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青兒哽咽不已,連日來的驚惶恐懼在此刻爆發,第一聲啜泣出籠后,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
小春見狀,忙把青兒拉起來,扶著她坐在長凳上。
雖然她說得不清不楚,但鐘凌能夠理解,當時情況有多危急,無人接應,兩個婦孺要在眾目睽睽下逃走談何容易。
小夏見青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補充道:“小姐,她大伯父是個九品主簿,官不大,但好歹是個官,要是咱們不幫忙,這對母女真要淪落到那些骯臟地方。留下她們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可是兩條鮮活的性命吶!”
小春也插話,“是啊,青兒的爹是個秀才,青兒能文識字,多少能幫鋪子一點忙,青兒的娘有一手好女紅,咱們不是要做禮盒袋子嗎?等鋪子開張,大伙兒都要到前頭那邊忙去,怕是沒空兒做袋子,有青兒和青兒娘在,咱們就不慌了!
“小姐,青兒娘很可憐,聽說她娘家在秀水村隔壁,要不是娘家的哥哥嫂嫂日子不好過,她們也想回去投奔,就看在同鄉人分上……”
鐘凌滿臉無奈,一人一段,講得好像她滿肚子鐵石心腸。她左手橫擺,掌心攤開,右手豎起,手指頂在左掌心,做出一個stop的動作,橫掃眾人一目光,“停,我有說不留人嗎?你們一個個弄得我好像鐵血宰相!
“所以小姐肯留下青兒?”
“你們都說成這樣,我再不留人,不就成了沒心沒肝沒肺?”
小夏笑著在鐘凌身上撒嬌,“不要這樣說嘛,還不是看小姐最近連幾文錢都摳摳省省的,眼下要多兩張嘴巴吃飯,誰曉得小姐能不能允?”
看來她的小氣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沒辦法,一文錢逼死英雄,何況是她這個小丫頭,這陣子大伙兒吃的喝的用的全是借來的,能不摳省?
“小夏你搬過去和小春住,先騰出一間屋子給青兒母女,等鋪子那邊弄好,我讓阿興、阿隆搬過去,你們再分開住!
“是,小姐!青兒,還不快謝謝小姐!毙〈和仆沏蹲×说那鄡。
青兒回神,急急往地上一跪,不停磕頭。
鐘凌上前將她拉起來,小夏忙去擰來巾子讓她凈臉擦手。
望著她姣美的五官,鐘凌不勝欷吁,在這世道里,沒有男人護衛,女人擁有美貌不是件好事,上輩子的阿靜和鐘子芳不就因此才被王水木給賣了?
她對青兒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女人何嘗不是,以后別動不動就跪,姐姐和你一樣沒爹,我連娘都沒有了,咱們如果不比別人勇敢堅韌,沒有人會給咱們活路走,天底下沒有那么多貴人,未來的日子要過得安好或崩壞,全看你自己怎么做!
青兒用力說道:“我明白的,青兒會好好干活兒,給娘過好日子!
鐘凌把盤子推到青兒面前,遞給她一塊幸運餅,“吃點餅干吧,餓好幾天了吧,不是姐姐自夸,我這里的糖果餅干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青兒點頭,接過幸運餅,掰開,里面的紙條露出來。
餅干里竟然有紙條?有趣極了,她拿起紙條細讀,“否極泰來、福壽安康。姐姐……”
鐘凌指指外頭那扇大門,道:“瞧,多準!所有的壞運全擋在外頭了!
雙眼閃著感動,青兒低聲道:“謝謝姐姐!
幾天后,上官肇澧收到一“疊”信,那堆信里鉅細靡遺地描述了鐘凌的小氣。
小夏說:小姐真過分,竟把做壞的餅干給咱們當飯吃,甜的飯、咸的菜,怎么吞得下去?
小春說:主子,我可不可以用自己的銀子貼補?小姐那雙鞋子都穿出洞了,還舍不得做一雙,那模樣哪里像老板,也就只贏街邊乞丐兩分。
還有更可惡的,小姐沒克扣大家的用例,卻克扣自己的,她舍不得燒炭,夜里凍得睡不著,早起還咳上好幾聲,每次勸,她都說天氣暖得很,燒炭會熱得睡不著覺,騙鬼呢,哪里會熱啊。
小春、小夏是他的人,武功不頂好,但勝在機靈聰慧,當初鐘凌要買丫頭,他就把這兩個人塞過去,她們跟在自己身邊多年,就算不大富也小有積蓄,這段日子要不是被苛待得緊了,她們哪敢在自己面前抱怨鐘凌。
讀過她們的信,肇澧心疼、不舍,明明給她留那么多錢,她在儉省什么?不行,得寫封信回去好好叨念她。
阿六的信寫得更嚴重,那已經不僅僅是抱怨了。
阿六說鐘凌帶著他天天出門買東西,理由是他很好用,只要殺價不成,就讓他擺出一張死魚臉,上回的烤盤做得不滿意,鐘凌想退貨,店家不肯,就要求店家降價,店家也是個硬脾氣,她居然叫阿六當眾把一錠銀子捏出指印來“恐嚇”對方,他苦練多年的大力金剛指是用來討價還價的嗎?如果師父知道他做這種事,肯定把他掃出師門!
阿六說他沒有人格、沒有尊嚴、沒有面子加里子,如果主子再不讓他到軍營里,他一定會死于脹氣——他快被鐘丫頭氣死了。
上官肇澧看著信,想像鐘凌和人討價還價的表情,笑容把他的嘴角從臉頰拉到耳際。
最后,他打開鐘凌的信。
她告訴他,很喜歡他的幸運餅干,每天清晨看見窗臺邊的餅干,就像喝下一碗十全大補湯,突然間生出無數信心和力氣。
她說了很多的謝謝,說如果沒有他,穿越于她就是一場災難。
鐘凌說如果喜歡可以用尺量,那么她對他的喜歡,必須搜集天燁皇朝所有的尺,才能量得清楚,她說如果喝一杯水可以減少對他思念,那么連海水都喝干了,才能解除她的思念。
她的信讓他的心熨貼得緊,不過信末卻流露出她極力隱瞞的小氣。
她問他用多少錢買通小春、小夏做幸運餅,還問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雇用自己,她很樂意為自己創造驚喜。
照舊,鐘凌的信他一讀再讀,讀到把每個字句都刻進腦海里,他方肯歇手。
走出營帳,他的笑容至少還能維持一個時辰以上,阿大、阿二……幾個長年跟在他身邊的,清楚明白主子喜歡的那位姑娘又捎信來,才幾天啊,都第幾撥信了,不曉得是小姑娘愛寫信,還是主子硬逼著人家寫信。
“阿二,你回京城一趟。”上官肇澧轉身,目光一掃,掃中輕功最好的阿二。
“是,主子!彼f完,等著主子繼續吩咐,但主子卻像傻了似的,自顧自地笑著,什么話都不說。
阿二偷看一眼阿大,阿大只好硬著頭皮,打斷主子的夢幻微笑!爸髯,您讓阿二回京城做什么?”
“到羽裳閣買十套衣服、十雙鞋子,再買兩百斤銀霜炭給鐘姑娘送去!
啥?戰爭在即,主子居然讓他回京買小姑娘的衣服鞋子加木炭?主子是瘋了,還是刻意羞辱他?!
阿二愁起雙眉,支支吾吾地問:“主子,這個時機,似乎不大對?”
板起臉,夢幻笑臉變成修羅怒顏,上官肇澧寒聲問:“為什么時機不對?”
“主子,這時候大家都忙……”
阿二預備苦口婆心勸上一場,沒想到主子根本不讓他把話講完,聲音更冷了,“你很忙?行!我自己去!闭f著,他果真轉身前往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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