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還是穆容華,穆家大少,娘的心病便得以安撫,爹費盡心血經營起來的廣豐號招牌,亦能安穩留在她手中,只要她是男兒身,族中長輩們便無借口拿捏她。
那雙深瞳將她看了許久,久到她都想抬手掩住那令人心悸的注視。
她發現他正咧開嘴笑,白牙在一榻漆黑中咧出淡光。
“穆容華……”他懶懶喚她!澳阏f人一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干么跟自個兒過不去?哥哥我若對不住誰,就只好對不住誰,沒留意辜負了誰,只好算那人倒楣,遭我辜負了,要活嘛,就活出點兒滋味,倘是你甘心情愿走你的路,那確實沒什么不好,但你就是你,你沒替誰活著,活著的是你自己!
她原被他的話繞得有些昏,然定神一想,忽而心凜。
他其實看出她的處境……
他要她活自個兒的,即便是“穆大少”的身分,亦是為自己活,不為誰。
她想,她還做不到他的豪放瀟灑,但秘事說與他聽,娓娓便能道出,竟覺盤踞在內心底層十多年的深寒重露淡了淡,似被風拂開一角。
“珍爺曾對不住誰?又曾辜負過誰?”方寸暗動,她勉強抑住,吐納間盡是他陽剛爽冽的氣息。她見他白牙又閃。
“唔……這事可不好說,但若認真數出來,怕屆時還得殺你滅口,如此一來,我對不住的人的名單里又要多你穆大少一個!
一副吊兒郎當樣,她被他逗笑,未笑出聲,僅淺淺動了唇角。
“那穆家廣豐號欲與地頭老大合謀共事一事,珍爺可好說了吧?”
“唔……這樣吧,待見到地頭老大,我絕對幫穆大少問問他的意思。”一副舉手之勞、施恩不望報的口吻。
這人……才覺他有那么丁點兒可愛,下一刻又恨不得捏他幾把。
她真動手捏了,同樣掐他腰際,無奈他皮硬肉更硬,且不怕癢。
他還伸展腰臀大方供她掐捏,然他這一拔背沉腰,熱硬部分更親昵擠壓過來,擠得她又哽了氣,耳畔一熱,足他灼灼吐息……
“為何肯與我做這事?”
聽清他所問,她忍著羞澀穩聲道:“能破珍爺的童子功底,我也不算吃虧!
見他的雙目瞠圓,眼仁兒一顫,她稍覺解氣,一張嘴銳不可擋——
“再有,你家秀大爺哪日若得知是我上了他家兄弟,將不知是何表情?”
“你、你什么?!”峻瞳竄火苗了。
“我什么?”
“你上誰?!”火苗變火把。
“你。”
“你上我——”粗聲吼。
“是啊,是這樣沒錯!焙苷J同點點頭!罢錉斠宦纺ツゲ洳淞钊瞬荒,最后穆某只好將責任一肩扛起,把你辦了!
游石珍被她顛倒黑白的嘴給坑了!
這女人——既令人心軟又讓人恨不得一把掐碎了事,怎么他對她真就……真就是……
究竟是如何?他一時竟也道不出個所以然,只覺火大,而火大到最后,大火終于燎原!
“誰上誰,你給我弄清了!”
初識風月,心想姑娘家肯定不好受,他原是憐她,兩人的頭一遭他并未完全盡興,丹田之火猶騰,可越對她讓步,她越是步步進逼。
他發狠,一臂甫抬高她膝窩,她柔腰卻已主動抵上,納進他。
忍疼似的喘叫蕩進耳中,他火氣依然高漲,心倒被叫軟,動作不禁放柔幾分。
“游石珍……游石珍……”
激切熱愛之際,十指在他肩頸與背膀上留下道道痕跡,紅唇一聲聲吐出他的名,那吟叫聲帶欲含情,欲濃烈,情隱隱,一切皆想讓他要她、給她,亦想他酣暢淋漓、要他不悔……
終于啊終于,他的純然童身盡破在那緊窒濕熱的深處。
他扎扎實實得到她,也給了她最完整的全部。
而追根究柢,到底是誰上了誰,應也無解啊無解……
第7章(1)
“地頭老大”最后給了回覆,關于擋穆家廣豐號財路的這筆營生,“地頭老大”接下了,但怎么擋、何時擋,全由“地頭老大”作主。
游家秀大爺為一己之“私仇”,決定向穆大少痛快復仇,并強迫家里的二爺當他大爺的打手,這活兒,珍二爺最后也咬牙接下。
于是江北永寧在暮夏時候,穆家廣豐號出了大大麻煩事。
總號出的貨,貨有蜀地藥材、北棉南絲、糧油食糖、筆墨紙硯,乃至鑲金、鑲玉、鑲瑪瑙的高價飾物,甚至是活生生的飛禽走獸,無論陸路或河路,盡出事。
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無論山匪或河寇,逮著廣豐號志在劫貨、不在傷人,沖突雖無可避免,但穆家人馬僅有幾名伙計受了點輕傷,并無大礙。
只是廣豐號頻頻出事,主爺穆大少里里外外忙得焦頭爛額,既要安撫上家又要應付下家,再加上貨沒了,不少筆生意尚未清款,手頭嚴重吃緊,商場上落井下石者多、雪中送炭者少,逼得穆大少只能折腰低頭……
“先前所談之事,仰懷表哥可向方家長輩們請示過?”略靦腆一頓!疤仁强尚,能否請貴府帳房幫忙,盡速先撥下款子。”諸事纏身,她仍撥出個空、親自拜訪方仰懷,依目前勢態,能出手相幫的只有他。
方仰懷一臉為難!翱赡阄乙婚_始所談的事,是廣豐號的域外和南北方生意啊……”
穆容華更誠懇道:“小弟知道。但眼下穆家確實有難處,二表哥定然已聽聞,這陣子號行里盡出事,人手車馬皆不足,錢銀十分吃緊……表哥別誤會,穆家并非沒錢,而是事全擠在一塊,一下子不好調度,若能過得了這關,慢慢也就沒事,錢絕對能還上的!
方仰懷貌若沉吟,想過又想,斟酌再斟酌,最后頭一點——
“這樣吧,不如你以穆家掌事的身分打張借據,侍借據住戶,帳房邵兒應該就能快些撥下款子!
穆容華放松般吁出口氣,甫揚唇,擱在桌上的手忽被一掌包覆。
她心下陡驚,抬睫便見一雙熱烈湛輝的眼。
永寧城郊,土道邊一處小小茶棚。
“穆家掌事的身分?哼,他要你拿哪間鋪子當抵押了?”問話之人相當年輕,約弱冠之年,英俊眉目透出犀利。“之前你領他看過、最大的那間?”
穆容華徐搖折扇,淡淡搖首,微揚嘴角。“廣豐號!
“就……整個廣豐號?!”見對坐之人點頭,穆十一雙眉驟挑,連連冷笑。
“好啊!好大胃口!姑母膝下無子才將他過繼過去,如今他要與自家兄長斗,與他方家大族各房相爭,嫌不夠熱鬧,竟算計到姑母娘家這邊來!备斓暗氖牵把臟水往他穆行謹身上潑!皠e告訴我你真抵押了!”
“有何不可?待他將借銀運出,我立即抵押!蹦氯萑A端起寬口大碗喝了口涼茶,似覺不錯,又連喝幾口。
穆行謹看了來氣。“人家頻頻下刀子,你尚有閑情喝茶?”
穆容華抬眼,慢吞吞笑。“不是還有十一弟嘛。”
穆行謹被穆大少的賴皮樣弄得一怔。
以往只道這位大房堂兄沉穩斯文,近來接觸愈多,愈覺穆大少……論異!眼前的他也斯文也沉穩,卻莫名可親了許多。
“我有什么用?我沒你本事!竟能尋到方仰懷暗中找來的打手,那什么什么地頭老大的,還能說服對方為你所用!蹦滦兄斔崃锪锏。
這是珍二的局,更是她的局。
從馬賊那里拾得的信是個疑點,信中字仿得再高明,仍留有極細微線索,她與方仰懷幾次書信交往,對他的字并不陌生,那封信令她對他心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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