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北的路完全被阻斷,死士們帶著他往南逃,最終逃進了有熊山,然后逃進南都;當他踏進南都鬼域的那一刻,身邊的死士都已經死光,其中兩個還是他親手殺的。
在權勢金錢的誘惑下,“忠心”也只不過是虛無縹渺的兩個字,隨時都可以拋棄。
此刻他們繼續往前飛掠,迅捷無比地在林間穿梭,未幾又是一陣無聲的廝殺;他有些驚訝對方人數之多,照理說前鋒隊頂多百人,然而看這陣勢卻遠遠不止,光是來踩暗樁的人數就已經遠超過百人。
“狼主!”善于夜行匿蹤的地鬼出現在他身邊!皝砹饲!
“五千?!”龍天運有些心驚。他知道俊帝已有動作,但沒想到居然首戰就派出了五千大軍,霍山一戰比他料想的還要更重要!
“還有,山鬼不見了!
“什么?”他的心一跳,猛地回頭!昂婺?”
地鬼慚愧地低下頭。“不知道。屬下前去找過,但竹廬里早已經沒人了,小胡公子……下落不明!
他的心猛地抽緊!不見了?!
“讓我們去找,如果找不回山鬼與小胡公子,我們也沒臉回來見狼主!彼墓碚埫。
最后的煙花炸開,如繁星墜落,片刻后四周恢復了一片死寂,于是馬蹄聲再也掩不住,肅殺之氣在暗夜中洶涌。
“上來了!”
遠處響起號角,幽州的長刀馬隊高舉著號幟在山路上奔馳,長刀在月色下閃耀著稟然致命的光芒。
“來不及了!饼執爝\有了決斷,迅疾如風地往霍家莊的方向奔去,“各人依計行事!”
所有人呼喝一聲,一入莊便各自奔走,散個一干二凈。
第7章(2)
月夜下,他孤身一人站在霍家莊大門口,面無表情、狀似安然地仰望著天際被烏云半掩的月,心底卻急如火燎!
去哪里了?胡真。
原本打算待戰事一結束就告訴她事實真相,可是卻不見了!是被誰帶走?想到那纖細的身影,他的心緊緊地揪成一團,夏夜突然變得那樣寒涼,絲絲攝人寒氣從腳底慢慢繚繞上來,令人惶恐不安。
他幾乎想立刻轉身離開,他得去找呼延真,無論她在什么地方,他不能再一次失去——
然而馬隊來了,黑壓壓一片,寂靜地在莊前勒馬,安靜肅穆,鐵盔下的眼睛齊齊望向他。
一匹黑騎排開馬群慢慢踱到他面前,馬上的人冷冷地俯視他。
“交出來!彼f。
龍天運也看著他,有霎時的迷惘。“交?交什么?”
清冷的月終于穿透云層,薄薄的光照在聶冬那張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彷佛死屍。
“胡真!甭櫠f。
在永京的那個夜里他也見過聶冬。事實上潛伏在永京時,他經常見到他,然而此刻的聶冬卻像是換了個人似,跟以前的聶冬截然不同。
此刻的他身上散發著死氣,眼里彌漫著看似冷靜的瘋狂。
“聽到沒有?交出胡真,我讓你留個全屍!
龍天運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些不合時宜地、驚奇地笑了笑!拔揖驼驹谀忝媲,你卻要胡真?”
聶冬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澳闶钦l?”
霍家莊內人群無聲地、慢慢地涌出。
他們身上披著毛皮,手里提著亮晃晃的大刀,腳步又大又穩,沉重地,每一步都踏出煙塵。
有人牽來赤紅色大馬,龍天運瀟灑地飛身一躍而上。“北狼狼主!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已經送入洞房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此刻應該與他的新娘子在一起才是——雖然大敵當前,但他早就料到了不是嗎?
為什么他依然玄袍墨靴,一副閑云野鶴的模樣站在莊口仰望明月?
此刻他終于沒戴面具了,可惜距離太遠,所以即使沒戴面具,她卻依然看不清他眉目。
她多想親眼看看他的臉,想知道那張臉與她腦海中的模樣是否相同。
遠遠地,胡真微瞇著眼凝視他,心里翻攪著各種錯綜復雜的滋味,似苦似甜。山路上的暗影層層疊疊涌上來,是幽州的長刀馬隊,凜凜長刀,森然羅列,鐵盔重甲,看起來十分駭人。
可是他依然姿態悠閑地佇立著,彷佛前面來的不是可以輕易把他斬成肉醬的刀隊,彷佛他眼里除了天上的一輪明月,再無其它。
是故作姿態嗎?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龍天運似乎不是個會故作姿態的人?墒撬惺裁?不過是一千狼騎、一千霍家軍,再加上數百個武林人,勝算實在不太大。
黑騎排眾而出,那是聶冬。胡真不由得蹙起了眉!霸趺磿锹櫠?”
“嗯,他在山下出現的,來得比預期的早,鄭平讓他領隊!备狄藻P答道。
胡真愣了下!斑@又是為何?聶冬只不過是夜梟小統領,怎么突然就成了能夠領軍的將軍了?”
“應該不是……”傅以錚欲言又止,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雀兒們傳來的消息。師妹跟聶冬總算是朋友,如果知道了那些事,會不會影響她的判斷?
“怎么?”
“沒……方才雀兒來報,說是聶冬收到俊帝密令,想是密令上削了幽州州牧的軍權!彼苤鼐洼p地回答,這也不算撒謊。
胡真趴在愛犬大白身上,總覺得這些事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但她又說不上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對勁。
霍家莊內密密麻麻地涌出人群,那是來自北狼的勇士,他們身上披著狼皮,巨大的狼首包著頭,遠看就像是一整群嗜血的、直立的惡狼。
據說只有真正的勇士才能擁有“全狼”,由整匹狼連著狼首剝皮制成,而一個狼群里找不出幾頭能剝制成全狼的巨狼。北狼人高大,現在出現的這些更是個中翹楚,這里至少有好幾百匹全狼,竟然找不到只圍普通狼皮的兵士,看來此役北狼也是精銳盡出,勢在必得。
要說服狼騎入關已屬不易,更何況是這樣一支絕對精英的隊伍,或者該說……是誰有此等能耐?
突然,“吾等愿為狼主效死!”震天的呼喊聲響起,連山岳也為之動搖!
狼主……胡真回頭,山鬼正癡癡地看著他。
那怪人叫小胡公子“師妹”,他為什么叫他“師妹”?小胡公子是女的?他們雖然想過這種可能性,也覺得狼主最好還是娶個妻子而不是納個男寵比較好,但眼前突如其來的轉變真的教人很難接受。更重要的是,狼主要是知道他的小男寵變成女人了,會不會很崩潰啊?
“他是狼主?”胡真指著遠方的龍天運問。
山鬼呆呆地點頭。
北狼入主中土、一統天下后建立了金璧皇朝,一開始北狼與中土南北分治,
一朝雙廷,后來北狼劃為領地,由退位的皇帝統領漸漸成了慣例,一直延續至今。前任老狼頭是燎皇,七年前燎皇去世之后據說狼帳不再從俊帝號令,而是由當地耆老按照舊制組成“狼團”治理,沒想到現在居然有了狼主!
她早猜到龍天運是打算與北狼狼騎分進合擊,卻沒想到他會是現任狼主,也難怪能調動這樣龐大的武力。
“怎么樣?聽起來挺威風吧,比什么夭子皇帝可威風多了,比起來我還寧愿當個老狼頭!
“殺!”
崖下兩軍交戰,頓時刀光、火光、廝殺聲不絕于耳,但她卻聽到那來自過去的聲音。
兩軍交鋒,無數人頭涌動,但她的目光卻毫不困難地鎖住了龍天運的身影。
“跟我私奔去迦蘭河,你爹不剝掉你一層皮才怪!”
難怪總覺得熟悉,因為她聽到的其實不是來自過去的聲音,她聽到的是來自地獄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