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帝王本身就是無敵的存在,他老人家想抬舉誰飛上天、想打壓誰落塵土,都沒有人能真正阻止他。
挽翠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啞聲道:“皇上……強要了小姐,既是強要,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受臨幸是小姐的幸運。要知道,小姐可不想嫁人哩!
“眼下這般……又哪由得小姐自個兒想或不想的……”從昨夜起,小姐的人生,已不再是她自己能決定的了!拔覀冎荒芟蚶咸鞝斊砬蠡噬纤先思以敢夥判〗阋获R。”也許世人眼中,能被皇帝寵幸是天大的好事、一個女人最好的歸依:但是,如果小姐不愿意,她們這些當丫鬟的,自然是一切以小姐的意愿為意愿。
“可是……事已至此,如果皇上打算強納小姐進后宮,我們就得想著怎么樣讓小姐在宮里過得好:至少,得讓皇上記住小姐,只有被皇上記住了,小姐才能不受下人磋磨!蓖齑涞蛧@。
“想想冷宮那些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吧!那些人哪一個沒被臨幸過,甚至還有幾位聽說曾經被先帝專寵過一陣子,無限風光得很?墒呛萌兆涌倹]有苦日子長久,尤其曾經爬上天的,摔下來才會癡癡傻傻瘋瘋癲癲的,那嚇人的樣子,我們這些日子以來見得多了。挽翠,別說咱們小姐志不在后宮了,就算她有心想爭寵,咱們小姐那樣的,又能被皇上看重到哪兒去?昨夜我們都看到皇上的真容了,一個男人長得那樣出色,又是帝王,向來愛美的名聲又遠傳……這樣的人,能對我們小姐熱呼多久?恐怕轉個身就忘到腦后了。以前嬤嬤就說過,在后宮,若是最后當不了太后,都不算真正成為后宮的勝利者!
“。磕阌涘e了吧?是當了皇后才是勝利者吧?”挽翠的記憶力可不比落霞差。
落霞橫了她一眼,低聲道:“那是嬤嬤后來私下跟我說的。至于你這個比較守不住話的,她就只敢說那樣的話。”
挽翠捂住嘴,以更小的聲音道:“也是。當了皇后又怎樣,上頭還有皇帝管著呢,雷霆雨露都得受著。若是當太后就自在了,沒人管,還能管皇帝呢!
“噓。”落霞拉了拉她的手,意思是這話題就此結束,不許再談了。挽翠連忙點頭,卻仍是繼續為自家小姐憂心著:“咱們小姐,日后會怎樣呢?”
“咱們還是早日讓英王爺安排出宮吧,不管怎樣,我覺得小姐是不想留在皇宮里的!
“可不是嗎……唉!”真是每說一句就忍不住嘆一次氣。
在交談這段時間里,她們俐落地備好了澡豆衣物等用品,待一切就緒,就去房里扶小姐過來沐浴。
兩人邊走還邊叨念著——
“咱們去找些藥草來給小姐泡藥澡吧,這幾日都讓小姐泡著,她會舒服一點。不知道膳房有沒有藥草……”
“藥草的話,應該找太醫院吧;仡^我問問,有誰跟太醫院里的宮女或太監是相熟的……”
“肯定是有的。到時咱們別舍不得銀錢,大方地給,弄來的藥草就不會差,這里畢竟是皇宮呢,好東西盡有。”
“那當然。能讓小姐少受點罪,花多少錢都應該。”
悄聲閑談直到跨進小姐的房門前,兩人同時閉上嘴,專心一意地服侍小姐去了。
“陛下,昨兒的事,是否應該交代敬事房的人記上一筆……”江喜小心侍候著君王用膳:很會看人眼色的他,一時竟讀不出皇帝陛下此刻的心情好壞,彷佛有些愉悅,可下一個眨眼,卻又像是微微有些氣怒,讓他一顆心吊得老高,號不準君王的脈,當然不敢有任何輕狂與造次,連說一兩句改善氣氛的俏皮話都不敢,一切以穩重少言為主:可是,該提醒的事,卻是不得不說的。
今日大朝,還好朝臣上奏的事務并不多,因此陛下早早便下了朝,留有很多余?梢月蒙牛嚎傻葧菹逻要在兩儀殿北書房接見諸重臣,也只有趁此空擋,江喜才有機會提起這種事。
身為當今圣上的貼身太監,陛下從小到大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陛下可以隨時撤去所有侍衛,卻不能撤去他江喜:真不耐煩有人跟前跟后時,他頂多閃遠一些,但還是得保證陛下是在他可以看到的范圍內。他與燕奔大人的職責類似,一內一外,是無論如何都必須貼身隨侍的人,皆以陛下的安全為首要。
當然,他們這樣的人,自是帝王最信任的心腹,除了是絕對忠心不二之外,也必須是心思縝密、眼色極佳,且深諳守口如瓶、言其所當言的道理:絕對不能搬弄是非、不能嚼弄舌根混淆陛下的判斷。江喜自認身為陛下的心腹,他干得還不錯,足以甩先帝、先先帝等的那些寵宦十條街。
自然,昨晚整夜守在柳寄悠小院門口的人,除了江喜,不會有別人。
龍天運低首瞧著上衣襟口,原本垂系在鈕扣間的墜飾一云龍金鏈,如今改系上另一條翡翠龍鏈。
那條云龍金鏈,是他甫出生時,父皇親手從身上取下,系在他襁褓上的:除了表示對他這個皇長子出生的喜悅外,更是向世人宣告他太子的身分,百年之后,國之重器,將交托到他手上。
那是一條極具意義的金鏈,本不該輕易離身,更別說轉贈他人了:當年太子妃仗著新婚情濃時,伸手向他索求都未曾得到他應允。任何帶著“龍”字的飾品,沒有皇室血統的人,都沒資格配戴以及擁有,這是所有人一致的認知。所以后來他找來名貴的鳳形頭面送給太子妃,太子妃便不再對他那條龍鏈有任何覬覦。
龍鏈這樣陽剛氣重的飾品,就算不理會它尊貴的含意,到底也不適合女人戴,不是嗎?
可昨夜他卻在一種無以名狀的動情心緒下,硬是將龍鏈環在柳寄悠足踩上,扣得牢牢,很確定除了自己,沒人找得到鏈子的隱扣在哪里,任她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找到解下它的方法……想到她的無計可施,龍天運本來烏云罩頂的心情頓時變成陽光普照,又愉快了起來:此刻他完全不愿意去想別的,包括一個女人適不適合戴龍鏈的問題,以及他沖動下將龍鏈扣在柳寄悠腳踝上又是多不恰當。
龍天運揮揮手道:“昨夜那事,不必記擋!弊蛞箾]讓她在甘霞殿侍寢,就表示他應允了她的央求:而他既然在她閨房過夜了,就代表他再怎么不高興、不情愿,也會同意她無理的要求。反正……反正那女人也不稀罕,不是嗎?
不稀罕這莊嚴華美的皇宮。
不稀罕他這個年輕英俊的帝王。
不稀罕他所能給她的一切尊榮與恩幸。
她獻出處子之身就是要他就此遠離她。
老實說,對這件事他很不高興,甚至覺得受了委屈?勺蛞鼓菆鰺o所節制的顛鸞倒鳳,卻又讓他在每每想起一丁點時,就掌心發麻、胸口發熱、腳趾蜷縮……那暢快到極致的情事,光是回味起些許,便讓他不由自主地產生麻栗感:不用細想每一個畫面,只消想著柳寄悠這三個字,便能引發出這樣的反應,不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