怎么辦?如果這樣被發(fā)現(xiàn)了,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在那些人進門的前一秒鐘,我恰恰將他拖到壘高的靠墊后邊,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就漏了馬腳。
“咦?沒人嘛,剛才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啦,這地方怎么會有人?”
“可是……”
“天啊,這間屋子真是有夠臟的!那些東西早就該丟了!”
進來的學生議論紛紛,四處走動。我抱住仲德躲在角落里,盡量往里頭縮了縮,冷汗涔涔地祈求這群人趕快走開。如果是檢查的話,看都看過了就應(yīng)該出去了吧?
“會長,這種地方怎么清理?”
“從明天起,輪流派人過來打掃,該丟的丟,該留的留!”
一群人唏噓起來。
那位會長卻一點也不含糊。
“干脆現(xiàn)在就來打掃好了!
“不會吧?”
隨著其他人的哀叫,我也在心里大叫起來。
不要這么盡職!改天再打掃也不遲吧?拜托!尊敬的會長大人!
“喵……”
很要命地,正危險的這檔兒,那只貓迷糊地冒出了一絲呻吟,嚇得我趕緊捂住。
不想死就不要發(fā)出聲音!
“嗯?哪來的貓叫?”
被聽到了?我急忙一縮頭,不自覺地把那只貓抱得更緊了。
“貓叫?有嗎?”
“我剛剛聽到的!”
一陣穩(wěn)健的腳步聲逐漸向這邊靠近,我的心整個兒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渾身寒毛頓豎,不斷在心中大喊著: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事實證明,祈禱一點用處沒有,腳步終于站定,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我的上方。完了!絕望地叫著,我閉上眼,等待那只貓的異樣被發(fā)現(xiàn)后的混亂。一秒鐘過去了,兩秒鐘過去了,三秒鐘過去了……沒有動靜。怎么回事?我悄悄睜開眼,立即駭了一大跳。正上方,薄薄的鏡片后邊,有一雙淡漠的眼眸正直直地由上而下盯著我,眉頭微蹙。
反射性地抱緊仲德,我低頭一看,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人狀,只是仍昏睡著。正驚喜間,又被上頭傳來的強烈質(zhì)問的目光一個打住。慢著,如果這小子沒什么異樣,那我和他此時的這副姿勢豈不是……!
我差點叫了起來,惶惶地抬頭,果不其然,從那雙看向我倆的利眸中瞥見了誤會,正欲開口,那邊有人喚道:“會長,怎么了?那里有什么嗎?”
“沒什么,你們先回去,今天不用打掃!
男子淡淡地說,目光依然若有所思地鎖在我身上。我羞愧地趕緊放開抱住那只貓的手。
聽到不用打掃,那群人趕忙都離開了,惟恐會長大人又改變主意。待屋內(nèi)終于只剩下眼前這名高大男子后,我連忙為自己澄清:“我們不是……”
“待會到學生會來!”
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男子擱下這句話,轉(zhuǎn)身也走了。愣了好一陣子,我看看自己,又看看睡在一旁的仲德,頭一下大了起來。這下子……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