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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 第四章 作者:飛帆
    時光荏苒。

    轉(zhuǎn)眼間,大半年已經(jīng)過去了。安麟的逝世留給大家的悲傷漸漸地淡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有關(guān)安麟的記憶是美好的,也是朦朧的。就連安麒心中長久存在的那種強烈的失落感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平服了不少。然而,沒有了安麟的世界仍然是空虛的,在這樣的世界里,安麒找不到自己的目標(biāo)。

    于是,他參加了雅思考試,并取得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好成績——7分。他的未來似乎是順理成章了。

    這天,是安麒他們新聞系照畢業(yè)相的日子。所有的同學(xué)都打扮得一表人材,人模人樣的。雖然安麒也略略拾掇了一下自己的儀表,但是,破天荒的,今天的安麒在人群中居然顯得沒以前那么耀眼了。因為,每個畢業(yè)生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光彩,大家都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在這樣的大日子里,每個男生都會是帥哥,每個女生都會是美女。

    所有的人都雀躍不已、爭先恐后地在偌大的校園里,和自己的親朋好友們留下一張張珍貴的合影。安麒也不例外。他的朋友也很多,當(dāng)他照得頭昏腦脹的時候,他心中仍然為一個人的沒有準(zhǔn)時出席而擔(dān)心、惆悵。“唉,那家伙就不能不讓人擔(dān)心嗎?”他在心里默念著。

    眼看膠卷就要用完了,安麒忙制止負(fù)責(zé)照相的師弟:“阿龍,先別忙著照相,留下幾張膠卷!

    剛準(zhǔn)備升大二的阿龍有點詫異:“麒哥,還有人沒來嗎?”安麒沒好氣地撇撇嘴,不再說什么。

    旁邊有人猛地拉了阿龍一下,“笨蛋!你沒發(fā)現(xiàn)藍飛還沒到嗎?”

    阿龍一拍腦袋,“對喔!飛姐怎么搞的嘛!”

    “什么怎么搞的?”一陣高亢的女聲從遠(yuǎn)處傳來,穿著紅色T-Shirt,白色修身長褲的藍飛一陣風(fēng)似的跑了過來,“阿龍,我叫了你多少次了,別叫我飛姐!你喊得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彼驹诎埫媲,雙手叉腰,笑嘻嘻地說。

    大半年過去了,藍飛成熟了,也更加苗條了。她很纖細(xì)但并不十分骨感的身段顯得很修長,即使她只有一點六四米的身高。在紅衣服的映襯下,她的臉明亮動人,魅力非凡,現(xiàn)在,沒有人可以否認(rèn),她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美麗女性。望著這樣一位女性,阿龍不由自主紅著臉垂下了頭。

    安麒卻抬起了頭,迎了上去。他伸出食指,不輕不重地在藍飛的額角敲了一記爆栗!澳愀闶裁窗。俊彼倪@句話字面上雖然有不滿的意味,但是語氣中,溺愛的感覺卻要強烈得多。

    藍飛揉了揉額角,理了理鬢角的碎發(fā)——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蓄得長及后背了,今天,她把頭發(fā)扎成一條馬尾巴,顯得神清氣爽。“真是的,都把人家的頭發(fā)弄亂了,”她嘟囔著,“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的家伙!剛才教授把人家拉住了,死活不肯放人!好不容易哄得他同意我早走了,我就飛奔回宿舍換衣服,又飛奔到這里,你不但不慰勞一下人家,還數(shù)落我!氣死人啦!”藍飛鼓起腮幫子。

    安麒笑了,“別耍寶了,我的小姐?靵碚障喟。天都快黑了!彼{飛莞爾一笑,站在身穿整齊學(xué)士畢業(yè)服的安麒身邊,對著鏡頭,燦爛地笑了。安麒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紅T-Shirt上畫著一只貓,正俏皮地眨著一只眼睛!昂芟嗯!彼麖男睦镄α顺鰜。

    膠卷終于照完了。安麒問藍飛:“我們一起去吃一頓大餐,你也去吧!”

    “不了,當(dāng)實驗室里只有教授一個人在的時候,就是我背后發(fā)毛的時候。我再不去,黃教授的音波功就要殺了我了!彼{飛已經(jīng)被保送直接進入電子系研究生部,這陣子,雖然還沒有正式上研究生的課程,她已經(jīng)跟著教授忙著做一個單片機的應(yīng)用開發(fā)軟件,忙得天昏地暗的。

    “好吧,要我送你回去嗎?”安麒問道。

    “開什么玩笑,這是學(xué)校耶!我還要你送?”藍飛大驚小怪,“得了得了,你快走吧,你留在這里,總是搶白我,弄得我一點面子都沒有了。”安麒揮了揮手。藍飛皺了皺鼻子,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轉(zhuǎn)身走了。

    望著她瘦削的背影,安麒突然想起什么,他大聲叫停藍飛:“站在那里等我!”他邊喊邊跑了出去。

    轉(zhuǎn)眼工夫,他就回來了,手里已經(jīng)多了兩只面包,一瓶橙汁。他把這些東西都交到藍飛手里,說道:“上次見到徐縈,她說你這陣子忙得吃飯都嫌麻煩。這可不行,你看你快瘦成排骨了!

    藍飛接過來,不好意思地說:“那個徐縈!整一個大嘴巴。哪有那么夸張!”她的臉色一變,突然想起了什么,繼續(xù)說道:“唉,怎么不見徐縈,她幾天前說好今天也要來的。”

    安麒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我連她的一根頭發(fā)都沒看見!

    “奇怪了!彼{飛皺起了眉頭。驀地,她看見了阿龍和許多在旁邊等著安麒的朋友們那些調(diào)笑的眼光,臉?biāo)⒌丶t透了,她粗魯?shù)財[了擺手,背過身去,小聲向安麒說:“我走了!

    安麒莫名其妙地“喔”了一聲,滿臉的茫然。突然,他身后的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大笑,他回過頭,望著那一大群人,一瞬間他深刻體會到了藍飛臉紅的原因——因此他的臉也紅了。

    一群人鬧了很久,才一一分手回到各自的宿舍。安麒由于喝了不少的啤酒,腳步變得有點輕飄飄的了。走到宿舍樓下,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安靜地坐在傳達室里。竟是徐縈。

    “徐縈,你怎么在這里?下午你怎么沒來?藍飛說你原本答應(yīng)要來的!卑谗枞崧晢柕馈

    徐縈依然坐在那里,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有空嗎?”她的聲音在夜里聽起來有點陌生。

    “當(dāng)然!

    “那我們?nèi)プ咦吆脝?”徐縈站了起來。

    “那我們到湖邊走走好了。那里有夜風(fēng),很涼快的。”安麒看著徐縈鼻尖的細(xì)小汗珠,體貼地說道。

    “好的!

    兩人一路無話。走在月光皎潔的校園里,身邊有時閃過一兩對談情說愛的情侶,安麒只覺得尷尬。不過拜這尷尬所賜,他的酒醒了不少。斜眼偷望徐縈,安麒發(fā)現(xiàn),這個女孩出落得越來越美麗了。藍飛的美與其說是美麗,不如說是魅力。而徐縈則不同,她很好地驗證了什么叫天生麗質(zhì):和藍飛一樣一點都沒有化妝的臉在月夜里細(xì)致得像用漢白玉細(xì)致雕琢出來般;體態(tài)豐滿性感卻一點也不顯得胖,反而讓人覺得她的身段修長、苗條而成熟——總而言之,她是每一個少男心目中的白雪公主、夢中情人。

    “今天的夜色很好,是吧。”為了舒緩越來越尷尬的氣氛,安麒沒話找話說。

    “是啊!

    “今天下午的天氣也蠻晴朗的,剛好適合我們照畢業(yè)相——可惜你今天下午沒來,我們照相照得蠻熱鬧的!卑谗锜o可奈何地接著說道。

    “是啊。”徐縈的答案依然不變。

    ……

    安麒絞盡腦汁,逗徐縈說話,可是她的回答都沒有超過三個字!拔铱墒菦]有辦法了!彼^望地想道。

    正在這時,徐縈終于主動開口了:“我有話跟你說!彼W×四_步。

    安麒隨著她的步子,也停了下來。

    徐縈深呼吸了一口氣,朗聲說道:“很久以來,我都想告訴你一件事。”她頓了頓,看著安麒善良、鼓勵而又有點好奇的雙眼,一字一頓地清晰地說著:“我愛你!

    安麒呆住了。老實說,他也很早就察覺到徐縈對他的感情并不是普通的友情那么簡單。可是,由于一直徐縈都沒有向他表示過什么,他也早就把這件事淡忘了。后來又遇上安麟的事故,他就更加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萬萬沒想到,嫻靜斯文的徐縈會這么大膽地說出“愛”這個字眼。

    “呃——呃——”他怎么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臉漲得通紅通紅的。

    徐縈向他擺擺手,示意他繼續(xù)聽自己說下去,“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就連好朋友都算不上,對你來說,我只是藍飛的好友。這些我都明白。”

    “徐縈,你怎么可以這么說呢?”

    “難道不是嗎?”徐縈的眼睛看起來有著幾絲哀怨。

    安麒啞口無言,事實如此,他又能說什么呢?

    徐縈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感情很一般;我也知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喜歡你的樣子,喜歡你的談吐,喜歡你的舉止……”她忽然大膽地直視安麒,“我只知道,如果我在大學(xué)的這四年里,我不把自己的心跡表達出來,我會很后悔!

    安麒看著她火辣辣的目光,不知該說什么好。

    “聽著,安麒,我不想后悔!毙炜M突然頑皮地向安麒眨了眨左眼,說道:“僅此而已!

    安麒被她態(tài)度突然的轉(zhuǎn)變弄得懵了,“你……你……”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徐縈哈哈大笑起來,“我說我不想后悔而已。所以我厚著臉皮把埋在我心里三年多的心事都告訴你了。以后,你就知道我的一個秘密了!

    安麒還是呆呆的。

    徐縈伸出雙臂,在夜晚的涼風(fēng)中自由自在地伸了個懶腰!罢媸娣。一下子把憋在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了。我可不想把這些都憋在心里面一輩子,你——”她頓了頓,回眸看了看安麒,繼續(xù)說道:

    “你不會覺得我放蕩吧?”

    “怎么會?!”安麒大聲分辯著,出自真心地說道:“我只覺得你很勇敢。比我還勇敢!

    徐縈甜甜地笑了,“謝謝你的稱贊。我開頭很害怕當(dāng)我說出來你會覺得我不知羞恥呢!”

    “這樣想的人簡直不是人!卑谗钄蒯斀罔F地說道。

    兩人相視了幾秒鐘,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徐縈心里很清楚:從今天開始,她和安麒的感情又進了一步,不過,他們?nèi)匀徊豢赡苁乔閭H。有些事情,就是這么簡單,你愛的人不愛你。為什么要把它弄得那么復(fù)雜,搞得兩個人都痛苦不堪呢?傊芨吲d,自己把自己的心跡完完全全地表達出來了,她對得起自己的心了。

    安麒的心里思緒翻飛,久久不能平靜。以前在他心目中,徐縈是美麗的、溫柔的,但是卻是一個沒有個性的女孩。可是,他今天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看法是多么狹隘。隱藏在美麗外衣下的徐縈是一個勇敢、果斷、敢說敢做卻又大方爽朗的女性——一個值得男人傾心的女性。他自己也重新喜歡上她了。不過,只是喜歡,而不是愛。

    徐縈和安麒繞著學(xué)校中心的小湖漫步著。他們好像很久沒見的老朋友似的,天南地北說得不亦樂乎。他們談起了藍飛,談了一切他們都認(rèn)識的朋友,甚至很自然地談起了安麟。

    安麒由衷地說道:“我真佩服你。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一個女孩。”

    徐縈一副受之無愧的模樣,笑嘻嘻地說道:“我是說出來了,你呢?”

    安麒茫然地望著她:“什么我?”

    “別裝傻了!毙炜M促狹地一笑,“你難道非要我說個明明白白的嗎?”

    安麒依然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

    徐縈懷疑地說道:“真的假的,我的意思是,你什么時候向你喜歡的人表白啊!彼哪樕珖(yán)肅了一點,“說真的,我認(rèn)為你不應(yīng)該讓自己以后有機會后悔!

    安麒笑了,他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我也不想后悔啊?墒牵疫沒有喜歡的人,那怎么后悔啊?”

    徐縈愣住了,“不好意思,”她吃驚地說道,“我覺得你挺喜歡藍飛的!

    “你可弄錯了。喜歡藍飛的是安麟,不是我!安麟從小就愛上那丫頭了。他已經(jīng)把她愛到骨子里去了?墒,對于我來說,藍飛是一個可愛的小妹妹。我喜歡她,我想要保護她,但我并不愛她!

    “是你不愛她,還是你不敢愛她?”徐縈的話突然直接得令人震驚。

    “你這是什么意思?”安麒猛地怔住。

    徐縈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安麒,清清楚楚地說:“從我開始喜歡上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我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在你心目中,你愛的是藍飛。我知道,你的弟弟很愛藍飛。他很明了地讓人意識到了他的愛意。也許,你對藍飛所做的愛一點都不比他差,只是你不懂得表達罷了。啊,不,又或者說,你還不肯去面對自己的心!

    安麒面無表情地回答:“我不會愛上藍飛的。”

    徐縈生氣了,她提高了聲量說道:“你要退縮到什么時候?你想想你自己對藍飛的一切,如果沒有愛,你會那樣做嗎?”

    “我當(dāng)然有愛,不過,我對她的是兄妹的愛。”安麒堅決地說。

    徐縈為之氣結(jié)。兩人間一陣寧靜。

    “好了,”徐縈先軟化了,她溫柔地說道,“剛才的話,你就當(dāng)我沒說過好了。不過,答應(yīng)我,千萬別讓自己后悔!”

    安麒望著她月光下完美無瑕的面孔,嚴(yán)肅地點了點頭!拔也粫屪约汉蠡诘摹!彼α恕

    夜已深了,安麒送徐縈回宿舍。在女生宿舍樓下,他像兄長一樣友好地?fù)Я诵炜M一下,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有你這個朋友,我很高興!

    徐縈笑了,她拍拍安麒的背,回應(yīng)了一句:“謝謝!

    徐縈向樓上跑去了,望著她姣好的身段,安麒在心里祝福:“愛上你的男人會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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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麒被英國一家大學(xué)錄取了。出乎意料的順利,他的簽證也很快批了下來。八月底,他就要到那所大學(xué)的新聞系碩士研究生部報到了。接下來的日子是忙碌的,他緊張地做著出國的準(zhǔn)備。未來的一切對于他來說,都是充滿挑戰(zhàn)的。他忙得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

    這是一個星期天的早上,離安麒走的日子只有一個星期了。安麒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了。長時間的忙碌過后,安麒有了一種無奈的空虛感,他渴望和人傾吐些什么,但要說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在百般無聊之下,他走出了家門,在這個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土地上毫無目標(biāo)地漫步著。

    今天天氣很好,接連幾天的陰雨天氣終于消失無影了。天空只有淡淡的幾絲云彩,藍得很明亮;樹葉、土壤經(jīng)過了雨水的洗禮,散發(fā)出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清新氣息。安麒信步而行,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小山丘。

    自從安麟去世后,到小山丘上來玩的孩子反而多了,因為藍飛說,無論什么時候都?xì)g迎他們來蕩秋千。大榕樹下的那架秋千實質(zhì)上已經(jīng)屬于孩子們的了,不過,在精神上,它仍然屬于藍飛。每次藍飛到這兒來,孩子們都很懂事地讓出空間,給藍飛一個人獨處。每個月安麟去世的那一天,藍飛都會在秋千上放一朵白菊花,如果那天她要上課的話,孩子們會很默契地代勞。不覺中,這個習(xí)慣也堅持了快一年了……

    “安麟,可惜我不能在你去世一周年的時候來看你,不過,我會在另一塊大陸上為你祈禱的。”安麒在心里默默地訴說著。是啊,時間過得真快,轉(zhuǎn)眼,他們已經(jīng)分別快一年了。

    清晨中的小山丘沐浴在暖洋洋的陽光中,沒有孩子們喧鬧的歡呼聲,只有一種讓人感到溫暖的寧靜。安麒信步而行,來到了大榕樹下。晨光中,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那是藍飛。她斜坐在草地上,一只胳膊擱在秋千板上,頭側(cè)枕在上面,眼睛閉著,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陽光在她的身上閃耀著,她整個人散發(fā)出了金黃的耀眼光芒。

    她真的睡著了!

    安麒躡手躡腳地走到她身旁,輕輕地坐下了。他曲著腿,抱著自己的膝蓋,凝視著藍飛的面容。閉上眼睛的她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在她純凈的臉上看不見平日里的俏皮,她不經(jīng)修飾的臉完全放松了,并不算十分精致的五官湊在一起,給人很干凈、很舒服的感覺,盡管她的下巴有著一顆小小的青春痘。然而,在這張純真的臉上卻有著一絲哀傷,很淡很淡的,可是,安麒卻可以從她細(xì)細(xì)的微顰的眉頭察覺出來。這抹哀傷讓人有一種想保護她的沖動。此時此刻,安麒突然想起了一個月前,徐縈對他說的話——我覺得你挺喜歡藍飛的。

    “是嗎?”安麒不禁這樣問自己。

    就在這時,一直閉著眼睛的藍飛忽地睜開了眼,清澈的瞳孔剛好正對著安麒。安麒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我以為你睡了!彼悬c不好意思地說。

    “怎么可能!”藍飛也站了起來,坐在秋千板上,笑了笑說道,“難道大清早起了床就可以再睡嗎?我只是在想一些東西!

    “安麟那小子就可以!”安麒脫口而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可以這么自然地提起“安麟”這個名字,這段日子以來,是否說起這個名宇,他總是要在腦子里好好衡量一番的。

    藍飛沒有說話,安麒自己也沒有圓場的打算。時間在他們之間的靜默中悄悄地流逝了。

    藍飛終于說話了:“我剛才在想安麟!

    “是嗎!

    “我在想他去世的那天傍晚我們說過的話!彼嚨匦α耍袄咸,我突然好想和你說說那天的事!

    “我在聽!卑谗韬喍痰幕卮鸢阉{飛心中的惶恐一掃而空。

    “他讓我給他一個答案。那時候我們倆在一起蕩秋千。我想了很久,告訴他,目前我喜歡一個人飛翔多一點。剛說出來,我就后悔了。我以為他會生氣,結(jié)果他沒有生氣,反而很自信地說,他明天會幫我改變這個答案的。如果明天不行的話,他還有明天的明天,反正他一定會讓我覺得兩個人飛更快樂一點的。然后他停住了秋千把我抱了下來。我看見他的臉,簡直帥呆了。我從沒有想過男人堅定的臉會如此有魅力。我原以為自己會在第二天改變答案的,結(jié)果,他卻沒有明天了。”

    安麒什么也沒有說,他的心一片空白,說話對他來說,仿佛變得很遙遠(yuǎn)了,他只是溫柔體貼地注視著藍飛的側(cè)臉。

    藍飛猛地轉(zhuǎn)過頭來,“那天他說我是他的安琪兒耶!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彼{飛笑得很璀璨,然而,瞬間,她的笑容黯淡了,變得有點苦澀,“可是,他現(xiàn)在變成了我的安琪兒,在天堂守護著我——所以剛才我在想,如果,如果有如果,他有明天的話,我終究會答應(yīng)嗎?”溫煦的風(fēng)卷過青蔥的草地,撫動她的頭發(fā),“不,也許我不會!”藍飛忽又突兀地說道。安麒被她的回答弄懵了,他怔怔地看著藍飛異常認(rèn)真的臉龐。

    藍飛專注地望著遠(yuǎn)方,她的嘴角緊緊地抿著,以致下巴上出現(xiàn)了一道倔強的皺紋,破壞了整張臉的柔和。安麒不想看到她這樣的臉,剎那間,他的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荒唐的念頭:如果要我做些什么可以讓她不再這樣,任何事情我都愿意!這個念頭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藍飛并不知道他的念頭,不過,她終于又開口說話了,緊抿著的嘴角自然放松了!伴L久以來,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安麟在我的右邊,你在我的左邊。你和他是我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兩個人?匆娝,我就會想起你;同樣,看見你,我也會想起他。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平等的。對我來說,你們都是如此的重要,以致我不想舍棄與你們兩個一起相處的任何一秒鐘!彼{飛用夢幻般的聲音娓娓道來,她的眼角洋溢著溫馨的笑意,安麒知道,她回憶起了過去,他們一起度過的快樂日子。

    “當(dāng)安麟說他愛我的時候,我很高興,真的。但是,很快,我又害怕起來了,因為,我怕由于完全地?fù)碛邪谗攵ツ恪Ec其要我把你們兩個人分開,我寧愿自己自由自在地過我無憂無慮的日子。所以,我想我并沒有愛上他,我只是把他和你當(dāng)成了我的兄弟,我深深依戀缺一不可的兩兄弟。”藍飛說到這里,停了下來,右手無意識地上下?lián)崦锴ЮK,臉上現(xiàn)出一種復(fù)雜而又單純的表情。

    “可是我們還是分開了,現(xiàn)在你只有我一個了。”安麒的心忽然“怦怦”地跳著,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他莫名其妙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一種期待的心情。

    然而,藍飛好像沒有聽出他話里的潛臺詞,她搖搖頭,堅決地說道:“不是的。有時候,我真覺得他還在我的身邊。每當(dāng)我受到挫折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有一只手在輕輕地摸我的頭發(fā),瞧,就這樣!”藍飛在自己頭發(fā)上輕輕地?fù)崦K貜?fù)做了一個安麟過去常做的動作。看著她,安麒自己也好像看到了安麟在晨光中溫柔地?fù)崤{飛日益變長的秀發(fā)。他沖動、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仿佛要驅(qū)散安麟的影子似的,他稍微用力地理了理藍飛的長發(fā)。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觸摸藍飛的頭發(fā)。不知什么時候,藍飛的頭發(fā)成了安麟專屬品,他最喜歡撫弄藍飛的頭發(fā),無論是短發(fā)還是長發(fā)……

    “不過,他從來沒有撫摸過藍飛的長發(fā)!”安麒心中突然升起這樣一個念頭。藍飛是在安麟去世后才把頭發(fā)留得那么長的。撫摸著她的長發(fā),安麒有一種觸電的感覺。他很羞愧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恥地有著洋洋自得的炫耀心情,他在心靈深處向安麟炫耀自己對藍飛長發(fā)的占有。

    藍飛轉(zhuǎn)過頭,在一瞬間,她把安麒和安麟的影像重疊了。她趕忙把身體縮了縮,掙脫了安麒的手。

    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一時間,氣氛變得有點尷尬了。

    藍飛勉強地笑了笑,說:“你是下個星期二就要走了吧。”

    “是的!

    藍飛正躊躇著該說什么的時候,安麒猛地走到了她的正面,從上往下地望著坐在秋千上的她,說:“你希望我走嗎?”

    他背著陽光,藍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很詫異地問道:“難道我可以有什么理由把你留下來嗎?”

    安麒開口了,他很緩慢,一個字接一個字地清晰地說:“如果我說我愛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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